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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49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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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站在屏风后的大太太受不住打击才惹出来的动静了。于大老爷顾不上这些,径直问那小厮道:“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死者是谁?难道真是我家书哥儿打死的?”
那小厮来之前似乎已得过交代,因此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临近年关了,京城治安管得很严,因此一听说有命案发生,李参军便亲自去齐云楼捉人了。李参军说,一到现场,那人就已经死了,于公子也在场,被人指认为凶手。其实,当场并没有人亲眼看到贵府二公子杀人,于公子自己也否认杀人一事,但李参军为控制事态,还是立刻将于公子和死者尸首带走了。”
于大老爷稍稍松了口气,书哥儿没承认杀人就好,这就说明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因此追问道:“依你们大人之间,此事可有什么蹊跷之处?”
那小厮略一思索便点头道:“有的,这也是我们大人要我说与您听的。这尸首,仵作正在察验,但初步估计,那人已经死了有五个时辰左右了,也就是说李参军赶到现场时,那人已死了有两三个时辰了,但当时于公子亲口说自己也就刚到两刻钟左右,二公子身边的小厮也是如此说的,若于公子所说属实,那就说明此事有些蹊跷可寻了。但难就难在,现场有两三人指认说,在上午的时候亲眼看见二公子走进过齐云楼这名死者所在的包厢,而且不多久包厢内便传出争吵的声音,这与二公子所说的情况并不一致。”
于大老爷眼睛一亮:“书哥儿早晨一直呆在府中,用过午膳后才出门的,那些证人的说辞怕是有问题。”
那小厮十分谨慎,并未认同也未反驳于大老爷的话,只是单纯交代道:“这些证人如今已被我们大人看管起来了,他们的身份都只是京城普通的百姓,而且互不认识,粗粗一看并无可疑之处,不过这也需要之后细细探查才能明白。”
于大老爷点点头,心知不能勉强,但好歹也算找到突破口了。于是便问道:“那,如今可知道死者是什么人了吗?”
那小厮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压低了声音提醒道:“这死者应当不是京城人士,但……听说今日四皇子府里丢了什么人,如今正满大街寻人呢,怕是明天就要问到我们老爷府上了。”
于大老爷大惊,若死者真是四皇子府的人就糟了!满京城都知道,如今风头最劲的两位皇子分别是三皇子和四皇子,可前段时间三皇子受徐州知府一案的连累,稍稍失了圣心,如今最得皇上看中的便是这位四皇子了。若书哥儿惹得是旁人还好说,可若真是热了四皇子府的什么人,这事儿就怕是难以转圜了。
于大老爷讷讷问道:“那可知四皇子府丢了什么人?”
那小厮缓缓摇了摇头,好意提醒道:“虽然目前不知道丢了的是什么人,但出来寻人的却是四皇子府魏长史的人,只怕那人的来头小不了。”魏长史是四皇子最亲近的幕僚,他亲自来寻人,说明所丢之人必不是什么无名小卒。饶是于大老爷,也忍不住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在地。
对面的小厮很理解于大老爷此刻的心境,忍不住劝慰道:“此事也只是我家大人的猜测,做不得准的,也许这两件事根本没什么关联呢。”
可这番劝慰是在起不到什么作用,于大老爷深吸了几口气,勉强稳住了心神,带着丝恳求地问道:“多谢了,不知我能不能见见书哥儿?”
这样的请求虽然有些为难,但也是人之常情,京兆尹早先已有过吩咐了,因此这小厮很干脆地点点头,应道:“按理说原本是不能的,但我家大人已有过交代,趁着今晚案子还没开审,大人可派一信得过的人跟我去探望于公子。否则一旦案子开审或移交大理寺后,我家大人就是想帮忙也有心无力了。”
这案子牵涉重大,京兆尹能这样做已是很给自己面子了,于大老爷激动地一拱手:“赵兄高义,烦请你回去后转告你家老爷,就说于某承他的情,日后赵兄若有需要,于某听凭差遣。”
时间紧迫,于大老爷立刻叫来了自己的心腹,细细交代了一番,这才让他跟随赵府的小厮一起离开了。等人走后,于大老爷似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般,重重跌坐在凳子上,黑暗从四周蔓延过来,似乎要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偏偏,这时候还有个婆子惊慌失措地前来回禀道:“老爷,夫人又昏倒了,怎么掐人中都不醒,如今已派人去请大夫了。”
于大老爷无力地点点头,缓缓走进内室,看着昏睡过去依然愁眉紧锁的发妻,和她鬓边那几丝碍眼的白发,于大老爷握紧大太太冰凉的双手,深深叹了口气,老了,老了,原来他们真的老了。
于大老爷在发妻的身边静坐了许久,才声音沙哑地吩咐道:“去把大少爷喊道书房来,就说我有要事商议。”说完,他默默地站起身,步履沉重地朝书房走去。不可以,他不能倒下,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的肩上不仅担着书哥儿的性命,还担着整个于家的未来!
这一夜,端心院里灯火通明,于大老爷和于钧柏也担忧、商议了一整夜。派去探望于钧书的人早就回来了,带回来的口信和赵府下人所说的别无二致,于钧书确实是被人冤枉的,但问题就在于那几个证人一口咬定亲眼看见于钧书于早晨出现在齐云楼,并和死者发生争执。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京兆尹那边的消息了。
然而,消息传进了于府,却是两条坏消息。
“死者确实是四皇子府的人,而且是魏长史的亲侄儿,一个月前刚来到京城。”
“那几个证人的身份没有问题,没有串词和被人买通的迹象。不仅京兆尹的人查明没有问题,就连于府派出的人也没查出任何异样。”
一连三日,于家仍旧一筹莫展。在四皇子府的施压下,几乎无人有胆子有能力拉于家一把,万般无奈之下,于家给四皇子府送去了厚礼,可当天便被原数打回了。于府的人深切感受到什么是绝望,四皇子府的态度很明显,这件事是无法轻轻放过了,再拿不出证据,于钧书的性命怕是难以保全了。
就在于大老爷近乎崩溃的阶段,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于老太太也发觉出不对了,她由李嬷嬷扶着,走近端心院,一看于大老爷夫妇,二老爷和于钧柏夫妇全在,她便敏锐地意识到出事了,厉声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事在瞒着我?是不是书哥儿出事了?岚娘,你不是说书哥儿只是染了风寒吗?为什么这都三四天了仍旧不见好?是不是书哥儿染了什么大病了?快,快扶我去看看我的孙子!”
原来这几日,于大太太等人一直用于钧书生病的借口瞒着于老太太,因此与老太太越想越担心于钧书的身体,再也忍耐不得,拔脚便要去于钧书的院子。
于大老爷等人苦苦阻拦不得,无奈之下只好委婉地告知了实情,于老太太与当初的大太太一样,两眼一黑便昏了过去。众人又是一番手忙脚乱地照顾起于老太太,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好在,不消一刻钟,老太太慢慢转醒,紧紧拉住于大老爷的手问道:“那你们可有法子救我的书哥儿?”
于大老爷不敢说没有,只能忍痛劝道:“您别急,书哥儿是被冤枉的,我一定会查明真相,还书哥儿一个清白。”
听了于大老爷的话,于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的眼角留下了两行浊泪,撕心裂肺地哭道:“书哥儿,我的书哥儿真就要不明不白地送命吗?”在一旁强作镇定的于大太太再也按捺不住,两腿一软,跪坐在老太太腿边,捂住嘴无声地啜泣起来。
又过了两日,于家的男主人们几乎整日都在外奔走,可却依旧一无所获。明日,明日此案就要移交大理寺了,到那时书哥儿的罪名一旦被确定,就真的回天乏术了。因此,尽管于家的人身心已熬到极限,可仍旧不敢有一丝的松懈,哪怕只剩一个时辰、一刻钟,他们都要竭尽全力寻找那最后一丝希望。
然而,现实却永远残酷无比……
于老太太面如死灰地问道:“书哥儿真的被送到大理寺了?”
于大老爷也哽咽地说道:“是,但只要他们一日没审完,我们就有机会……”到最后,连于大老爷自己都说不出来了。一般,只要京兆尹府审理好的案件,到大理寺复审是都不会有什么变动,更别提大理寺暗地里是四皇子的实力范围,于家的希望实在寥寥。
另外,最令于大老爷最担忧的是,若书哥儿咬死了不认罪,只怕在四皇子的授意下,书哥儿会被用刑,大理寺刑法甚严酷,虽然他们不敢杀书哥儿灭口,但却有的是法子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为此,于大老爷心急如焚,偏偏此事一个字都不敢透露给家人知晓,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如烈火煎熬般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