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不过如此》川归

6、人间有味（修）

　　修行是为了什么？叶凡不知道答案。

　　最初只是想回到故土，再见父母一面。回来能如何？于事无补。

　　叶凡被困在斩道许久，他要斩掉什么，他要忘记什么。除了自己，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这段日子，叶凡放下修行，封了灵力，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令他意外的是，二十多年的修士生涯并没有让他对科技文明感到生疏。

　　他剪了短发，换了身短袖长裤，熟练地使用各种电子产品，看起来和普通青年没有任何区别，连小松也被他隐去了惹眼的紫色。

　　这天，叶凡照例去商超采购，补充生活用品。

　　“小松，你想吃什么？松子，杏仁，还是榛子？”叶凡停在坚果干货区问道。

　　蹲在他肩上的小松鼠抽了抽鼻子，大尾巴在他脸上拍了三下。

　　“哦，是榛子吗？”叶凡称了三斤榛子，其他也每样各称了一斤换换口味。

　　叶凡把小松放到手推车的座位上，艰难地在生鲜区杀出了条血路。

　　“诶，小伙子，别乱挤啊，”一个大妈在手脚麻利地挑捡荔枝，被叶凡撞了一下，回头刚想说道两句，见是个清秀青年，冲着她歉意地笑，立刻笑容满面，“没事，这荔枝甜得很，你要不买一点。”说着便快手剥了一个递给叶凡。

　　叶凡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好说，“阿姨，我不吃甜。”

　　大妈被这一声“阿姨”哄得心花怒放，把荔枝塞给车里的小松，“你这是松鼠吗？真可爱，哪买的？回头我给我孙子也买一个。”

　　小松不喜欢生人，叶凡担心小松生气，不敢多待，推着车跑了。

　　叶凡拿出纸巾想把荔枝扔掉，却只见到一个核，“我还以为你只吃我给的东西呢。”叶凡开玩笑，摸了下小松的嘴，湿乎乎的。

　　小松羞恼，对着嘴边的手指咬了一口。

　　“还学会咬人了。”叶凡指尖酥麻麻的，他收回手鬼使神差地舔了一口。

　　“哈哈，这荔枝还挺甜的。”

　　小松把头埋到尾巴里，不搭理他。

　　“虾看起来不错，吃油焖大虾怎么样？再加个松仁玉米，糖醋排骨，汤的话……就海带排骨吧。”

　　叶凡定下了今天的菜单，小松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叶凡全当它默认了。

　　他最近也是闲得慌，无聊琢磨着做菜玩。他把厨艺重新捡起来了，每天自己打扫洗衣做饭。

　　俗话说三天不练手生。叶凡这么多年不食人间烟火，头几次还把饭煮糊了，靠外卖过日子。练了一个星期才有些长进，但也只是勉强入口。小松基本上是不碰的，他却很自得。

　　“小松，我跟你说，做饭这事，讲究个熟能生巧。”叶凡笑着和小松讲述他的陈年往事，无论好坏，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我大学毕业后在外打拼。外卖吃腻了，也不健康，便在网上看教程，去书店买书学着做饭。”

　　“那时候我对着灶台一窍不通，当真是手忙脚乱，不是忘了加水就是忘了放盐，一顿饭下来可谓鸡飞狗跳，狼狈不堪。”

　　叶凡没有点亮任何厨艺技能点，好在他于吃食上不挑剔。无论多么古怪，好歹是一番的心血，他也就闭着眼睛把那些黑暗料理吃掉了，养成了他非常人能比的味觉。

　　所以直到现在，叶凡也认为他的厨艺还过得去。至于小松为什么从来不吃他做的饭，它是可爱的小松鼠呀。

　　叶凡系着围裙，姿势标准且娴熟地切菜，翻炒，装盘，小松在椅子上端正地看着，动动鼻子就知道今天买的菜全部壮烈了。

　　饭桌上，一个人面色不改地吃着味道诡异的饭菜，一只松鼠认认真真地剥了一小碗榛子。

　　“如果你能化形，该是我做饭你洗碗的。”叶凡收拾桌子的时候随意说道，他不怎么爱洗碗，觉得手里油腻腻的很不舒服。

　　叶凡不知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也许是洗碗太讨厌，也许是小松太通人性，他不经意间把它当成人来看待。

　　那天的小插曲叶凡很快就忘记了，他向来随心，无意中才发觉家里有些不对劲。

　　先是干净的地板总是湿漉漉的，他路过时差点滑倒；然后是冰箱里的零食莫名其妙少了许多，垃圾桶满的速度也很快；接着洗衣机也坏了，洗过的衣服总有几个洞；半夜时还有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人拖着衣服走来走去。

　　叶凡不是无神论者，他以为是哪个小妖在恶作剧，无伤大雅。而他又自封灵力，便没有在意。

　　直到某天半夜浴室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叶凡惊醒，冲到浴室发现他的洗衣机报废了，残骸躺了一地。旁边还有个八、九岁的小孩，浑身湿透，冷淡地说，“叶凡，这个法器灵力不稳，爆炸了。”

　　叶凡忍不住笑了，“你是……小松？”

　　“嗯。”

　　化形后的小松也很冷漠，冰山似的，散发着冷气。叶凡像感受不到一般，不顾小孩意愿一把将他抱起，用毛巾给他擦干头发，看着他穿着自己的衣服，长到膝盖，又笑了，“半夜拖着衣服走来走去的是你？”

　　“嗯。”

　　“帮我拖地的是你？”

　　“嗯。”

　　“洗衣服的是你？”

　　“嗯。”

　　“那偷吃的也是你？”

　　“叶凡。”

　　“嗯？”

　　“那是你做的饭太难吃了。”言下之意是坚果不能饱腹，才去吃零食的。

　　一针见血，毫不留情。

　　小孩头发长长的，眼睛黑黑的，声音冷冷的，身体软软的。叶凡抱在怀里，手感极好，一个忍不住，又亲了一口。

　　“叶凡！”

　　“哈哈哈，先睡觉，有事明天说。”

　　姬皓月心里有一丝懊恼，不知是不是附身松鼠的原因，他受到了妖性的影响，理智削弱，情绪鲜明。听到叶凡说想要他帮忙洗碗，便冲动地化形了，结果变成了一个孩童。

　　神王对幼崽一向敬而远之，连带着嫌弃起自己来。

　　化形能量消耗很大，他得吃很多东西，于是冰箱里的零食空了一半。他学着叶凡的样子拖地，忘了拧干拖布。而他洗衣服时掌控不好力道，洗过的衣服总是漏“洞”百出。

　　当他决定尝试洗衣机时，忘了插电。姬皓月对着按键戳了半天，里面的滚筒动也不动，他以为是灵力耗尽缘故，输了点灵力进去，结果这粗制滥造的法器居然炸了。

　　姬皓月不承认是自己的过错，恶人先告状。但叶凡很善解人意，既没问洗衣机为什么会爆炸，也没问他为什么能突然化形，就好像这是理所当然。

　　姬皓月被叶凡死死抱着，推了两下没推开。他看着地上温柔的月光，一阵困意袭来，心里想着：既然叶凡知道他能化形了，没必要再遮掩了。

　　第二天叶凡带姬皓月去童装区给他买衣服。在一群闹腾的熊孩子里，安安静静高冷漂亮的姬皓月就像别人家的孩子，引来了众多妈妈的毒手。

　　姬皓月从来没有受到过这么热情的对待，他抓着叶凡的手，板着脸，散发冷气想把妈妈们吓走。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被捏的双脸发红，眼里还有水光，疼的。他口齿不清地说，“叶凡，快带窝走。”

　　叶凡哈哈大笑，也跟着捏了一把，结果姬皓月半个月没有理他。

　　一大一小的生活和一人一鼠变化不大，洗碗的还是叶凡，做饭的变成了姬皓月。

　　因为叶凡每次做饭时，姬皓月都会在一旁冷冷嘲讽，像是为了报那天的一捏之仇。

　　“拿错了，那是糖不是盐。”叶凡尝了一口，呸，好咸。

　　“该放油了。”锅里的水还没烧干，油噼里啪啦溅了叶凡一身。

　　“开大火焖两分钟。”等叶凡打开锅盖，菜都焦了。

　　半吊子叶凡被姬皓月整了几回，才知道自家的松鼠心眼有多么小，苦笑着交出了掌勺大权。

　　姬皓月使唤着叶凡帮厨，自己站在小凳子上一脸严肃地炒菜。神王在庖厨一事上无师自通。

　　西红柿炒蛋、辣椒炒肉、红烧鸡翅、松仁玉米、清炒白菜，还有个山药排骨汤，摆了满满一桌，全是家常菜，叶凡却吃出了熟悉的味道。

　　他断了口腹之欲很久，如今找回了食欲满足后久违的充实。他帮小松细细挑着盘里的松仁，堆成了小山高。

　　“你的手艺很好。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