3、前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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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门进来的是一个从没见过的年轻医生，身后却跟着一帮实习的医生，其中甚至有得比他年纪还要大，一圈人黑压压的围满了向晚的病床，主治医师抬手对光看了一眼向晚的CT片子，说道：“来我们把床放下，我要开始检查了。”
梁向晚平躺在护理床上，感到自己像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被人围观，眼神空洞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冷冷地开口道：“能让他们出去吗？”
“梁小姐，他们是实习医生，不会透露病人隐私的。”
“我知道。我不喜欢被这么多人看着。”
“好。我明白了。是我欠考虑。”
于是病房里只剩下一名医生和护士。
护士撩开盖在梁向晚身上的薄毯挡住向晚的视线，梁向晚也不想去看医生在对她的身体在做什么，反正什么也感觉不到。
医生撩开她的病服露出雪白的肚皮，轻轻按压她的腹部询问：“肚脐周围有感觉吗？”
没有反应。
医生又用滚轮在膝盖周围来回滚动询问：“那腿呢？如果有感觉请告诉我。”
没有反应。
医生把手伸到臀部下用力颠了几下询问:“臀部周边有感觉吗？”
依旧没有反应。
医生把手放在向晚手心，询问：“手臂呢？试着紧握我的手指。”
梁向晚抿着嘴唇，微微发力。
医生明显感受到梁向晚的右手的力量来的比左手小：“我们再用力点。”
……
几组测试下来，梁向晚石膏里的右手已经开始微微发抖。
医生笑着对梁世嘉父女俩说：“梁小姐手术很成功，比我们预期的要好。接下来就要好好配合开始复建了。”
“谢谢医生，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了。”梁世嘉感激地握着医生的手。
“应该的，主要还是看病人的意志。”
“医生，我的腿怎么了？”梁向晚手臂撑着床，用仅剩的一点腹部力量撑起身子看着医生。
“这……”医生悄悄看了眼旁边的梁世嘉，梁世嘉点点头，医生才放心说下去。
“梁小姐，你的第十胸椎和第十一胸椎压迫性骨折，损伤了神经。从脑部发出的命令在这里被切断。”医生指了一下向晚的肚脐位置。
“会不会只是暂时的？”
“这种麻胀感以后都不会消失，触觉也不会恢复，也就是说……以后你站立行走的能力几乎为零。”
“呵！这……怎么可能？”
看到医生护士出去时脸上凝重、怜悯的表情，梁向晚难受地扯过被子蒙住头，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门外，医生把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告诉梁世嘉:“冒昧问一下梁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
“她还在读书。怎么了？”
“哦，这样啊……我刚刚发现她右手几乎没什么握力，未来拿个杯子都会很吃力。做手术的话有百分之五十康复的概率……”
“如果失败呢？”
“一年是最佳治疗期。一旦失败就没有机会重来，她的右手就彻底废了。”
医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提出建议:“考虑到梁小姐的身体状况，未来用到手的频率会很高。我建议是先保守治疗，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再做手术，保持较为平和的心态接受手术，这样手术效果会更好。”
“那那时候做的话，成功的概率有多高？”
“百分之七十。”
“也不是很高呢。”
“梁先生，我们医生不是神，手术本来就是存在各种风险。我们只能根据先前的案例做出风险预估，最终是否做这个手术决定权还是在病人自己。”
梁世嘉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医生，虽然年轻，但是语气中的老成，包括他说的话让阅人无数的梁世嘉忍不住赞他一句活得通透。
这年头已经很少有医生能把话说得这么透彻的了，梁世嘉不免多看了一眼他的胸牌。
The Archiater of Rehabilitation Department :Fang Lin
(康复科主任:林放）
梁世嘉悄然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眼前的年轻人说话不卑不亢，比先前一味阿谀奉承的医生好多了，把女儿交给他治疗也放心。
“那就麻烦你先别告诉她。林医生。”
“我尽量，等她拆了石膏就会发觉问题的。”
“那也是在两个月之后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病人有权力知道……”
“她喜欢画画，喜欢弹琴，喜欢滑雪，甚至她未来还想成为一名出色的外交官。可是，为了救一个陌生人她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我不想她对这个世界失望，这件事以后再说。”
“嗯。我能明白。那接下来的工作我就交接给康复科的同事，让她先适应一些简单的训练，能够自己坐卧、翻身。如果有什么问题您也可以来找我。”
“辛苦你了，林医生。”
梁父送走了林医生，回来看向晚扭曲着身子躲在被子里微微颤抖着，都快要从床上摔下去，张了张嘴又闭上，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丫头你别急，爸爸一定找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病。”
“好不了了，您没听到刚刚医生说的话吗？”
绝望，如溺水般的窒息。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梁父捡起掉在地上的枕头，把梁向晚从被子里抱出来，靠在床上抱着她。
梁向晚呜咽着，挣脱了父亲的怀抱，用唯一能动的左手捶打自己的双腿：“像我这样活着，还不如让我去死……啊……”
“丫头别这样，你不心疼，爸爸还心疼呢。”父亲实在不忍心看下去，紧紧抓住女儿的手。刚苏醒的梁向晚身体还很虚弱，很快就没了力气，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急促的喘着气。
接下来的几天梁向晚不说话也不流泪也极不配合康复师的训练，常常练了几分钟就嚷着腰疼歇下不愿再动，只是终日呆呆地看着窗户外的天空。无奈之下，康复师只能让她躺在床上，帮她的双腿做一些被动的抬举。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梁父看着女儿日渐消瘦的双腿实在看不下去了。择一夜深人静时来到病房。看着她侧卧在床上的背影，呼吸清浅，好似真的睡着一般。
“丫头，我知道你还没睡，愿意和爸爸谈谈吗？”
床上的人依旧纹丝不动。梁世嘉绕过去坐在她的病床旁，伸手摸了摸女儿露在被子外的头发，慈爱但又严肃地说：“你未来的路还很长。梁向晚，你能不能有骨气一点！”
“未来还会遇到很多的磨难，我都快五十了还经历了失去妻子的痛苦，你才二十三，有什么挺不住的！生活带给你的痛苦你要加倍还回去！听到没有？”
床上的梁向晚终于出声了，半蒙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梁世嘉却依旧听得清楚：“爸，你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向晚啊，爸爸老了，已经失去了你的母亲，我不想再失去你。要是你再这么消沉下去，你让我将来死的那天有什么脸面去年见你的妈妈？答应我好吗？好好活下去。”
梁父强忍着眼中的泪水，看女儿微微点了点头，才扶正了女儿歪斜的身体，替她盖好被子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前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