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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江山美人泪 ...

  •   “清福翁主?”她眉尖微微的一挑,还等不及问些什么,驿馆的老板伴着贯中船运的东家一齐上来,向她作揖,口中连连称道,“见过清福翁主。”

      驿馆的老板更奉承道,“初见翁主,就觉得翁主不俗。不想真的是为贵人。翁主大驾光临,顿有蓬荜生辉之感。”

      沉璧皱皱眉,转而问道,“你如何笃定我就是清福翁主?”

      因此轮到赵东家开口。他双手奉上金钏,恭敬有礼,一点质疑也不露。他道,“翁主之物,如今物归原主。”

      “你倒是识货。”沉璧认出那是她当日给知鹤的,只是有点儿讶异。这钏子之主并没有她想的那样尊贵,原只是个翁主罢了。

      赵东家道,“小人船运常常往来于蜀楚之间,对翁主风姿自然有所耳闻。当年春昭公主归宁,又逢千秋,国主倾全国之力为她庆生,一并赏赐翁主如此至宝,连小人也知晓。因此小人看见此物,便认出是翁主的。只是此前贸然前往唯恐惊了翁主。”

      “那你如今怎地又不怕惊了我?”沉璧既不叫起,也不曾接过金钏。不过是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

      赵东家却不曾想这位翁主如此难缠,原以为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娘子罢了。如今瞧见她满身骄矜,心里边儿却又多信了几分。蜀国国主疼爱春昭公主举世皆知,爱屋及乌也该对她的独女宠爱有加。他于是神情愈发恭敬,正要开口,她却打断了,“我适才起身,就不与诸位闲话了。”

      眼见她正要回屋去,赵东家脊梁微僵,连忙制止她,“翁主之物,可需物归原主?”

      “不必了。”她落在他眼前只剩一个衣裾,随后门关上,连衣裾也不见了,“我既赏了你,你便自己留着罢。少拿来碍我的眼。”

      许久之后知鹤才叩门进来,为她奉上洁面的热水,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颤巍巍地,“翁主娘娘,请用。”

      沉璧颇为不耐地白了他一眼,“好好说话。”她头发拢在后脑,于低矮处微微绾了一道。用罢了水,又以金黄的挑棒在白瓷瓶里挑出白玉色的霜膏,在面上匀净了。

      此后她一边儿绾发上妆,一边儿又与知鹤闲谈。她既不愿知鹤事事谦恭,他待她便也原样一般。他正坐在她身后的胡床上,旁边站着呆愣愣的昆仑奴。他试探问道,“你当真是清福翁主?”

      沉璧挑眉,“那你是信还是不信?”

      “既信,也不信。”他犹豫道,“你出手阔绰,言谈举止与我等都不大一般。瞧起来像是个贵人。但你既是翁主又怎会沦落至此。”

      “相信你想信的便是了。”她不以为意,既不承认又不否认,手上转而把金簪刺在冠中,珠玉琳琳琅琅,一路垂到她耳际。

      他瞧见了方才问,“我东家要把那金钏子还你,既然它如此珍稀,你为何又不要了?”

      “那是假的。”她嫌弃之色跃然在眉目之上。

      “我倒不曾看出来。”知鹤显出一点犹豫,“听闻此物价格连城,翁主委实大方啊。”

      “假的就是假的,你说破了天也变不成真的。”她置之不理,一心揽镜自顾,“许是你那东家想要据此判断我是真是假,我怎能如他的愿。区区一个金钏子,也配入我的眼。”

      知鹤沉默良久,又道,“听闻你是春昭公主与国主私通所生,是真是假?”

      沉璧花钿险些点歪。她闻言回头怒视着他,“你哪儿听来的浑话。 ”

      “举国都知道,国主对公主爱若至宝,即便是嫁去了旧燕赵,一年也要回国住大半年。”他倒还阵阵有词,“你虽出生在旧燕赵,但是有人曾推算时间,算得公主是在蜀国境内有孕的。”

      “住口吧你。”沉璧叱他,“少说些浑话。滚出去,我要换衣裳了。”

      韩清越也正换官袍。他虽背着世子的虚衔,实际上也是在军中留任的。如今他身披朱红的圆领袍,佩银鱼符,瞧起来更是风雅无双。

      燕喜为他更衣,眼神却不由发直,总是显得痴痴地。

      “你有心事?”他低头问。

      “妾身没有。”她立即否认。

      “你可是记恨我,把那金钏子还给了赵家那人。”他顺手托起她下颌,少女目光皎皎,清白美艳似是一段月光。

      “妾身不敢。”她沉默半晌,这才勉力答道,“左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燕喜,”他垂头瞧她,眼中少见地显出些温情,“你来我这儿已经数日,可习惯些了?”

      “习惯了。”她仍是有点儿心不在焉的意味,“世子待妾身好,妾身纵然又什么不惯的,如今也都惯了。”

      “那便好。”他自顾自地应了一声,随后又道,“我回江南国去,是要成婚的,你可知道?”

      她脸随之白了起来,不明所以地仰起头,“妾身……知道。”

      “羊氏女前些日子过身了。”他那反应,活像是死了个跟自己全无干系的人。又道,“我昨日接到阿母的信,才知她早就病入膏肓,可她家中竟全然不顾,一心急着与我议亲。原是想着她死也要死在我的结发妻子这地位上。”

      “如今诛心的谋划,真真是可恶之极。”燕喜魂不守舍,“落到如今的下场,想是她的报应,”

      “燕喜。”他结起眉,仿佛不大爱听。

      她便立即噤声了,“妾身不敢非议主母。”

      “我打算,求娶蜀国的清福翁主。”他这样说着,低头去细细观察她的神情,果然在她面上察觉出莫名的情绪,似忧非喜。

      许久她道,“妾身听说,那清福翁主刁蛮跋扈的紧。”

      “有你可心,我却不在意她是否跋扈。”他道。

      她脸因此微微地红,却很快又被忧思掩了过去。“世子当真要求娶她么?”

      他颔首,一手搂住她的腰,低声“嗯”了一声。

      是十分温柔缱绻的表象。其实两个人都各怀心思,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显出或哀愁或怀恨的眼神。

      燕喜离开后不久,有个遍身穿黑的男人进到他房中。

      满屋压抑的死气沉沉,光线照映出满室跃然的灰烬。他沉没在阴影里边,一点儿轮廓也瞧不见。

      “世子明知真正的清福翁主就在怀中,何必求娶李思同?”那人笑问,毫不介怀地坐在他书桌之后,显出一段光洁的额头,眉眼含笑,鼻梁在他面罩底下顶起一片阴影。

      “日后她二人各归各位,也算我对蜀国有个交代。”他自行整理腰封,对镜再正衣冠。许久他道,“我心恨李思同日久,如今断不能放过了她。”

      “世子不怕再被李思同给狐媚了?”那人嗤笑。

      “有清福这般绝色,我又怎会将她放在眼中。”他状若平静,说到后边儿却眉眼含恨,仿佛眼前站的正是李思同,恨不得生啖其肉。

      等他再见了李思同,就仿佛是把刚刚的话给全然抛诸脑后了。

      李思同倒是遍身富贵,连大袖衫上都打着金络子,一尽珠光宝气,却不流俗。似乎是通身的清靡压住了衣服楚丽,娇怯怯地坐在那儿喝茶。脖颈纤细又颀长,仿佛是一只半累了金身的白鹤,富贵不过是拖累而已。

      更是衬得人不堪罗绮。

      她掩唇轻笑,连眼光也笑成弯月。他瞧的有些痴,直至他目光转向她身后那铁塔一般的昆仑奴。

      登时就醒神了。

      这昆仑奴是何处得来?难道是李思怀?可他这模样与李思怀全然不似,李思怀那样一个美郎君。

      他眼光稍黯,按耐下了心里边儿诸多复杂的感情。

      她款款起身向他见礼,“世子万福。”

      他慌张的回礼,面上却端的沉稳。他道,“翁主千岁。”

      她便施施然回身坐下了。身后知鹤殷勤地打扇,另有两个丫鬟奉上新鲜的瓜果点心。她身侧迅速围了一群人阿谀,她显然是不耐烦,却强忍出好脾气的。

      “翁主。”他唤住她。

      “何事?”她问,四周的声音也随着她目光转来,立即沉静下去。

      “翁主日前所说,要去江南国,可还作数?”他急问。

      她似是支颐思量,罢了道,“我那不过是随口说说,胡诌出来哄你与你夫人的。”

      他满腔绮思生生给浇灭了。他似是笑靥无力,连手指尖都是失落的,“既如此,翁主自此一别,可是要回蜀国?”

      她思量了一阵,许久踟蹰着道,“若我跟你回江南国,江南国主可否会礼待我?”

      “自然。”他道,“请翁主容我发国书给蜀国国主,再禀明了我国国主,我国必定举国相迎。”

      她往后倚,慵懒懒道,“就依世子罢。”

      他知道她不敢回蜀国的。既然无处可去,他盛情邀约,再得了国主首肯,她便只能跟他回江南国。又不是真的蜀国翁主,嫁给了他,从今往后,她插翅也难飞。

      鲛珠,或是她刺他的那一剑,他都是要讨回来的。

      他手不由搭在胸口上,那道伤疤深可见骨,伴着他少年时的一点情愫,至今也隐隐作痛。

      一切都被那居高临下的昆仑奴收在眼底。沉璧支颐,斜斜坐着,满腔心思不由得飘的远了。韩清越既然不曾当场拆穿她的身份,必然有所图谋。

      一屋子小官女眷叽叽喳喳,吵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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