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伯家的“苔丝”》碧波生

2、纯瑞脊的新厨娘

　　将鸡抱回鸡舍，苔丝洗干净手，按汉莫太太的吩咐去花园摘水果。德伯家拥有纯瑞脊一座优美的宅院，连带宅院后一方小小的田地，并一座精致的玻璃花房。田地后面是一片幽深的古树林，不知是谁家的地产。田地里种了一些菜蔬，这块地并无篱笆，靠近树林的地方生长着许多树莓和醋栗，充作了天然的篱笆。

　　树莓和醋栗成熟的果子并不太多，汉莫先生种的几棵蓝莓倒是结了累累的果实，苔丝摘了两捧，兜着去了厨房。

　　今天是礼拜六，汉莫太太去了集市买东西，厨娘倚着桌子打盹。这座厨房里糕点模具不少，但厨娘和汉莫太太常做的就只有饼干、松饼和司康，配上蜂蜜和时令水果，有时浇一点新鲜奶油。前面说过了，德伯太太一向是得过且过并不挑剔，次次下午茶都是这些也不抱怨。

　　赵敏从小就爱在厨房转圈，既然现在是女仆，那就先用自己的厨艺在德伯夫人面前刷刷脸，走一步看一步。没有精准的厨房秤，一切都得靠手感，她寻出四连的小蛋糕模具，决定做一道不费时费力又让德伯太太换换口味的蓝莓马芬。

　　黄油略加软化，加砂糖与盐打发，加入蛋液与现削的柠檬皮屑，打发后筛入面粉迅速切拌均匀，倒入蓝莓，混合均匀后倒入模具。再切一块黄油切做小丁，混合面粉捻成松散的酥粒，与蓝莓一起装饰蛋糕表面。

　　维多利亚时代的烤炉比之以前已经有了长足进步，金属烤炉的温度时间都可以更好控制，但肯定还是比不得现代的智能烤箱啊。苔丝内心长叹，小心把蛋糕放进烤箱，数着时间，大约二十分钟后忐忑地打开烤箱。看起来还好，她脱模后用刀切开一个试吃，黄油酥粒已经烤成灿灿的金黄；因为切拌手法轻柔，蛋糕结构并不死沉；表面与蛋糕内部的蓝莓爆浆，虽然照顾到英国人的口味多放了糖，蓝莓与柠檬皮屑的加入让蛋糕并不那么甜腻。

　　打盹的厨娘也醒了，苔丝分给她半块，“苔丝，你这做得可真够不赖。”厨娘瞪大了眼睛嚷道：“你怎么之前都没做过？汉莫太太要是知道了，得让你天天来厨房帮工呐。”

　　德伯夫人的反应同样证明了蓝莓马芬的成功，即便生来不注重享乐，这一小块舌尖的甜蜜她也并不拒绝。她在晚餐时向汉莫太太称赞了苔丝，汉莫太太略有疑惑，不过便高兴地吩咐苔丝，既然她有了新本事，明天便做两样新鲜甜点，送给旁边新来的那位威尔森家的小姐尝尝。

　　接着她绘声绘色地跟德伯太太描述她在马车上听来的小道消息，旁边同德伯家一样阔气的宅邸装修了小半年，这两天终于迎来了主人。那天不是来了几驾马车吗，下来一个披着绿斗篷的女孩，旁边跟着两个男仆和几个女仆，箱子堆成小山。听说搬进来的那位小姐姓威尔森，家里是贵族，在约克郡有一块好大的土地呐。

　　苔丝上菜时零零碎碎听了一些，晚上上床时想着明天该做什么甜点，倒是很快睡过去了。
　　第二天的工作并不太多，女仆们在厨房旁的一个小房间里吃饭，中午饭菜很简单，每人只有白面包和一勺炖菜。吃完午饭，苔丝按照汉莫太太的吩咐进了厨房，可是常年只做松饼就能应付差事的厨娘手头的材料并不多，她看着手边普通的鸡蛋黄油，决定还是做昨天的马芬，一样依旧是蓝莓馅，另一样加了苹果和肉桂，除此之外还做了杏仁黄油饼干，饼干坯里放了大量的杏仁粉，用小刀切成小熊模样，再放上巴旦木果仁，将小熊的手翻上去，巧克力酱点出眼睛，做成抱着果仁的小熊出炉后憨态可掬。

　　甜点装盒后由汉莫太太送去，苔丝交完差，便去玻璃花房里为植物浇水，将汉莫先生新移植的玫瑰苗移到窗扇边晒太阳。她一边做事，一边想着这两天亚雷·德伯从伦敦回来，她将如何自处。

　　平心而论，她并不想回布蕾谷那个家，让她从开始就打消这个念头的不是一贫如洗的家境，低矮破旧的房屋，而是苔丝那个因为知道德北曾是个贵族姓氏就开始做富贵大梦的酗酒父亲，那个怂恿女儿去用姿色攀附亚雷·德伯的虚荣的母亲，还有那一串因为她不愿去德伯家当“阔太太”就撒泼打滚的天真的弟弟妹妹。原主苔丝的命运，何尝不是她的父母断送的呢？他们把无奈的她推到亚雷·德伯面前，却不告诉那个心智宛若孩子的少女这意味着什么。当苔丝带着私生子回到布蕾谷，父亲给她羞辱，母亲怨她不争气，那个出生不久的孩子生了病，却没人愿意叫医生来。后来父亲病死，为了母亲和六个弟弟妹妹的生计，她不得已又委身于亚雷·德伯。

　　现在她有了选择的机会。她当然要力所能及地赡养这具身体的父母，帮助弟弟妹妹们长大成人，可她不是那个因善良而受尽委屈的苔丝，如果有可能，为什么不逃离那个美丽静谧，却又愚昧贫穷的村庄？

　　她想着今后要寻什么出路，忽而一痛，一株红玫瑰刺破了指头。按原著来说，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苔丝，苔丝”安一叠声地跑进来，“汉莫太太叫你去呐。”

　　汉莫太太在起居室等她，手里攥着浆洗得崭新的围裙，给苔丝换上之后打量了她一圈，这才点头道：“威尔森小姐很喜欢你做的甜点，说想见见你，派了女仆来接你过去。”

　　她领着苔丝去了另一个房间，一个同样黑裙白帽的女仆在等着她们。苔丝心头微动，低眉顺眼地跟着威尔森家的女仆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