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伯家的“苔丝”》碧波生

3、威尔森小姐

　　这是一件宽阔的静室，纯白色的石膏吊顶上雕饰着带翅膀的小天使。窗户外是比德伯家更大的玻璃花房，对着远处幽深的树林，橄榄绿的天鹅绒窗帘半拉着，窗帘边的扶手椅上坐着一个穿浅绿罩裙的女孩。她凝视着晚霞，留给人一个纤细的背影。

　　“小姐，您要见的那位厨娘来了。”

　　女孩闻声转过头来，她有一头栗色的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眼睛是漂亮的圆眼。裙子上镶嵌着精致的蕾丝，胸口装饰着同色的蝴蝶结，羊蹄袖下露出一双纤细的手，戴着一枚分量不大却足够耀眼的黄钻。

　　有钱人！苔丝看到那颗钻戒的时候就忍不住开启了心中弹幕，土豪，可不可以抱你大腿救我出苦海？小姐姐你心地一定很善良，不忍心看着我朝着哈代老爷子的剧情滑对不对？

　　弹幕归弹幕，她低眉顺眼地行了礼，乖乖站在这位小姐面前等她发话。

　　发话的是从旁边房间走出来的一个蓝裙女人，她穿的并不是女仆装束，年岁稍大，面容严肃仿佛记忆里磨灭不去的高中教导主任。“小姐很喜欢你做的甜点。”

　　“是的，你做的马芬蛋糕很好吃，我喜欢蓝莓味的。”女孩的声音也同她清秀的容貌相衬，“这是我的教师布朗太太，你叫什么名字？”

　　苔丝乖乖答了话。“不过我尤其喜欢饼干。圣诞节送给孩子们当礼物一定很棒。”她眉眼弯弯，这时苔丝才注意到，虽然这位威尔森小姐衣着精致，脸色却带了一点青春年纪也遮不住的憔悴。

　　“苔丝，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吧？”布朗太太开口道。“给小姐做下午茶甜点的女佣生病了，人还留在伦敦。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这几天你能过来帮忙为小姐做甜点，德伯太太已经好心准许了。”

　　威尔森小姐眨眨眼睛，“布朗太太原本打算请你教她，不过我说，或许你并不想家传的食谱外传。”

　　苔丝心里暗喜，看起来这位威尔森小姐不仅有钱，人也很好相处。来这里给她做甜点，不说或许能找到摆脱困境的机会，总比留在德伯家好。她点点头，“是我母亲教我的方子，不过我也试着做过很多新的东西。”这时候就要在可能的未来女上司前猛刷好感度！

　　威尔森小姐抚掌，“那或许你可以帮布朗太太的忙，为我准备一场小小的家宴。”她瞧向布朗太太，“哥哥不久就要来了吧，我们的工作或许得加快了。”

　　有女仆给布朗太太传话，她迅速离开了，房间里只剩威尔森小姐和苔丝。威尔森小姐从扶手椅上离开，走到房间中央的一套天鹅绒沙发边，倒了两杯茶，又朝她挥挥手。“布朗太太很严肃，不是吗。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坐下好好聊聊天了。”

　　苔丝在另一张沙发坐了，接过骨瓷杯盛着的红茶。威尔森小姐看出了她的局促不安，安慰她道：“我只是想问你些事情。玛姬说你是德伯太太家的帮佣，家里离这不太远。”
　　“是的小姐。”

　　“那你或许知道这里的一些事情，比如后面那片很大的树林？我听我哥哥的朋友说，他计划把这片树林买下来，做成他的猎苑。”

　　苔丝心想，那我还真不知道，毕竟我是个换了瓤的。不过原著好像提过，这是片历史很悠久的古树林，古代哪位英国国王曾到过这里打猎，见到一头美丽的白鹿，所以有老人说这里也叫白鹿苑。穿越这片森林其实可以直达她在布蕾谷的家，但好像没有人试过这条路。

　　“唔，白鹿苑或许是个不错的名字。”几番交谈下来，苔丝了解到，这位小姐的胞兄，豪气地购置了这份地产，并派自己的小妹妹来做帮工，负责这里的装饰。布朗太太既是教她读书的老师，又能者多劳地充当了这次装修的管家，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刚刚就是去监督其它屋子窗帘的安装了。

　　“我哥哥过几天可能就要来视察我的工作，到时候拜托你做几样新奇的甜点。”从她的神态里不难看出对这位哥哥的亲昵，“他看起来有些正经严肃，有小孩子还很怕他，但他最喜欢甜点了，小时候总是跟我抢点心呢。”

　　“你知道，厨娘们节日爱做的总是酒渍李子布丁这些，太甜腻了。伦敦很风行的女王三明治蛋糕，这个好些，不过哥哥也见得多了。我想你或许有些新主意，比如苏塞克斯风味的点心？”

　　她说的女王三明治蛋糕，这个苔丝知道，据说是维多利亚女王丧夫后女官做来讨她开心的一款夹心海绵蛋糕，以女王的名字命名，即维多利亚海绵蛋糕（Victoria Sponge Cake）。这款点心到她去英国交换时还依旧存在，有一次去同学家做客，同学给她烤的就是这种传统蛋糕，并详细讲解了它的来历。

　　不过还是赵敏的她当时就吐槽过，跟法国和意大利精致的甜点工艺相比，英国人的烘焙技术着实粗糙。这款号称海绵蛋糕的夹心点心，其实用的是做法简单结构扎实的磅蛋糕，多油多糖，黄油味浓郁。因为将蛋糕剖成两片，中间夹上新鲜水果，果酱和重奶油，所以也叫三明治蛋糕。

　　应付你们英国人的胃还不简单，苔丝心里默默腹诽。不过她还是带着笑表示，自己可以做一款口感轻盈的海绵蛋糕，装饰上奶油和水果，做甜点的大头。其余搭配的可以做小巧的水果挞，一些形状可爱的杏仁饼干，还有口味清新的南瓜派。

　　厚厚厚当然口感轻盈了，因为本小天使做的是从1927年的美国穿越来的戚风蛋糕！不过为了那位美国发明者的专利考虑，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用海绵蛋糕的名字好了。

　　一位女仆穿过房间，朝威尔森小姐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苔丝观察到她的表情有了一点点不自然，接着便客气地让女仆送自己离开。

　　走到门边，苔丝装作不经意回看，那位小姐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裙下遮着一封信，被她握得很紧。苔丝这具身体的嗅觉非常灵敏，刚刚那阵随女仆而来的浓郁香水味，想必就是那封信带来的。

　　从威尔森宅邸出来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苔丝低头走路，心情却有些雀跃，或许她可以凭着自己的厨艺找到脱身的门路，说不定以后还能攒些钱。

　　亚雷·德伯，安吉尔，荒原上的打工生涯，晨光下的绞刑架……这段等待着原主的命运，该死多远死多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