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三 ...
-
没过多久郑湘打来电话,邀请林晓曦跟她一起出席画廊的新年酒会,江海洋听说后本来也要跟着去,可惜他那天临时有事没去成。
这天,林晓曦把头发梳成了高高的马尾辫,简单化了化妆,挑了一条自己演出时穿的深灰色丝质小礼裙,这条裙子是她妈妈设计的,外面依旧是平时上学时穿的黑色羊毛呢子大衣。郑湘过来她宿舍时看起来穿得也比较正式,衣服显然也经过一番刻意搭配,不过和林晓曦属于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林晓曦帮她稍微化了化妆,之后两人打车前往画廊。
张宗华接到画廊的请柬时并不在意,随手将它扔在一进大门的案几上,不料安妮看见后,吵着一定要参加,平时他们很少有这种一起出去的机会,她很怀念在香港时天天派对的日子。刚从香港把她接回来的张宗华暂时顺从了她的意思,他可不想再折腾一回,一年一次已经足够。
这天上午,安妮早早就去城里的知名沙龙做了头发和美容,回来后更是精心打扮,从头到脚穿的戴的都是最新款的名牌,珠宝首饰更是挑最贵最醒目的戴上,身上凭空添了有三、四斤的重量,临走前选毛皮大衣的时候她着实伤了番脑筋,直到张宗华催得十分不耐烦了才随手拿了件。
等他们到画廊时,画廊里已是人头汲汲,来到门口,那天卖画给张宗华的工作人员眼尖地看见了他,忙撇下其他人迎上前来,他的态度殷勤却又不让人觉得过分热情,非常有职业素养。寒暄了几句,他便领路,引导张宗华和安妮认识他的老板。
安妮一路看去,心里很失望,这里连个让她可以激起斗志的女人都没有,颇觉英雄无用武之地。周围女人们穿的不是黑就是灰,样式普通,虽然也有不少珠宝在闪耀,但大多款式老旧,也不知在家中传了多少代的,沉闷得要命,她无趣地叹了口气,有点后悔来。
工作人员领着他们走到一个头发花白、风度翩翩的老头儿面前。
这个老头儿就是画廊的老板Isaac,老艾萨克是犹太人,少年时曾学过画,但后来要养家糊口,只好放弃自己的理想,现在他退休把公司交给儿子后,开了这间画廊,纯属玩票性质,并不指望能挣到多大钱,只要保证画廊能正常运行即可。
老艾萨克正笑容满面地和两个人轻声交谈,工作人员将张宗华和安妮介绍给他。简单交流了几句,得知张宗华是做进出口的生意后,犹太人的商业头脑立刻彰显出来,他随即将张宗华介绍给自己的儿子小艾萨克认识。
小艾萨克四十来岁,个子高高,和他老爹一样风度翩翩。张宗华一眼发现他的袖扣有点古怪,细看似乎是两个汽车配件,他试探着问了几句,果然,小艾萨克业余时间喜欢收集古董汽车,可以称得上是超级发烧友,和他的爱好相同,两个人越聊越投机,不觉将安妮晾在一旁。
大庭广众之下安妮不好跟张宗华争执,她百无聊赖地一个人在四周东看西看。
来到画廊后,林晓曦和郑湘一直跟郑湘的两位同行站在角上闲聊,郑湘的英语不够用,需要林晓曦不时提点,不过林晓曦对绘画又所知有限,还好年轻人的真诚弥补了种种不足,他们磕磕绊绊正说得热闹,一名工作人员找了过来,说让郑湘去见一个人。
工作人员领着郑湘和林晓曦来见老艾萨克,老艾萨克夫妇一见林晓曦,立刻大呼漂亮,老太太一直搂着她的肩不放手。林晓曦被夸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从小到大她还没因为容貌而得到这么多的赞美,不过甜言蜜语总是很受用,而且他们说起来时是那样真心,两夫妇对她们问这问那,非常热情和好奇。
和小艾萨克聊得正欢的张宗华回头看见了笑眯眯的林晓曦,一时间呆住,小艾连呼几声才让他回过神来,但他的视线却盯住林晓曦流连不去。
在旁边无所事事的安妮先看见了林晓曦,她正翘着兰花指地拎着高脚酒杯,身体妖娆地呈着S型靠在墙边,一见林晓曦,她立刻紧张地站得笔直,手里的杯子差点失手滑落。愣了愣神,她马上看向张宗华,果然,他也看见了那个女孩儿,而且正看得目不转睛,她顿时心头大乱,脸色阴沉下来。
小艾顺着张宗华专注的眼神看到了让他心有旁骛的原因,他笑了笑,怂恿张宗华过去认识一下。
安妮一见张宗华要走过去的架势,立刻快步跟了过来,一只手非常亲密地挽住他的胳膊,身体紧紧地贴在他旁边。张宗华的神色微微一变,但没有甩开安妮的手。
几个人简单介绍过后,浅聊了几句,艾萨克家的几个亲戚来了,全家人都过去打招呼,留下他们四个,顿时冷场。虽然都是中国人,但郑湘他们不懂粤语,张宗华他们又不会讲普通话,大家只好用英语聊天。
安妮用非常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林晓曦,眼里带着几分敌意。
“对了,我上次在这里买画,画里面有一个弹吉他的女孩子,应该是你吧,对吗?”张宗华明知故问,这些画他天天在看,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嗯!应该是我。”林晓曦想,这间画廊应该不会再有别的画也是关于弹吉他的,只能是她。
她很郑重地为他们介绍郑湘,“是我朋友郑湘,你说的那画就是Xiang画的。”
Xiang是郑湘的英文名字,她觉得英文名字跟她的人不搭调,干脆就用了汉语拼音,他们英国人有时管她叫西安,她觉得也挺有意思的。
张宗华对郑湘笑道:“真的吗?我很喜欢你的风格,你将来一定是很有前途的艺术家。”
作品有人欣赏,郑湘感觉很满足,“谢谢。”
张宗华又有些好奇地问林晓曦,“那你是会弹吉他吗?”
“是啊,我现在在英国就是学这个的。”
一直站在边上插不上话的安妮听到了,便想当然地说道:“是吗?!好多大陆来的留学生都好穷的,晚上都要跑到唐人街的餐馆里刷盘子,我们餐馆里就有好几个。你做模特儿,应该比他们挣得多一些吧。”
她见林晓曦周身除了一条廉价的手链和一条单粒的珍珠项链外没有任何贵重首饰,便有些瞧不起她。
安妮自以为高傲地微笑着,却不知听在其他人的耳朵里,只是让她们觉得她很肤浅而已。
林晓曦不动声色地看看她,“没有,我只是帮朋友的忙而已。”
郑湘皱着眉想说什么,但她的英语还没好到可以跟人拌嘴的地步,她忍不住就要说起普通话来。
张宗华见她们面露不快,忙说道:“是啊,很多留学生过得都比较艰苦,我当年来英国念书的时候也送过外卖,打工是留学生活的一部分,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他看了安妮一眼,她的笑容立刻僵硬了,张宗华的这番话让安妮感到非常尴尬,为在这两个女生面前丢了面子而对林晓曦更加怨恨,认定他在故意袒护她们,他上学时从没打过零工,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张宗华又笑着问郑湘,“郑湘,你们来英国几年了?”
“我?我来了已经快三年了,Lyra是去年九月份才来的。”
“是吗,对英国还适应吧。”
“还好,我就是语言一直不好,有时候怪麻烦的。”
林晓曦被安妮看得浑身不自在,她飞快地朝房间另一头看看,然后笑着挥了挥手,她转头对张宗华他们说道:“不好意思,我们的朋友在找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聊吧!”
张宗华很友好地给了她们两张自己的名片,并记下了郑湘的电话号码。
转身走开,林晓曦如释重负,郑湘一边走一边小声议论。
“张先生的女朋友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她说话可真冲。”
“是吗,我觉得她挺看不起人的样子。”
“有点儿吧,反正这种人哪儿都有。”
“不过那位张先生好像人还不错。”
“生意场上的人大概都挺懂圆场的。”
“对了,刚才你在跟谁招手啊?是刚才的Nick他们吗?我怎么没瞧见?”
林晓曦一吐舌头,“没人,我跟空气招手呢。”
“哈,厉害,这招谁教你的?”
“我老妈,以前从来没用过,刚突然间想起来。”
“呵呵,漂亮。哎,太好用了,要学会。”
…
再有几天就是中国新年,赶在那之前的周末,大家又组织了一次聚会,这次老马特意叮嘱林晓曦带着她的琴来。
新年聚会在学校的一个礼堂举办,除了极少数的人,全校二百多位中国留学生差不多都出席了,乔安娜也好奇地跟着林晓曦来了。
林晓曦在聚会上认识了很多人,之前已有不少人对她很好奇,盼着能一睹庐山真面目。她落落大方地上台为大家表演,精湛琴技赢得满堂彩,一连弹了五、六首曲子才让她下去,江海洋看着她充满骄傲。其他人也都展示了自己的拿手好戏,有魔术,有唱歌,有民族舞,甚至还有相声,业余表演人才不少。
郑湘在台下好奇地问林晓曦会不会有被强逼的感觉,因为她最讨厌有人提出让她当场作画的要求,林晓曦笑说已习以为常,而且常把这种时候当作锻炼的机会。郑湘希望自己也能像她一样豁达。
唐人街的中国新年照例十分喧嚣、热闹,中国人、本地人,老老少少,拖儿牵女,把一条短短窄窄的街道挤得熙熙攘攘,江海洋和林晓曦也跑去凑了回热闹。
自从画廊的酒会后,张宗华和安妮之间便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纸,大屋内的气氛十分压抑,其他人也感觉到了,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做好分内的事。
那天酒会的相遇让张宗华感觉好象是在梦里,他一次次地回味。
他在阁楼上发呆的时间更长了,往往从公司一回来就钻进阁楼。而安妮则像是被困在铁笼内的野兽般挫折万分,常望着楼顶的方向咬牙切齿、握拳顿足。
大年初一这天,张宗华照例一早出门去几个地方拜年,折腾了一天,直到晚上才回来。
安妮已在客厅等候多时,见张宗华回来,她来到门口,双手抱在胸前,柳眉倒立。
她对着才进门的张宗华大声嚷道:“张宗华,你今天实在太过分了!”
张宗华醉得站立不稳,要不是有阿勇支撑着他的大部分重量,估计他已趴在地上。正难受得天旋地转,就听到安妮叫喊,他转头看了眼气势汹汹的安妮,紧皱着眉头。
“又怎么了?”
“为什么早上走的时候你不叫我!”
“你不是还在睡觉嘛!”
安妮腾地冲到他面前,“你可以等我啊!”
张宗华烦恼地挥挥手,现在他只想躺到床上休息,“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起来自己过来找我不就得了!”
安妮的脸涨得通红,张宗华对她又是如此毫不在意的态度,尤其还当着阿勇的面,她气得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半晌,她跺着脚冲他喊道:“张宗华,你个王八蛋,我为了你跑到这个连个鬼也见不到一个的地方,你一点也不领情,你个王八蛋,王八蛋!…呜呜呜…”她委屈地擦着眼泪,接下去又是一连串精彩的咒骂。
扶着张宗华的阿勇脸上一直毫无表情,安妮一连串的叫嚷让张宗华实在头大,他像赶苍蝇样挥了一下手。
“阿勇,扶我上去,头疼。”
阿勇扶着他上去二楼休息,安妮犹在哭骂不休。
第二天凌晨,安妮蓬头散发地从自己房间出来,脚上只穿着袜子,昨天晚上她一夜未睡,和她母亲、大姐彻夜长谈,她们两人一个想动手修理张宗华,另一个大力反对,要她慢慢笼络,最后也没给出什么好答案,不过她母亲答应会找他老爹谈谈。
来到张宗华的卧室门前,她侧耳听听,里面无声无息,她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查看。见阁楼的楼梯板没有收上去,这正合她意,于是轻手轻脚地走了上去。
离天亮还早得很,阁楼上比白天时更昏暗,她摸索前行中,不小心碰到一张放台灯的台子,台灯摇晃了一下后咣当倒地,安妮紧张地扶住台子,秉住呼吸倾听楼下的动静。
寂静中突然咔嗒一声轻响,张宗华在沙发上喝问道:“什么人!”。
正准备蹲下捡拾灯罩的安妮顿时呆若木偶,额头上渗出细细冷汗,这种咔嗒声她并不陌生,从小便听,她很冷静地站起身来。
“是我。”
张宗华听出是安妮后,伸手拧亮沙发另一头的一盏台灯,他扫了眼安妮和四周后才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他冰冷的目光丝毫看不出昨夜的醉意,“三更半夜你想做什么?”
张宗华的眼神比冬日清晨里的空气还要冷冽刺骨,刺得安妮的心脏越缩越紧,她抖动了一下嘴唇,“我,…”
忽然间,她的眼泪扑簌扑簌地直往下落,往日的气势烟消云散,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
从小到大她都是家里人的掌上明珠,到了外面也都有人小心奉承,笑脸相迎,何曾受过这等对待,只有他,只有张宗华。
自从二十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张宗华,她的眼睛里就再也容不下别的男人,她把从前的亲密关系统统断绝掉,听说他不喜欢女人抽烟喝酒,她也立刻都戒掉,听说他喜欢女人穿得整整齐齐,她就学习如何妆扮得像个淑女。为他拜托父母,帮他争取利益,最后又为他只身来到英国,到这里三年多来她一直忍受着孤独和寂寞,每年只能回去香港三、四次。可是自己做的所有这些事情都全然不见张宗华有任何感动,也始终不提结婚两字,动不动就要跟她拌嘴,赶她离开,事后道歉又是那样心不甘情不愿。安妮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她有些迷惘地问张宗华,“你为什么睡在这里?”
看到安妮突然流泪,张宗华很惊诧,她这次的哭和从前不太一样,她似乎是真的很伤心,他为自己刚才的尖刻感到一丝愧疚。
“不记得了,你不是上来找我的吗?”
安妮擦掉眼泪,摇摇头,非常平静地说道:“不是,我是打算要把这些画统统烧掉的!”
张宗华听到她的回答,心里的歉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站起来抓住安妮的臂肘往楼梯口走,“我不要跟你多说了,你是个疯女人,回去你的房间呆着。”
安妮甩开他的手,对他怒目而视,“是你失去理智了!成天对着那个女人的画像!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他鄙夷地看着她,“你知!?你知什么!?你是什么人?你会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她气不过他的轻视,“张宗华,我告诉你,你别做梦!不要以为在这边只有你家有路数,我都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在哪间学校上学,住哪间房,小心我把她变成千人骑万…”
没等她话说完,张宗华胳膊一抬,‘啪’的一声,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将她头打得偏向一旁,接着他恶狠狠地抓着安妮的双臂,将她拖到自己的眼皮底下。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警告你,如果你够聪明,最好就不要动她一根头发,你怎么对她我就会十倍百倍千倍地奉还给你,不管你爹地你妈咪是谁,我也不会在乎你哥你姐是谁。”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一直看到她心底。
安妮被吓傻了,她睁圆双眼看着张宗华,嘴巴微微张着,一边的脸颊已现红肿。她无法动弹,刚才发生的事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脸上热辣辣的感觉让她的神志逐渐清醒过来。
他说的安妮全听到了,只是有些不太相信,这些话太冷酷无情,仿佛是从地狱的最底层传来的,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显露本相,一时无法回应,她的声音消失在喉咙里。
张宗华的手抓得更紧,他用力摇晃了一下安妮,“你听明白没有? ”
安妮慌乱地点点头,她伸手捂住自己受伤的半边脸。
张宗华看见她眼底的恐惧,很高兴,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从她脸上划过,看她瑟缩了一下,他轻松地说道:“现在发誓,你不会去碰她一根手指,你会做个顺从的女人,对吗?”
安妮还是点点头,长久和张宗华对视让她觉得眼睛很痛。
“说你发誓。”
“我发誓。”她声音嘶哑,像得了重感冒。
他的眼神依旧冰冷,“你最好记得你发过誓,安妮。”
张宗华松开她,转身若无其事地在沙发上坐下,他拿出一根香烟点燃。安妮站在原地呆愣愣地看着他,不敢相信张宗华会如此翻脸无情,她胸口起伏越来越急促,新的眼泪开始掉落,满腔的愤恨最后化为一声尖叫,她猛地抓起一张小台子朝着画像最密集的地方扔去,可惜她的方向不够准,只砸倒一张。
张宗华厌恶地看了她一眼。
安妮哭着跑下楼,看见楼梯旁面无表情的阿勇时,她骂骂咧咧地将他推到一旁。
过了几秒,楼下的门传来一声意料中的巨响,张宗华面色阴沉地想了想,把正要转身离开的阿勇叫上来,低声吩咐了一些话。
春节过后没几天就是情人节。一大早,江海洋忙忙地赶在店家开门的时间去买了一朵还带着水珠的红玫瑰,连情人卡一起,趁林晓曦上课前送到了宿舍,收到他的鲜花,她这一天都神彩奕奕。
晚上下了课,江海洋接她去吃烛光晚餐,林晓曦特意回宿舍打扮了一下,他在上次郑湘请客的地方定了位子。不像国内,虽然也有为情人节特别准备的菜品,但价钱很公道,餐馆里大多是和他们一样成双成对的情侣。
过了两天,郑湘突然过来拿了条丝巾送给林晓曦,说是张宗华托她转送的,她也有一条。
林晓曦有些奇怪,“他平白无故送咱们东西干吗?!”
“他说是因为那天他女朋友不太礼貌,要表示歉意。他还说这种丝巾是他做生意时厂商送的,有好些,他拿着也没用。我说我不戴这种东西,用不上,他非要送,没办法,只好拿着了。”
林晓曦看着丝巾边上的标签,十分不解,“可是,上次我跟宋雪逛街时,在一家商店里见过这个牌子的东西,也不太便宜。”
“是吗,我对这些可是一点儿研究都没有。”郑湘也仔细看看商标,“算了,收都收了,再退回去好像有些小气。我可懒得找他,而且我把我的那条都已经送给王颖了,要还你自己还他好了。”
林晓曦耸耸肩,“算了,我也懒得找他。他还特意跑这么一趟,挺有心的。”
“没有,在路上遇见的,他去公司要经过附近。”
“这人和人也挺奇怪的,原来你们就算撞上了也只是陌生人,我估计你们从前在路上可能都打过照面。”
郑湘想了想,“是挺有意思的。不过我可不记得见过他。”
“你就是见过也不会记得的。”
“是吗?我认人的…”
…
伦敦的春天来临,江海洋和林晓曦还没有机会欣赏,四月份开始江海洋就忽然忙碌起来,他在寻找留下工作的机会,就像他们计划的一样。两人不可能天天都有空见面,不过他们每天都要通一次电话。
一天,江海洋说他借了两辆自行车,想带林晓曦去学校附近的小河边骑车,看天气预报说这个星期天的天气还不错,于是她起早做了些鸡肉三明治,同宿舍的女生们还香梦沉酣。
在约定好的时间,她来到楼下等江海洋,远远地,就看见他骑着一辆自行车过来,百思不得其解,他已骑到跟前。她刚想问另一辆自行车的下落,就见他从背上的书包里拿出一辆折叠自行车,也不知是哪位神人居然将国内遍地开花的这种折叠自行车也带了一辆来英国。
江海洋很娴熟地在五分钟内就组装好自行车,他之前已在宿舍里反复练习了好几遍。
他们骑车并行穿过校园,来到不远处的小河边,和在校园里若有若无的情景不同,春天似乎特别垂青这里,垂柳茵茵,远看如烟似雾,小草换上了新绿,河边小路旁的树林里,野生的蓝铃花密密麻麻,好像地毯一样没有尽头。
很多人和江海洋他们一样也来到河边感受春天,河道里的天鹅等水鸟聚集在一起享用游人的慷慨。
他们慢悠悠地沿着河岸的小路骑行,不时有从头保护到脚的自行车爱好者从身边快速驶过。
即便是骑着自行车,两个人时不时此也要伸手拉一拉对方的手,沿岸的景致让他们走走停停,快中午时,他们找了块平坦的草地休息和吃午餐。
江海洋把厚布毯子铺在草地上,林晓曦拿出水果和三明治等食物,两个人并肩坐在毯子上,在温暖的阳光下边吃边聊。三三两两的游人从眼前走过,也有人在他们旁边坐下来野餐,身后繁茂的树林里有几只小鸟啁啾不停。
“嗳,天气可真好!”
吃完三明治,林晓曦将头慵懒地靠在江海洋的肩膀上,太阳晒得人浑身暖洋洋的,她有点昏昏欲睡。
“是啊。”
江海洋抚摸着林晓曦垂在他胸前的长发,不知她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这么好闻,他拾起一缕放在鼻端嗅闻。
“晓曦!”
“嗯?”
她眯缝着眼睛正观看河里的黑天鹅,它红色的嘴分外醒目。
“五月底,我在学校的事情就差不多都结束了,然后我要开始加紧找房子找工作了,可能到时候会比较忙,咱们不能天天见面呦。”
“没关系,等你忙过了这阵儿呗!反正下个月我也要比较紧张,以后就周末再见面好了。”
天鹅扇着翅膀在水面上快速滑行,黑色的羽毛迎风飞扬,姿态美妙优雅,林晓曦微笑着欣赏这天生的舞者。
他闻着她的发香,“我问了一下我曾经做过兼职的几家公司,有两家要人,他们都答应等我毕业后再谈,我还得去问问学生签证转工作签证具体怎么办。”
“不麻烦吧?”
“问问他们学生会的,肯定有达人。”
“哦!”
太过舒适,林晓曦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晓曦!”
“怎么了。”
江海洋终于鼓足了勇气,“我要是在外面租房子,你能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吗?”
林晓曦愣了下,虽然她对他们的关系再向前一步发展已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接着她又想起那个老难题,不由得沮丧地捂着双颊看着他。
“唉,我还没跟我爸妈提过你呢,怎么办?”
江海洋开玩笑道:“唉!我长得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她抿嘴摇摇头笑道:“没有,你长得人见人爱!”
他接口道:“还花见花开!”
林晓曦笑问:“什么花儿?狗尾巴花儿吧。”
“喂!你把你自己当狗尾巴花儿了?”
“讨厌!”
江海洋搂着她的腰,“唔…也对,你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是狗尾巴花儿呢,那你是什么花儿?让我想想看,你当蓝铃花吧。”
“蓝铃花儿?!”
“喏,后边儿树林里那不都是。”
林晓曦笑着看了眼后面的树林,“那好吧,我是铃铛花儿!”
“哦,铃铛花儿呀!那我摇摇看,响不响!”说着,江海洋笑着举起她胳臂摇了摇。
“当啷,当啷!”林晓曦口里模拟起铃铛的响声。
“咦!你这是大笨钟吧,哪儿是铃铛啊!”
“哈哈…讨厌!”
笑闹过后,林晓曦忽然很郑重地对江海洋说道:“海洋,我很愿意搬过去跟你住,不过我想等我爸妈认识了你以后再说。”
她脸上有两团可疑的粉红色。
江海洋明白她的承诺,他亲昵地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头,“好吧,我等你。”
这个尴尬的话题一笑而过,江海洋从此没再提起,他以为他们的人生将是一段漫漫长路。
下午两点多,太阳偏西,从树林里吹来的风渐渐有些凉意,他们收拾好东西亲亲密密地骑车回学校。
自从和张宗华吵架后,安妮就开始酗酒,一天二十四小时除睡觉时,都是杯不离口、瓶不离手,喝醉了睡,睡醒了再接着喝。别墅里的酒不到两个星期就全被她喝光,阿勇不得不临时去村里的商店买了一箱普通威士忌应付她,而她这次居然没挑剔品牌。
安妮喝醉后常无缘无故摔东西、骂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她房间里可摔的东西已不多,打扫卫生的大婶害怕无辜受伤,只能趁她睡着的时候进去清理房间。直到张宗华有一天实在忍无可忍,命令人把酒统统扔进垃圾桶,把安妮关在她房间,过了一个多星期她才变正常些。
安妮足昏睡了三天,清醒后发现她被禁足,出去必需要有阿勇陪同。这样禁闭般过了一个多月,阿勇有事离开,其他人对她的看管松懈下来,安妮便常偷溜去下面村里的酒吧喝酒。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亚裔女人,村里人议论纷纷,张宗华发现后将她看管得更严,不过她一样找得到机会。
星期五下午阿勇终于回来了,一回来,就关紧书房门,向一直等候他的张宗华详细汇报他的这趟出行,公司里的人也都聚在客厅里悄声议论,安妮趁机拿起阿勇留在大门口的车钥匙溜了出去,等众人发觉时只看到黑色越野车在大门口绝尘而去的背影。
林晓曦下午从考场出来时,天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雨,江海洋今天特意陪她一起来,上个星期他大学生涯的最后一门课已结束,这是他正式工作前的最后一段清闲时光。
他一见到林晓曦从大楼里出来就笑容满面地迎上前。
“考得怎么样?”
她自信满满地比了个手势,“没有问题!”
“好姑娘!”他非常自然接过她手里的琴盒。
林晓曦开心地拉着他的手前后摇晃,“多谢夸奖。”
“我还以为你今天考试就不去琴房练琴了呢。”
她摇摇头,“唔,琴是要天天练的,不是有人说嘛,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同行知道,三天不练所有人都知道。”
“那你今天都考什么了?”
“音乐史呀,下个星期还要考乐理。”
“说实话,我看你书上那些音乐家的名字都那么老长一个,你记得下来吗?万一拼错了那得扣多少分啊?”
“嘻嘻,我们可以看笔记,是开卷考。”
“哇!幸福。”
“幸福吧!要是你请我吃晚饭,我就更幸福啦!”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出让江海洋请客。
他爽快地答应下来,“好吧!你想吃什么?”
“嗯…我想吃那家印巴人的薄饼,要一气儿吃…五张。”
这家印巴人开的炸鱼店除了做炸鱼和薯条,另外还卖他们的一种传统薄饼,非常香脆,他们两个常买来当零食吃。
“不好,我今天要请你吃一顿大餐。”
“那你说吃什么?”
“上次去河边时,那个路口不是有一家餐馆嘛,要不我请你去那儿吃吧!”
“会不会太远了。”
“反正时间还早,慢慢走。”
“好吧,听你的!”
他们手拉手走着,江海洋问道:“曦,你暑假能不能不回去?我想趁上班前带你出去玩儿。”
“唔,我还在想怎么跟我爸妈说呢,他们上个星期还催我订机票呢。”
“那你怎么说的?”
“当然是说要考试啊,我的确是要考试啊,不算撒谎哦。”
“找个借口吧。”
“还在找呢,我想说跟同学去欧洲玩儿,不过我估计他们会不高兴的。”
“只要你说不回去,不管是什么借口,他们都会不高兴的。”
“可是我想我爸妈了,也想回去呢,还有我的小狗,弟弟。”弟弟是她的小狗的名字,虽然叫弟弟却是只小母狗。
“曦,别回去,暑假陪着我吧,你要是回去了,我会想你的。”
“要不你跟我回去?”
“不行,我回去,肯定是要告诉我妈的,我妈就得让我陪着她一暑假,哪儿也别想去,咱们一样还是要分开的。”
“难办啊。”
“是啊,所以最好还是别回去了。”
“先等我考完试再说吧。”
“好吧。等会儿你想吃什么?”
“随便吧。”
“你不知道大师傅不会做随便吗?”
“那你给我点吧,你点什么我吃什么。”
“那我给你点…水煮牛肉,你吃不吃?”
“瞎说,西餐店哪儿有水煮牛肉呀。”
“要不,红烧排骨?蘑菇炖小鸡?红烧狮子头?”
江海洋故意说了一堆中餐菜名。
“哈,你是不是馋肉了,怎么尽是肉菜。”
“可能吧,我前几天晚上做梦,梦见吃了一整锅的什么菜,忘记了,然后醒来发现枕头上有口水。”
“哈哈…,Yew,好恶心哦。”
“我的口水恶心吗?唔?”说着,他调笑地看看她。
明白过来的林晓曦红着脸娇声笑骂道:“讨厌!江海洋!你真是的!讨厌!讨厌!”
“恶心吗?你睡觉一样流口水。”
“讨厌!我才没有呢。”开玩笑,她就是流口水也不会告诉他。
江海洋忽然停下来紧紧搂住她,“说,不恶心。”他的眼睛闪闪发亮。
林晓曦抿着嘴笑,只是摇头。
江海洋没再说话,他低头轻轻覆在林晓曦的双唇上,给了她一个长长的法式深吻。
良久良久,他们才松开,林晓曦有些虚软地靠在江海洋的肩头喘息,她不好意思地看看周围,还好这里是巷子背面,没什么人经过,她轻捶了一下江海洋的胸口。
他轻轻拉起她的手,他们无言地走着,两只手紧紧扣在一起。
林晓曦脸色绯红,江海洋咧着嘴傻乐,不时看看她,看得她越来越不好意思。
吃饭时他们用许多时间说了许多恋人间的傻话,等到吃完出来,天色大暗,空中飘起丝丝小雨。他们没带伞,不过都不介意这一点毛毛雨,两个人手牵手优哉游哉地朝林晓曦的宿舍走去。
江海洋一路上都在讲笑话,林晓曦笑得肚子都疼了。
安妮疲倦地伏在方向盘上,副驾驶座上有一瓶从街边小店里买的威士忌,已经下去了一小半,她小心地用阿勇留在车里的外套盖住酒瓶,买酒的钱也是从外套里找到的。
她不明白自己在这里到底想做什么,刚才打电话给那个叫林晓曦的女生也没有人接,其实她们见了面又能怎么样呢?给她钱让她转学?离开英国?还是像电影里一样找个医生把她的脸跟自己的脸对换?她想不到别的办法也不敢尝试用最快捷的方式,张宗华对她的警告一直在她脑海里回荡。
她已经坐在这里几个小时,不想回去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她歪头看着车窗上细细的雨丝发呆,想起那天阁楼上发生的事,不禁又伤起心来,她把毛衣上宽大的兜帽扣在头上,隐藏住脸。
正慢慢擦着眼泪,后面走来两个学生,他们手拉着手走过她车旁,有说有笑,借着昏黄的路灯,安妮认出这是盘踞在张宗华心头的林晓曦,她生命里的宿敌,她的眼睛立即像秃鹫一样直直盯住她不放。
林晓曦和江海洋来到学校边缘的这条小路,这条路比较偏僻,很少有外人知道,平时不少师生都将车子停在这里,现在路边已没剩下几辆车。
细细的雨丝落在林晓曦的长发上,橘黄色的路灯照射下来,像是洒下的一层细碎金粉,江海洋看着她,眼里无限爱恋。
安妮紧盯着林晓曦不放,眼看他们要越走越远,下意识她发动了汽车,这辆经过特别改装的汽车轻轻喘息了一下,声音小得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江海洋还在继续给林晓曦讲笑话,“…然后,乌龟背上一条脸色儿有些发绿的蚯蚓对蜗牛说,兄弟,抓稳点儿,老快了!”
林晓曦的笑声在小巷中回荡。
“再给你讲一个。”
“不要了,我脸都笑酸了,等会儿再讲吧。”
安妮擦干脸颊上的眼泪,万分怨恨地盯着林晓曦的背影,当听到林晓曦银铃般的笑声直透车窗传入耳中时,她想到自己现在的悲惨境地,脑海里一片狂乱,所有的思绪混在一起,她恨恨地将油门踩到底,向林晓曦的方向开了过去。
林晓曦和江海洋手牵着手过马路,她低头回想刚才的那几个笑话,忽然感觉江海洋猛地甩开她的手,她奇怪地抬起头,回头想问他,就在这瞬息之际,他脸色难看地将她用力推开。
林晓曦心头一震,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变卦,她踉跄几下,伏倒在地,她趴在湿漉漉的地上惶惑地看着人行道的边沿,这时,一股劲风从她身边擦过,她转过头去想找江海洋时,眼睛却被急速溅起的一片水雾侵扰,她本能地眯起双眼,朦胧中只见两团银色的光芒一闪而过,“砰”的一声巨响,接着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掉落到地上,发出了一种很沉闷的声音,然后是她的琴盒掉在地上时琴弦发出的痛苦呜咽。
林晓曦慌忙坐起来用衣袖擦擦眼睛,她看到一辆才刚亮起尾灯的黑色越野车疾速驶离的背影,她呆呆地看着它转过弯去。
小巷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林晓曦吓了一跳,她挣扎着想站起来看看是谁,但她的双腿却无力地跪着,她用力撑了两下地面,依然站不起来,她尴尬无措地四下张望,希望江海洋能赶快过来扶起她,一长串急促的‘嗒嗒嗒’脚步声由远而近,一双年轻女人的手颤抖着将她扶了起来。
扶起林晓曦的是位正要夜出的女学生,穿着条闪闪发亮的红裙子,她一脸惊恐地看着林晓曦,满口的上帝耶稣,问这问那,林晓曦回答了很多个我很好,她扶着那女学生的手站定后,四处寻找江海洋的影子。
在前面路对过十多米远的地方,林晓曦看到有个人蹲在一辆车后的阴影里俯身察看着地上的什么东西,嘴里不知正在跟谁讲电话,语焉不详。她咽了咽唾沫,双腿颤抖着走过去,她在心里疯狂地祈祷上天、祈祷上帝、祈祷耶稣、祈祷圣母玛利亚,祈祷所有她知道的神,祈祷他们保佑江海洋安然无恙。
然而现实总喜欢与人的意愿背道而驰。
江海洋仰面朝上,脑袋半枕在人行道上,身体却在马路上,他双眼紧闭,就像睡熟时一样。
林晓曦跪在江海洋旁边,看到他身上没有出血的地方,她松了口气,小心地用双手捧着江海洋的一只手,轻声喊他的名字。
“海洋…”
刚才打电话的人看样子也是个学生,穿着件白衬衫,他楼着红裙子的肩头,宽慰林晓曦说救护车马上就会来,她说了声谢谢,头也没抬,她生怕一抬头就会错过江海洋睁开双眼。
温柔的雨丝一直在飘落。
江海洋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身体就像有次在睡梦中被紧紧缠裹在被子里一样不能动弹,十分憋闷,他睁开眼,视线模糊,他记起刚才发生的事,听到林晓曦正在叫他的名字,也感觉到她握着自己的手,想说话却找不到声音。
他在心中埋怨自己的笨拙,平时的反应速度那么快,怎么一到关键时刻脑子就短路了呢,要是刚才自己拉着林晓曦往旁边紧跑两步,现在又怎么会这么倒霉,让晓曦担心,真是笨,他只希望过两天就能好,还记得要告诉晓曦千万不能通知他妈妈,等他好了再说,他估计身上会有几处骨折,但他感觉不到疼痛,这有些奇怪。
看到江海洋终于睁开双眼,林晓曦欣喜若狂,忍得很辛苦的眼泪从眼底涌了出来,她使劲眨着眼睛,眨掉模糊了她视线的泪水。
红裙子和白衬衫静静地站在一旁,他们紧靠在一起,红裙子有些颤抖。白衬衫还好心地把林晓曦落在远处的琴盒捡了回来,轻轻放在她旁边,林晓曦却连看也没看一眼。
江海洋疲累地眨眨眼,努力想看清林晓曦的脸,终于,她的脸变清晰了,看到她一脸惨白,想哭又强忍着的可怜模样,让他觉得万分抱歉,他轻轻攥了攥林晓曦的手,想对她说自己还好,却还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他在心里叹口气,抬眼看着从天上撒下的无边无际的丝丝金色小雨,不知该怎么安慰林晓曦,忽然间他所有的思绪都没有了,飞走了,消失了,脑海里一片澄澈,缓缓地,缓缓地,他落入永恒的黑暗。
林晓曦觉着江海洋的手似乎轻轻动了下,嘴唇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她俯身轻轻地贴耳上去,却什么声音也没听到,感到他的手要往下掉落,她忙将他的手握紧在自己的双手之中。
看到躺在地上的人双眼里流出粉红色的眼泪,站在旁边的红裙子忍不住轻轻又呼唤了一声上帝,惊恐地转身埋在白衬衫的肩头。
林晓曦依然双手紧握着江海洋的手,昏暗的街灯笼罩着他们,小巷尽头的车水马龙似乎是另一个世界。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而近,最先赶来的是警车,过了会儿救护车也到了,红蓝色的灯光不停地转动着闪烁着,转得林晓曦头晕目眩,她不肯离开江海洋半步,一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当她想跟着一起上救护车时,救护人员礼貌而严厉地阻止她,当她苦苦哀求时,在旁边接受警察询问的红裙子走过来,说看到她曾摔倒在地上,有可能也受了伤,救护人员这才让她跟着一起上了车。
一直到急救室的门口林晓曦才被迫地松开了江海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