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们不熟》樛木于归

5、开口说话

　　岩虎拉起于燕，关心地询问：“有没有事？”

　　于燕蹭了蹭破皮的手肘，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远处有人急忙朝岩虎走来，于燕绷紧神经，从地上随意捡起一把大刀，进入备战状态。
　　岩虎让于燕放松，“是熟人。”

　　于燕软下身子，刀尖立在地上，还在回想刚才将死的一幕。

　　“老大不好了，我们兄弟运出来的金银珠宝，被另一波人拐走了！”

　　岩虎脸色变得难看，他折损了好几名兄弟，才抢回来的东西，怎么被别人拐走了！

　　岩虎压低声音，凶神恶煞地质问道：“怎么回事？”

　　说完，岩虎朝运输珠宝的地方走。

　　来通报的人，跟在岩虎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道：“有批人冒充我们的兄弟，帮忙运输，南府养的打手，来杀我们，他们就负责运输。”

　　岩虎转身踹向通报的人，气愤地骂道：“废物！”

　　于燕跟在后面，被岩虎唬了一跳，她扶起安山，两个人大气不敢出，乖巧地跟在岩虎身后。

　　赶到事发之地，一群人在原地等岩虎，另一群人则跟着黄义，去追拐珠宝的那群人。

　　岩虎不敢停留，他立马带上剩下的人马，去给黄义支援。

　　黄义从来没让岩虎失望，赶到大江岸边，岩虎瞧见了与另一波人厮杀的黄义。

　　岩虎让于燕待在树林，自己带上人，冲进队伍帮助黄义。

　　于燕待在树林看得心惊，可她瘦小的身子骨又帮不上忙，她只能暗自祈求岩虎能平安归来。

　　慕然间，于燕看见另一处渡口，停有两三艘商船，隐隐约约还有人在渡口运东西。

　　于燕心生警惕，与黄义厮杀的人中，她没瞧见穿金色勾线黑衣的男人，这波人可能是诱饵。

　　她冲出树林，拿石头扔岩虎，企图引起他们的注意。

　　杀红眼的众人，怎么会注意到于燕。

　　于燕心里发急，她想喊又喊不出，于燕担心珠宝被运走，岩虎的努力白费。

　　她见对方的人所剩不多，她转了方向，朝另一个渡口跑去，想要拖住登船的人。

　　于燕去的太慢，赶到渡口，商船已经离岸，行使在水面。

　　穿金色勾线黑袍的男人，站在商船头，明亮的烛火罩在他脸上，让他俊俏严肃的脸，显得十分的柔和。

　　于燕愣怔在原地，那是将军啊，骠骑大将军啊。

　　见商船越行越远，于燕回过神来，她憋住一口气，沿着大江追着商船跑。

　　六年前，她的信仰是吃上一串糖葫芦，她便能开心一整天，自从知道赵山河后，她的信仰变了，只要能见上将军一面，她便能独自乐上一整月。

　　她不知自己追逐的意义何在，但她的身体告诉她，她想追上去看看，看看她救出的将军成了什么模样。

　　郝川瞧见江边还有人在追商船，他走到赵山河身边，提醒道：“将军，有人在追船。”

　　金色勾线黑袍，在河风中翻涌，赵山河厉锐的眸子，盯着锲而不舍地男人，沉声说道：“拿我的弓来。”

　　“是。”

　　于燕边跑边挥开挡路的树枝，跑到一个滩涂，前方全是泥泞，着实过不去，于燕跑向滩涂最前方，呆呆地看着远去的商船。

　　还没喘口气，一道响亮的剑鸣，直冲于燕呼啸而来。

　　翎箭射中于燕的肩，强劲的力道，将她冲翻在地，在滩涂滚了几圈泥水。

　　于燕忍住痛狼狈地站起身，看着消失的商船，她张口无声地喊赵山河，像是下定决心，又像是要了结一切。

　　她使尽吃奶的力气，冲突喉咙多年设下的魔障，弯下正直多年的脊背，歇斯底里地呐喊，“将军！”

　　撕裂天际的呐喊，凭空传入远去的赵山河耳中，他心里有些触动，疑惑地询问身旁的郝川，“有人叫我？”

　　郝川没有察觉，他否认答道：“没有。”

　　郝川为赵山河的决定感到奇怪，他不解地询问赵山河，“将军，镇南王不久便会回禹州城，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惹镇南王不快？”

　　赵山河看着江岸，模糊不可见的人影，嗤笑道：“那么多人打着南府的主意，镇南王怎么会想到是我所为，那里不是有现成的冤大头？”

　　看累了，赵山河转身回船内，经过郝川，赵山河声音仅两人可闻地说道：“你会被郝御史强行关在家中，跟我撇清关系，还是有原因的。”

　　郝川羞赧地低下头，这件事确是出了差错，让将军一个人在牢房受苦。

　　清理完赵山河的人，岩虎听到碎人心弦的呐喊，他预感不对。

　　打开木箱，发现里面全是石头，岩虎越发暴躁，他跟随声音，找到于燕。

　　他看见于燕中箭，坐在滩涂里。

　　他捏住于燕瘦小的手臂，冷声质问道：“那波人是不是赵山河的人！是不是！”

　　于燕眼眸无神的转动，她选择了回避。

　　岩虎知道于燕的伤，不会致死，他强迫于燕回答自己，“刚才是不是你在喊将军！”

　　于燕挥开岩虎的手，从滩涂中站起来，步履蹒跚地向树林走，岩虎不让，他扯回于燕，加重力气捏得于燕吃痛，他追问道：“你是不是赵山河派来的卧底！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能说话！你是不是骗了我！”

　　黄义赶到滩涂，拉开红了眼的岩虎。

　　他知道岩虎折损了不少兄弟，珠宝钱财也没捞到，心里有火。

　　但他这股火不应该发泄在于燕身上。

　　“你镇定点！这不是于燕的错！”

　　岩虎咽不下这口气，他还想质问于燕。

　　于燕抬起疲惫的腿走向树林，嘶哑难听地声音，在寂静地滩涂，缓缓响起，“我提醒过你们，是你们杀红了眼，没在意。”

　　黄义跟岩虎均愣怔在原地。

　　黄义惊奇于燕真能说话，岩虎惊讶于燕提醒了他。

　　寅时，天边泛起白光，黄义认为此地不宜久留，劝说岩虎先行离开。

　　岩虎认为他对不起兄弟，想要将死去的兄弟埋葬，再回黑风寨。

　　两人的意见出现分歧，黄义争不过岩虎，只得服从岩虎，快速将兄弟的尸体掩埋。

　　回行的路上，气氛十分凄凉，跟在人群中的梅娘，瞧出不对劲，她蹭到于燕身边，悄悄扯于燕的衣袖，问道：“这是怎么了？”

　　于燕肩上有伤，昨夜又奔波了整夜，她虚弱的摇头，示意梅娘不要问。

　　梅娘努努嘴，自顾自地说道：“你们胆子可真大，南家都敢劫，现在禹州城都传遍了，说外地来的山贼，洗劫南家，妇孺家丁，没留一□□口。南家当家回来，可不得追着你们杀。”

　　禹州城南家，是镇南王主母的娘家，这些年，靠着镇南王做了不少作奸犯科，收敛钱财的坏事。

　　这次岩虎敢劫南家，也是听闻南家的男丁，全数跟着镇南王北上逼宫称王，只剩妇孺和家仆，他才敢出手。

　　梅娘以为于燕还不会说话，她继续喃喃自语，“城里可传出消息，镇南王抓到逃跑的皇帝，逼皇帝将皇位传授给他，现在他已经带领人马回禹州城了。”

　　乱世，拿个皇位又有何用。

　　于燕叹口气，她动了动干哑的喉咙，想要说话。

　　梅娘又道：“现在镇南王也该过江了吧。”

　　过江！那他们一百多人，走到一起，极有可能碰见镇南王，到时，他们可成了瓮中之鳖！

　　于燕走到队伍前排，她找到岩虎，想要告诉她镇南王的事，可她越急越说不出话。

　　于燕伸出手掌，在岩虎面前写道：“分散队伍，镇南王过江了。”

　　岩虎粗粝的手掌，细细磨蹭扛在肩上的大刀，他声音暗含悲伤，“你听谁说的。”

　　岩虎还沉浸在兄弟的死，走不出来，于燕捏住岩虎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

　　她发出细微的声音，缓慢说道：“你还想黑风寨，一百多号人，给其他人陪葬吗？”

　　望进于燕干净的眼眸，岩虎觉得沾染了鲜血的手，立马被洗涤干净，他看向身后脸色疲倦的弟兄，岩虎打起精神，将队伍分成十对，分散成几个方向过江回黑风寨。

　　于燕带着梅娘跟黄义走一路。

　　黄义极力走山路，避开镇南王，但他们还是碰见了镇南王的队伍。

　　铁骑响亮的马蹄声，车辕碾压路面的吱呀声，士兵震耳欲聋的踏步声，有节奏的在山林传递，奏起恢弘的乐章。

　　于燕压住梅娘的脑袋，趴在土堆之下，期望没人能够注意到他们。

　　黄义跟其他人也屏住呼吸，不敢动弹，等待军队走过。

　　忽然，有节奏的声音停止，于燕听见零碎的声音响起，她看向发黄的天空，暗道不好。
　　镇南王怕是想在此处安营扎寨。

　　其他人的脸色均变，他们队伍中有十三人，铁定会有人忍不住动弹，被镇南王的人发现。
　　现在该怎么办？

　　头顶传来脚步声，梅娘紧张地身体发抖，身旁的土堆也跟着抖落几尺。

　　有人察觉不对劲，向他们走近，于燕直起身体刚冲出去。

　　梅娘比她先行一步，跪到地上，朝士兵喊苦。

　　“各位大人啊！给口吃的吧，我跟我弟已经饿了好几天了，赏口饭吃吧！”

　　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纷纷朝梅娘和于燕投去好奇的目光。

　　“小燕？”

　　熟悉的声音毫无防备，传入于燕耳中，她不可置疑地朝马车看去，他不是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