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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苔丝”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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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丝,太太花钱可不是要你来躲懒的!”汉莫太太走进屋子,朝窗边坐着的女孩一叠声地抱怨,“我也让你歇了三天啦,是时候起来做活了。”
汉莫太太穿一件褐色的罩裙,白围裙和头顶的白帽子浆洗得干净,她是这所庄园的女管家,丈夫汉莫先生负责花房和一小片土地,连同其他七七八八的事务。说是女管家,其实在纯瑞脊这所幽静的宅邸里,她手下只不过有三个姑娘,连带着坡下村子里常来帮工的十二岁小毛头,先前那位斯托,不对德伯老爷,可不是个满天撒钱的主!好在太太眼睛早看不到了,生活也并不太挑剔,庄园的活计她们也勉强支应得开。
不过自从德伯少爷几个月前带了这个姑娘回宅子,她的日子可就松快得多了。原以为这个叫苔丝的女孩又是个弄媚的主,不想手脚却很勤快,挤牛奶搅黄油样样做得来,连汉莫先生花园里除草施肥她也时常帮手。汉莫太太想到这脸色温和了些许,又催促道:“不是什么累活,太太叫你把鸡给她抱去,今儿她要看那两只汉布鸡。”
汉布鸡,虽然这种品种的鸡毛色鲜艳,但名字着实让汉莫太太和先生打心里不喜欢。不过汉莫也算不上什么歹姓啦,好歹是个“铁锤”的意思,汉莫太太想着,要说斯托老爷以前的姓“斯托”,那才叫不中听呢!(德伯一家原姓“stoke”,在英国北部方言中为呆汉,傻瓜之意)
“等你抱完鸡给太太看,去花园里摘点树莓醋栗什么的,去厨房做盘点心,太太一会要喝下午茶。”走到门边又转过身提醒,“把鸡放回鸡笼后可别忘了洗干净手。”
等她絮絮叨叨一番离开了,窗前的“苔丝”才慢慢收回目光。窗前搁着一面光亮亮的镜子,正映出女孩的容颜。她有一头丰茂的黑色长发,因为卧病略有些蓬乱,发梢微微打着卷,又深又黑的眼睛,皮肤洁白,脸颊边带两扑干玫瑰色的红晕。总而言之,镜子里的女孩五官柔美,像维多利亚时代许多扇着小扇捂着嘴唇的少女肖像。
可不正是维多利亚时代!赵敏,或者说这个已经换了瓤的“苔丝”长长叹了一口气,她一个在英国读完了一年苦逼交换生,眼看就要回家拥抱水煮鱼毛血旺约不完的火锅趴的tian朝小姑娘,怎么一个台阶摔下来,就摔到了这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乡下?
至于她现在这副身体,从醒来后身边照料她的小帮工安的嘴里很快就问了个清楚。苔丝,苔丝·德伯,或者说苔丝·德北,可不就是托马斯·哈代笔下那个单纯傻乎乎,被渣男骗完又被伪君子辜负的那个可怜姑娘!老爹,我再也不吐槽你给我起的名字了,我要回去哇!
借着发烧的名义她在床上躺了两天,脸颊的婴儿肥因为茶饭不思都消退了少许。第三天她终于离开床了,不是因为消沉够了终于要奋发,而是因为那个死鬼德伯少爷快要回来了。老德伯将家安在了安静的纯瑞脊乡下,许多资产还留在伦敦,安说上周亚雷·德伯去了伦敦处理债券,估摸着这几天就要回来了。
拜所有天chao学生每年寒暑假老师开出的《中学生要读的外国名著》书单所赐,赵敏对托马斯·哈代这本书还依稀有些印象。她打起精神安慰自己,在英国交换的一年选修了近现代英国历史,虽然大半时间在努力地划水,但至少跟其他穿越到架空时代的前辈们比,自己已经很幸运了不是。
按照她的记忆,苔丝悲剧的起点,是某个礼拜六她从集市回来,因为和嘲讽她的两个乡妇拌嘴,一时意气接过了亚雷·德伯的手,同他乘一匹马回去了。于是她的境遇真正“从锅里掉进了火里”,黑暗中德伯驱马进了一片密林,她逃不掉,也躲不开,从此这位女主角的身份,和她当初迈出父母家的门槛,到纯瑞脊的宅邸去碰运气时的身份再也不同了。维多利亚时代,一位未嫁人的少女失去了贞洁,那等待她的几乎只有捂着这个秘密做老姑娘,或者干脆去做jinv这两个选项。更何况那个可怜的姑娘在第二年生下了一个孩子,尽管那个没有名字的孩子在他的母亲为他受洗后的第二天就病死了。
书里亚雷·德伯说他们做了四个月的“堂兄妹”,她五月底来到纯瑞脊,幸好,现在还没有到九月,一切还来得及挽回。
苔丝整了整头发,维多利亚时代流行的女仆装束是黑色的罩袍,外套白色的围裙,一顶白帽子束住头发。她笨拙地换上衣裳,幸运的是现在已经是维多利亚时代晚期了,女人们对束腰的疯魔已经大大减轻。不过即便是全国流行,苔丝的家境也买不起鲸鱼骨的束腰和衬裙。她虽然腰肢窈窕,却不像早些年那些腰围勒到只有四五十厘米的蜂腰女子一般羸弱。
她换好衣裳,抱了两只汉布鸡去给德伯夫人看。德伯夫人年纪不到六十,便帽下已经白发苍苍了,皱纹在脸上刻得很深,不过她常常带着的微笑让面容显得很和气。她的眼睛这两年才看不到,眼睛不是那么无神,听到苔丝走近的脚步声,便伸出手来,嘴里道:“你的病好透了吗?这几天安把我的鸡们照顾得还好吗?安毛手毛脚,总不如你教人放心。”
苔丝将汉布鸡放到她的膝盖上,老太太从摸着自己的两只小宝贝,从鸡冠到翅膀爪子,脸上的神情柔和轻松。赵敏搜索着原身苔丝的记忆,自己想靠老太太离开纯瑞脊另谋出路是没可能的,德伯夫人从嫁过来想必就是不管事,儿子也并不敬重她,于是饲鸡才成为这个可怜妇人后宅生活唯一的调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