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不过如此》川归

5、松上有月（修）

　　叶凡醒来已是天光大亮，鸟鸣啾啾。他只记得恍惚做了一个沉迷的美梦，心头的痛苦与愧疚消解了许多。即使现在想来依旧心痛不已，但已能平静接受父母离去的事实。他全然不知自己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

　　等叶凡收捡好自己的心事，他从鼎中取出一枚舍利子，是他离开北斗之前西漠的坐化的古佛留给他的，嘱咐他将其带到地球。

　　舍利子不过婴儿拳头大小，叶凡曾多次查看都毫无反应，没想到它突然溢出点点流光，爬满道道裂纹，下一刻便彻底破碎，变成金色的光点，又像金色的蝴蝶飞舞，如梦似幻，一路向西。

　　叶凡心中震动，想起了转世再生一说。他心情激动，追着光雨而去到达世界之巅。那光芒越来越暗淡，最后一点点的消散不见。

　　生起的希望又被无情掐灭。

　　四顾苍茫，孤寂无人。巍峨的雪山矗立在远方，白雪映着空旷的蓝天，湖光水色浩渺无边，立身其中的叶凡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宽广浩大，显得自身更加渺小。

　　叶凡置身于天地间，恍若失了心神。岁月变迁，没有什么是不变的，人自有生老病死，惟有这天、这地、这山、这水千万年静默着。

　　那一刻，叶凡顿悟了，他沉浸在这奇妙的境界之中，探索永恒的自然规律。

　　叶凡忽地睁开眼，双眼亮得逼人，神识不受控制的散开去。他忽然察觉到了雪山深处的神秘波动，一闪即逝，那种气息竟和须弥山惊人的相似！

　　他仔细探寻却一无所获。不可能，叶凡自语。虽然极其短暂，但他分明感受到了。他不信邪，继续寻找，直到一座古山上传来一丝异样。

　　叶凡直冲向那座古山，他在山腰处发现一个洞口，边上有尊奇异的小石佛。

　　走进一看，石洞不大，不过十来见方，十分简陋。叶凡却很吃惊，里面有个石化的龙头，没想到此处居然有一条枯死的龙脉！

　　龙头下方立着一个破旧的小罐子，里面盛着龙脉最后的龙涎。

　　叶凡往旁边一看，一个紫色的小东西懵懵懂懂地守在一团漆黑的物体旁边。小东西双眼无神，身上坑坑洼洼，还有大片的焦黑，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叶凡对它身上的气息熟悉的很，正是天劫遗留。他猜想，这个小东西靠龙涎踏上了修行之路，也因此引来了雷劫，母亲身亡，自己也身受重伤。

　　他怜惜地抱起小东西，发现它的灵识已被天劫打散，很难重聚。他施出灵力护住它的灵识以免消散，以灵药治好它身上的外伤，并传了它一段妖帝古经，将它放入万物母气鼎中温养。

　　叶凡又掩埋了小东西的母亲，把洞中的一切取走，这才离开。

　　可他依旧不死心，在藏区停留了一个多月，走过昆仑、唐古拉等名山大川，始终不得其法。

　　就在叶凡准备回去的那天，他突然停住了，小东西醒了！

　　叶凡这才认出小东西原来是只罕见的紫色小松鼠。它长得极其可爱，浑身紫光灿灿，皮毛油光水滑，还有一条约尺长的蓬松大尾巴。一双眼看着叶凡，好像有千言万语藏于其中。

　　灵性惊人！

　　叶凡没想到它能这么快醒过来，他一手托着松鼠，一手轻轻地顺着毛，手里传来温热的触感，他露出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小家伙，以后叫你小松好不好？”

　　小家伙静静地看着叶凡，像是在认真地思考，叶凡也不急，静静等着它。

　　最后小松鼠低下头，舔了舔叶凡的手心，细细哼了一声，又用头蹭了蹭叶凡的胸口，便同意了。

　　“你就是我的二弟子了。”从传给小松妖帝古经时叶凡就有这个打算，能在末法时代独自修行引来天劫，这是何等的天资！他不忍让它被这时代埋没。

　　回到B市后，叶凡偶遇了他的故友许琼，从她处得知了父母生前的相关事宜，收敛了父母的遗物，到墓前祭拜。伤感依旧，可在小松的陪伴下，他有了新的依靠。

　　叶凡对许琼心怀感激，他不愿打扰她的生活，留下一些神药和护符后便悄悄离去。

　　除此之外，叶凡还到剩下的同学家里做了一切他所能做的。

　　当初共同登上泰山的一群人，无论生死，只有他一人回来了。因此，他也要替他们尽一份责任。他顺带查清楚了庞博一事。庞博身上有极为稀薄的大妖血脉，所以和他一路走来的故友并没有背弃他，这也给了叶凡莫大的安慰。

　　叶凡回顾来到地球的点点滴滴，对凡世告别后，“还好有你在。”叶凡摸着小松的小脑袋。

　　小松不悦，径直跳到了叶凡肩上，用大尾巴卷着他的脖子，眼里流露出一丝恼意。

　　叶凡看出来了，连连赔罪。这些天他东奔西走，忙碌得很，想着太过辛苦便没有带上小松，想不到小家伙还生气了。

　　他取出几枚九死神药果送给它，结果没讨到好。它生气地跳到地上，对着他叫了两声又把果子推回给他，一跳一跳跑远了。

　　叶凡追了上去，用擒拿术一把将小家伙捉了回来，抱在怀里不顾反抗又摸了两把，笑着说，“别气，我知道你想把果子留给我吃。走，今天带你买好吃的去。”末法时代，这样的神果有多珍贵小家伙最清楚不过，连龙涎都巴巴的舍不得吃却把神果坚决地还给了他，叶凡心里一股暖流淌过。

　　一人一鼠显然忘了他们有多招摇，抓人眼球。

　　这天地铁一号线都轰动了，一个长发古装美男带着一只紫色萌宠出现在了地铁站。

　　等叶凡被拦住他才知道忘了什么，人类社会的相关常识快被他遗忘在角落了。

　　“这位……先生，地铁规定不允许携带宠物，请您谅解。”

　　工作人员仔细分辨也没看出宠物是什么品种，紫光闪闪的，似乎是松鼠。

　　小松显然也很不适应，不少人伸出手想摸摸它，都被它冷冷地瞪回去了。伸手的人感到寒意阵阵，退了回去。可它还是架不住此起彼伏的快门和闪光。

　　它愤怒地抬起小脑袋，不曾想叶凡刚好低下头想安抚一下它，他的唇擦过一团毛绒绒，停在小松湿润的鼻尖上。

　　快门响的更激烈了。

　　叶凡对此笑笑而过，反而是小松，惊得大尾巴都炸起来了，胖了一圈，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它还是头一次露出这么生动的表情，叶凡的笑意更浓了。

　　为了防止小家伙怒气更重，叶凡抱着它几个闪身避过人群出了地铁站，留下阵阵遗憾惊叹之声。

　　叶凡几经波折到了宠物店，他想给小松买个窝和一些玩具。小松一开始还不明白叶凡的用意，但它很快就弄清楚了宠物店的用途。

　　更生气了。小爪子演绎了一番什么叫蹬鼻子上脸，它踩着叶凡的头，高高在上地，冷冷地看着宠物店店员。

　　叶凡无奈，轻声哄着，“小松，下来。”小家伙理都没理他。

　　店员倒是笑了，“先生，你和你的伙伴感情真好。”她很有眼见的没说宠物二字，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也不是主宠关系。

　　“嗯？”

　　“你看，这只……松鼠，我应该没认错。它虽然生气，可它把爪子都收起来了，半分不会伤到你。而且，它只亲近你，他人碰也不让碰呢。”

　　“而你，看它的眼神满是温柔，很让人羡慕。”

　　“我想它之所以生气，不是因为你带它来宠物店，而是你太过关心它了。”

　　“是这样的么，小松？”叶凡回到家，抱着小松问道。

　　小松直直地看着叶凡。它修行尚浅，不能口吐人言，可叶凡却从它的眼中找到了答案。

　　或许叶凡自己都没有察觉，自从得知父母离世后，他就变得有些患得患失，甚至消极逃避。

　　而且他非常在意，或者说过分在意小松。

　　几乎时时刻刻不让小松离开他的视线，即使迫不得已，他也用大罗银精和小石佛给小松练了个护身法宝，并在别墅周围布下层层阵法和禁制。

　　看着是宠爱，其实是依赖。

　　叶凡内心深处有种对失去的恐惧，这种恐惧驱使他做任何事来挽留在乎的人或事。

　　他想明白了这点，也弄懂了小松为何生气，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担忧。他习惯性地摸了摸小松的脑袋，这次它没有拒绝。

　　他慢慢重温他或平凡或曲折，或苦痛或珍惜的过去。一点一滴向小松讲述，从九龙拉棺到北斗，从星空古路到地球，他埋藏在心底的、无人分享的旅程。

　　他讲了多久，小松就认真听了多久。几十年的波折人生，落到嘴上，也不过一段不算漫长的故事罢了。

　　夜深三更，月半天悬。

　　月华如水，流淌在熟睡人的眉眼上。睡在叶凡枕边的小松忽然醒了，它无声地坐在他旁边，小心翼翼地用尾巴碰了碰叶凡的脸。

　　不知为何，月光全部聚集在了小松身上，像笼罩了一圈光晕，渐渐一道人影显现。

　　姬皓月静静地看了叶凡许久，弯下腰，用手轻轻碰了叶凡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