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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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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潘美军队与郑宾的十万南唐军隔河相望。
卢绛依凭水寨,拼力拒战,多次挫败潘美军队渡河的意图。
夏天的南唐,潮湿、闷热,南唐军习以为常的气候,北方来的宋军可受不了。他们很快就出现不适应症状,很多人得了病,没有病倒的人也都疲惫不堪。
想想看,酷暑难当的天气,还要穿上厚厚的盔甲打仗,还要爬城墙攻堡垒,有几个人受得了呢?
好不容易挨到七月份,宋军期盼的秋天的凉爽并没有到来,这年的秋老虎发了威,将宋兵热得七晕八素,叫苦连天。尤其是严重的瘟疫也来凑热闹。每日都陆续有人死去,在宋军心里造成了很大恐慌,宋军元气大伤。
军情报告摆在赵匡胤的案头,他急得抓耳挠头。根本就没把李煜放在眼里的赵匡胤,眼看李煜就要成为他瓮中之鳖,没想到却是被南方的天气和疾病打败。
他踱着步走来走去,想了半晌,准备撤军,重新整修后再说。
一个叫侯陟的犯人改变了赵匡胤的主意。
侯陟是扬州知府,他收受贿赂东窗事发,被部下联名上告,被押解到汴京待审。最重要的是,此事还牵涉到宋朝宰相卢多逊。侯陟和卢多逊是铁杆兄弟,贪污受贿的钱财大多也进了卢多逊的私囊。
卢多逊曾经用诱骗手段弄到南唐地图,为赵匡胤出兵南唐起了极大的推动作用,深得赵匡胤信赖和欢心。
赵匡胤要撤兵的消息被卢多逊得知,智商极高的卢多逊觉得救下自己和侯陟的机会来了。
他去天牢探望侯陟:“可以活命了!”
“大人,在下应当如何做?”听说能活命,侯陟马上来了精神。
“你请求面见皇上,就说有关于南唐秘密情报上奏。”
卢多逊低声与侯陟谋划,两人脸上不约而同露出神秘微笑。
赵匡胤正在为南唐战事发愁,听说侯陟有秘密情报,就马上召见他。
“说吧,你有何情报?”赵匡胤问。
极富于表演天赋的侯陟,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夸张地大喊:“皇上,南唐马上就要平定了,为何偏偏在此时要撤兵呢?又为何在战事吃紧的关头,有人上告下官呢?下官正在督促物资筹备,大宋拿下南唐已是指日可待,如若皇上在这关键时刻撤军就功亏一篑啊!皇上,恳请继续进攻南唐,下官保证一定成功!如下官说得不对,皇上可以诛杀下官三族。”
赵匡胤一听,很高兴,将他叫到近前,屏退左右,密谈起来。
侯陟按照卢多逊的指教,将金陵在宋军围攻下已经如何困难,百姓如何想投降宋朝等等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赵匡胤被他说服,回心转意,不撤兵。侯陟的罪也不追究了,让他回扬州继续筹措粮草。
宋军和南唐军队继续在秦淮河僵持。因为有了卢绛的防守,宋兵始终无法渡过秦淮河。
然而,卢绛的战功却引起了跟随郑宾驻守秦淮河的副将皇甫继勋嫉妒,他和刘澄里应外合,假报润州战事危急,请求李煜将卢绛调去支援润州。
待卢绛星夜赶到润州,方知刘澄已降宋,润州已被宋军占领。卢绛悲愤不已,只得赶赴附近的宣州支援。
李煜得到消息后,气急败坏,李煜下令处死刘澄家眷,并召皇甫继勋入宫。
“皇甫继勋瞒报军情,御敌不力,立即退出宫门斩首示众!”
郑宾前依秦淮河、背靠金陵城列阵防守,如此与宋军东西相持三个月。潘美急火攻心,如此僵持下去,待河上结冰,更是无法渡过淮河,近二十万大军恐怕只能无功而返,这个责任谁能承担?他和指挥使李汉琼密谋对策,决定放手一搏,扭转局势。
拒探子来报,潘美军队的船只没有准备好,只有不足为惧的寥寥数只舰船,郑宾大军逐渐放松警惕。
趁着夜间南唐防守有所松懈,潘美和李汉琼用舰船装载芦苇,对南唐水寨实施火攻。
当大火在秦淮河两岸燃起,郑宾如梦初醒,立即下令所有舰船溯江而上反击宋军,但夜间的东风让火势蔓延,将南唐水寨烧得精光,南唐军被歼灭三万余人,大将郑宾被俘。潘美率部顺利渡过秦淮河,进逼金陵城下。
虽然金陵城的百年城墙固若金汤,易守难攻,但是城中粮草只能备足半年之需。
“陛下,眼下应该紧急招江西朱令赟十五万援军进金陵救援!”殷崇义说道。
“江西援军赶到金陵至少需时一月,如果一月内宋军破城又如何?”李煜气急败坏地问。
“微臣倒是有一计,陛下可派遣使臣到宋请求休战一个月!”张洎道。
“谁可堪当此任?”李煜问。
“徐铉徐大人!徐大人能言善辩,是担此重任的不二人选。”
“微臣愿往!”徐铉上前请旨。
“徐爱卿,一月时光可救南唐苍生也可让南唐生灵涂炭,还望徐爱卿不负此行!”
“陛下放心,微臣当万死不辞!”
面对这位中原霸主,徐铉侃侃而谈:“李煜无罪,陛下师出无名。李煜如地,陛下如天;李煜如子,陛下如父。天乃能盖地,父乃能庇子。”
赵匡胤微微启动唇角笑了笑:“既是父子,为何两处吃饭?”
徐铉被赵匡胤噎得一时无言,但为不辱使命,不得不巧舌如簧为李煜开脱,求他暂缓战事,以保全南唐之安。赵匡胤被徐铉的喋喋不休惹急了,拔剑刺去,徐铉只能仓皇而逃。
朱令赟率部十五万,搭乘百米长的木筏和可容千人的大舰顺流东进。想冲断采石矶浮桥解金陵之困。
适逢长江水浅,航道狭窄,大船不能并行,所以行程缓慢。而王明大军又在江面东边竖起无数巨型桅桩,朱令赟担心有埋伏,不敢贸然前行。
他命令舰队停泊在皖口,宋军指挥使刘遇率兵来阻截。夜黑风高,摸不清有多少敌人,朱令赟不敢分兵作战,他站在船头观察风向,吹的是南风,当即命令士兵放火,想将刘遇部队赶走。
谁知道上天偏偏跟他开了一个要命的玩笑,待士兵放火时,风向竟然变成了北风,而风势越来越猛。
南唐战舰正好停泊在南面,那火势借着大风,不但没有烧到宋军船只,反而烧向自己的大舰。
朱令赟大惊,连忙大声命令将士:“抛锚起航,后退!”
由于船身过大,数千战舰全部挤在一起,根本无法动弹。
正在南唐士兵恐慌万分之际,宋军的小船一艘艘的冲了过来,宋军不断跃上战舰,场面顿时混乱不堪,喊杀声、呼叫声此起彼伏,绵绵不绝。
十万人啊,有的被火烧死,有的被杀死,有的落江而亡,有的被俘虏……
“陛下,赶往金陵的十五万援军在皖口全军覆没,大将军朱令赟已战死!”信使来报。
“金陵外援已全被宋军切断!”李煜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
众臣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不禁不寒而栗。
看着他们唯唯诺诺的样子,此刻他的眼前不禁浮现出林仁肇的身影。
如果林仁肇还在会怎么样?他一定不会让朕如此绝望的吧?
可是,是他亲自赐死了他啊!
“陛下,可将此次出兵责任推到末将身上,陛下假装不知便可。如果事成,功在陛下;事败,则请陛下灭我三族,向赵匡胤证明此事与陛下毫不相干!陛下认为如何?”
“陛下,不能再继续坐视宋朝壮大,末将认为收复江北故土时机已成熟,请陛下准许出兵!”
“既然陛下如此安排,那末将就随时待命!时机一闪而逝,望陛下能早日定夺!”
林仁肇的话一遍一遍出现在他的耳边,不停击打着他的耳膜。
他仿佛听见林仁肇的叹气声……
南唐都城金陵被四面合围,连一只鸟也飞不出去。纵使坏消息不断,但李煜坚持守城,拒不投将。失去所有外援,金陵成了一座孤城,粮食缺乏,士兵三餐已减为两餐。他不顾大臣的劝阻,打算慰问一下守城将士,以期鼓舞士气,更快退敌。
登上高高的金陵城墙,放眼望去,城外黑压压的宋军,还有他们密麻林立的军旗,估摸着不下于二十万大军。再回头看看城内自己不到五万的军队,两相对比,这下子,真是让李煜瞬间感觉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他原本寄望于宋军人困马乏,只守不攻,不出三月便会不战自退。登上城墙的这一眺望,让他顿时从美梦中醒来,一切都太迟了。赵匡胤这次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准备决一死战了。
冷冽的寒风呼啦啦地刮来,灌进他的披风里,让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他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镇定。
“将士们,你们辛苦了!美好的山河遭践踏,善良的子民遭涂炭,这一切罪魁祸首就是宋朝。只有击退宋军,南唐才能繁荣,南唐子孙才能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为了百姓,为了家国,恳请将士们坚持抗战、拼尽全力、万死不辞!”
只见得士兵因为缺少粮食而面容泛黄,衣服单薄却挺直脊梁,他们用热烈的呼声回应着他。
“坚持抵抗、万死不辞!”、
“坚持抵抗、万死不辞!”
“坚持抵抗、万死不辞!”
……
他们的眼神中没有恐惧和茫然,充满斗志!
李煜的眼泪掉了下来。南唐的这些可敬可爱的人啊,他们信任他依赖他,已经这种时候了,他们还愿意紧跟着他的脚步。
可是他呢?他能不能力挽狂澜使他们免受战火之苦?能不能保住这个桃花园般的国度而不辜负他们的厚望?
975年十一月十二日,宋军开始从三面攻城,南唐军队死伤人数逐日增多,金陵城笼罩在愁云惨雾中。
难道就这样让祖宗基业毁在自己手中吗?李煜实在不甘心!但他已经无路可退,要么投降,要么拼死一搏。
他召集众臣商议,因为兵力损耗过半,已经不能和宋军展开正面战役,只能巧取。商量了许久,众臣一致认为,烧毁作为宋军退路和粮草通道的采石矶浮桥才是关键。
李煜下令调集城内二万士兵分三路,凌晨从东、西、南突袭。
但宋军将浮桥守得铁桶一般,几番突袭均以失败告终,残余大军重新退回城中把守。
金陵城固然坚固,但赵匡胤陆续从外地调集军队支援,围住金陵城的宋军日渐增多。进攻日趋激烈,宋军加紧破城,守将呙彦、马诚信、马承俊陆续战死。
更让李煜忧心的是,金陵城内物价飞涨,百姓已经饥不果腹。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他陷入沉思,此时才真切体会到有心无力的滋味。家国和苍生难以兼顾,而不顾苍生死活的独夫,岂是他愿意去仿效的?英雄末路也不过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