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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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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未想过,不过自己一个举措为今后一段孽缘埋下隐患。
如果他应了秦家千金,做出一派利欲熏心的嘴脸,便不会被这小丫头纠缠不休。
可直到最后他才知道,自己错在了一身铮铮傲骨。
第二日便被人邀请,美名曰戏演一折‘欲挽折枝’,到了苑落后却见到那小丫头,皱眉间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身后的人直接扑了上来,挂在他身上荡来荡去,放肆至极!
他心中越来越恼,世上怎有这样的女子?!
毫不留情地旋身而过,挑眉一巴掌拍在她背上。
转而淡淡的笑,像是什么都没有做过:“冒犯了,姑娘背痒,下次再不可命檀作此举措。”
这番话自然是说给不远处两个丫鬟听的,而她们早见过自家主子无法无天的样子,有时候恨得真是牙痒痒,今天有人帮着教训了下,只当做没看见。
这一打真用了力气的,秦暖眼泪差点飙出来,控诉地看着他,一张小脸无辜又可怜:“你不知道怜花惜玉吗?我是佳人啊,兄长都说窈窕君子,淑女好逑啊,你怎么不待见我的?”说完了还眼巴巴地看着他,全然不知道自己讲了些什么乌七八糟的。
他头疼地看着她:“你究竟想做什么。”
秦暖见他理睬自己,瞬间欢呼起来,狡黠地一笑,从背后伸出手来,笑得天真又稚气,而那手中,是一朵灿烂的向日葵。
他的怒气在这温暖人心的笑容中渐渐消散,静静地看着她的笑颜。
忽然觉得,她似乎不是那么可恶。
秦暖踮起脚,不知道又想做什么,他下意识地一闪。
“山坡花儿香又多,采下一朵寄潇湘,潇湘不过水长东,长东而过娘子戴!”
这是……青楼‘留君醉’出名时花魁曾唱遍江南的戏曲。当然,那花魁是男子。
秦暖唱完了就跑得老远,傻乎乎地看着他。
娘子……
真是可恶。
他第一次有了骂人的冲动。
香山深处,古庙袅袅燃香檀。
万众参拜,咚咚的安寂木鱼声,一下一下敲响。
寺钟空鸣一声悠然。
秦暖的脸上被捏出两个红印子,气鼓鼓地看着前方傲然的身影。
而对方头疼地要命,自从遇见她,被她缠上,就被搅得乱七八糟。
佛前参拜后,香山深处有一片竹林,一片碧水湖,她走在小道间,他只见娇小的身影窜来窜去。
秦暖眼儿弯弯:“我求的是秦家兴旺不衰,你呢?我都告诉你了,你也要告诉我呀。”
他淡淡回道:“但求一世平安。”
竹林间阴凉阵阵,竹香飘渺。
“我在台下听你唱戏……”她揉揉小鼻子,抬头看他,“你唱的空山采茶什么来着,是什么意思?”
“你不需明白。”
她却自顾自地接着说:“我有个愿望,想回到深山处,在那里盖一间木屋,屋前有溪水,秋天的时候,树叶落下,顺流而过,我就在上面写,深山之处有神仙~然后躲起来,屋后要种一片向日葵,夏天躺在花丛中,缩在阴凉底下睡觉,下雪的时候可以出去荡秋千,最好是有木合欢,花开的样子好漂亮,大朵大朵的漂在水面上,荡来荡去,也不沉,然后我要养一群小羊,和它们遍山遍野的跑……”
他闻言失笑:“傻丫头。”
她撅嘴:“我才不傻呢,爷爷说我可聪明了!”
“秦家若是你当了家主,真不知会闹出什么鸡飞狗跳的事故来。”
秦暖闻言脸红了红,有些生气地靠过去挥拳头,却一个步子不稳,向前栽倒下去。他伸手一扶,可这丫头似乎太重了,冲劲把他险些撞倒。
……
秦暖眼睛都直了。
啊啊啊啊啊啊被人抱了……
“非礼啊——”
她下意识地大喊,撕心裂肺。
他手背青筋隐隐,面不改色地松手,闲闲地向后一退。
‘啪’重物落地声,紧接着惨叫声响起,惊起乌鸦数只。
“你欺负我。”
“呜呜呜呜呜……”
“你欺负我。”
“你就是欺负我……”
秦暖这一路不停地喃喃,小模样无辜又可怜,揉着屁股疼得泪水涟涟,抽噎着重复那一句话。
他想帮她看看伤得重不重,可想想还是算罢,不然又要涨了她嚣张的气焰。
况且……也不能帮她看。
秦暖揉着屁屁跟在他身后,那句话重复得成了机械,他仔细一听,居然变成了‘你负我’。
头疼地抚额:“这丫头……”
“呜呜呜……”她揉着眼睛,小鼻子抽泣着,“好疼啊,腿一跨开就疼,比姐姐说的洞房还疼。”
他的眉毛抽了抽,决定无视那后半句话:“过来,我背你。”
“好耶!”她含着泪意,笑靥如花,“那你要低一点呀,太高了我都够不到……”
“真是小丫头。”他决定要拿出做哥哥的勇气,蹲下了身子。
秦暖乖乖地趴在他背上,温顺得不像样子。
没了咋呼的模样,真是叫人不习惯。
“唱歌给我听好不好?”
“不。”
闻言,她有些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伸出小胳膊抱住他。
“我今年十五了。”
“嗯?”
“你来提亲好不好?”
“……”
她在这阵沉默里,渐渐有了哭腔。
“我不要嫁给王家的小猴子啊,他可烦人了,比我还闹腾。”
他被逗得笑出声:“你还知道自己烦人了?”
“哪里有啊,我这是纯洁天真,姐姐都说喜欢我,她还说我很温暖呢!”
“哦?”
“是啊是啊,我很温暖的,你娶了我就有秦家财产,都给你呀我不要,我抱起来很舒服的,很暖和呀,不像孙婆姨那么干,跟个男人一样的,难怪大兄不喜欢她的。”
“你还小。”
背上的人紧紧揽着他,凑近了大声道:“我不小了,你顶多比我大四岁,我都可以生孩子了!”
她的气息带着淡淡的甜香,婴儿一般的稚嫩。
“这都是谁教给你的。”
她扁扁嘴:“姐姐啊,姐姐叫我遇到喜欢的人就是死也要缠着他,至少让他知道,悄悄告诉你哦,姐姐就是因为这个后悔到现在的。”
“与我何干。”他渐渐地淡漠下来,疏离的语气让她一愣,可他的身体不由有些僵硬。
“你骗人!”
“我没有。”
“你骗我!别装了,真当我是傻瓜吗?那你的手为什么出血了?你真的以为我都不知道吗?!”
“呵……”他笑得蛊惑散漫,毫不在意,“你是否明白,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得到过好下场。”
她怔住,喃喃道:“只是戏院的人拿东西威胁你,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可他们在你掌中埋下刺钉,让你不能握重物,不能做任何事,只能唱戏……”
“你要是不喜欢我,不在乎我,大可不必背我,也不用扶我,让我摔个毁容也行,可你没有,说明你在乎我。”她得意洋洋地说,却在看到伤口时笑容凝固住,“我不是故意让你受伤的,我从来没有刻意过……”
“我知道。”他手上越发用力,血染了衣裳,一滴一滴落下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成了戏子,是我的报应。”
“你……”
“是个人见到小姑娘摔跤都会去扶一把,我做的并不算什么。”
“我不怕!”她说,“你背后那群讨厌的跳蚤要是敢动我,就来试试。”
他的笑容寂寞如死。
你不怕,可是我怕。
再也不想看见有人因为我而丧命。
天渐渐黑了,深山处莹莹的点点悠悠来去,是小小的萤火虫。
“我想听你唱歌……”
他放下秦暖,回眸笑如盛锦。
“好。”
“嗯。”
……
“怎么了?”
“顾草薇。”
“咦?”
“我的名字。”
“原来你不叫檀啊……”她笑靥如花,喃喃地重复,“草薇,草薇……”
“草薇。”她认真地看着他,笑意浅淡,拂袖微微欠身,做了个标准的礼,“妾身秦暖,小字心木。”
顾草薇头疼抚额:“我可没说要娶你。”
她委屈地扁嘴,又开始耍赖:“你不娶我我要嫁你啊,我都被你抱了,你要负责,你还背了我的!”
他哑然失笑。
“叫我心木,草薇。”
“好。”顾草薇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得如桃花绽放般生艳,“心木。”
秦暖眼睛亮亮的,一头扑进他怀里,蹭来蹭去。
“喜欢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