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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十二、照料 ...

  •   二十二 照料

      闻到展昭身上浓烈的酒气,蔡封有些心疼的道:“轻然少爷,您喝了不少酒吧?您等等,老奴给您倒碗水来!”说着,便急匆匆的顺着小路去了,不多时,便端着一只瓷碗又急匆匆的走了回来,“来,轻然少爷,趁热喝两口!”
      展昭本已经压制住反胃的感觉,但又不好违了他一番心意,便端起来喝了一口,不料不喝还好,一口水下肚,本就翻腾不已的胃被这么一刺激,更加势不可挡的翻江倒海起来,展昭再忍不住,将碗往蔡封手里一塞,冲到路边真的呕了出来。他方才在席上根本也就没有吃什么,胃里几乎没有东西,呕出的只是水,但胃里不断翻涌干呕的感觉仍旧折腾得他够呛,好不容易止住了干呕,展昭捂着胃,气喘吁吁的直起腰,头上身上已是一层虚汗。
      看蔡封端着水手足无措一脸担忧的站在自己身旁,展昭对他歉然一笑,重新接过碗,不敢再喝,只含了一口水漱了漱口。
      “轻然少爷,您没事吧?要不要老奴去请个郎中来?”
      展昭微微一笑,道:“没事,多喝了些,睡一觉就好了!”强撑着头晕目眩的感觉,跟蔡封借了扫帚和簸箕,将秽物清理干净了,展昭只觉一阵倦意涌上,几乎想要就地躺倒好好睡上一觉。
      那蔡封也是个有眼色的,见展昭一脸倦容,便道:“老奴看您也累了,要不老奴扶您回去歇着吧!”
      展昭忍不住淡淡苦笑,让他送自己回去,再看到自己居住的竟然是风絮轩,这忠心耿耿的老奴怕是要难过了吧。
      婉言拒绝了蔡封的好意,展昭辨明方向,一个人摇摇晃晃的往风絮轩的方向走。
      蔡封望着那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清瘦身影,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忽听一声咳嗽,蔡封一惊,连忙回身,却见树木掩映间,一人宽袍缓带,负手而立,正是百里绝焱。蔡封脸色骤变,便忙上前行礼,结结巴巴的道:“王爷恕罪……老奴……老奴见到轻然少爷……一时激动……忘了……忘了净寒阁不许外人进来的规矩,请王爷恕罪!”
      百里绝焱眉头紧拧,面色沉肃,看了看面前紧张的老奴仆,张了张嘴,还是粗声粗气的道:“算了,你去吧!”
      方才的情景他都看在眼中,瞧着展昭冲到路边呕得难受的样子,心里一瞬涌上的关切之情竟是掩都掩不住,怎么也忽视不了了。
      他不明白惊然为什么要带他回来,不过瞧他方才神色,就知道他一定是在打什么主意。惊然的性子他倒是放心,只是搞不清楚他到底存着什么心思,这一点也着实让他心头惴惴,难以安心。
      那日在程府中摔下那样一句话拂袖而走之后,他心里也隐隐觉得有些后悔。他其实清楚的很,展昭待自己向来是敬畏有加,能当着自己的面说出心里的怀疑,恐怕真是下了不小的决心,自己那般冷语相加,确实是……有些过了。
      在净寒阁中转了半天,百里绝焱终还是按捺不住,径直往风絮轩而去。走到门口,负责风絮轩的小厮已然迎了出来,百里绝焱问道:“展护卫回来了?”
      “回王爷,已经回来了……不过,奴才看他似乎有些不舒服,脸色很难看……”
      望着屋内仍然亮着的灯光,百里绝焱问答:“他还没休息?”
      那小厮回头看了灯光一眼,有些迟疑的道:“展护卫房里的灯亮起来有一阵子了,可是一直没什么动静,奴才也不知他睡了没有!”
      百里绝焱点点头,摆手让那小厮退下,自行推门进了屋。
      屋内异常安静,百里绝焱目光直接扫向床榻,果见展昭外袍未褪,正蜷着身子面朝里歪在床榻之上,簇新的白衣之下,清瘦的身子不住的轻颤着。
      百里绝焱大步上前,伸手在展昭肩上推了推,淡然道:“怎么了……?”
      没想到展昭毫无反应,依旧侧躺着,一动不动。
      百里绝焱心里一阵发慌,手上连忙用力,将展昭侧着的身子扳正了,借着房内烛光,只见展昭脸色惨白若死,额角鬓边全是豆大的汗珠,剑眉紧蹙,薄唇紧咬,吐息清浅急促,一脸的痛苦之色。百里绝焱心头一颤,又推了推展昭,声音不由的柔了几分,轻声唤道:“展昭,醒醒……”
      但展昭只是微微松了松唇,一缕细细的轻吟自齿缝间逸出,百里绝焱细细辨认,竟是一“痛”字。他剑眉一轩,这才发现展昭两手紧紧按着胃部,想是胃痛难忍。他眉头拧得更紧,要什么样的痛,才能让这倔强的孩子道出声痛来啊?
      心里有些惶急,百里绝焱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再一次的将展昭视作了孩子。
      拉过展昭的手把了把脉,百里绝焱忍不住烦躁的叹息一声,展昭身子偏于虚寒,这几日怕是低烧不断,元气已损,加之一日未进饮食,气弱血亏,只宜温补。可惊然这孩子胡闹一气,竟给展昭服了药力猛烈的炙焰丹,又饮了性烈如火的熊胆鹿参酒,两者虽都是难得的良药,但相辅之后,药性更加猛烈,展昭虚寒的身子如何能禁得住这般强烈的冲突,若不是他功力深厚,此时怕早已昏厥,哪会只是胃痛加醉酒这般简单。
      起身至书案后,百里绝焱提笔写了个方子,交给门外的小厮,命他速去抓了药来煎,自己又返回床边,伸手将展昭揽了起来,动作是自己都觉得吃惊的小心翼翼和轻柔,扶他靠进自己怀里,一掌贴上他小腹丹田,引导他体内真气,助他缓缓化解药力。
      感觉着怀里柔韧的身子不断的微微颤抖着,百里绝焱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便如同落入水中一般,沉沉浮浮,没个着力的地方。
      真气运行三个周天,百里绝焱缓缓收回内力,展昭毕竟不是内伤,这运气之法,奏效不大。手掌收回,百里绝焱才刚刚扶起展昭想要将他放回床上,不料展昭手臂一抬,竟然一把握住了百里绝焱的手,嘴里含含糊糊迷迷蒙蒙的唤出了一声:“爹……”
      “轰”的一下,百里绝焱只觉己身如遭雷击,整个人怔在那里,似乎连动一动都绝难,心底,却分明有什么东西,一丝丝一缕缕的缓缓的浮了上来……
      明明知道展昭叫的不是自己,而是远在江南的展易玄,可为什么心里的感情竟是这般的激荡?
      ……
      这样的感觉很是奇妙,百里绝焱似乎是一辈子都没有体会过,痴了一般,抱着展昭,坐在床边,直到那煎药的小厮端着药碗进来。
      “王爷,药煎好了,可要奴才喂展大人服下?”
      百里绝焱看了看怀里脸色依旧惨白的展昭,浓眉又是拧了拧,伸手道:“给我吧!”
      “是!”那小厮虽讶异于自家王爷惊然要纡尊降贵的亲自喂一个四品护卫服药,却还是知趣的什么都没有说的将药碗放在百里绝焱手上,悄悄退了出去。
      舀了一勺药汁,吹到半凉,凑到展昭唇边,百里绝焱的声音低柔的连自己都觉得心惊:“张嘴!”
      展昭本是半醉酒半昏睡,并非意识全无,百里绝焱为他化解了以部分药力,也让他稍稍清醒了些,耳边听得有人让自己张嘴,本能的便照做了,待苦而后甘的药汁入口入腹,热乎乎的感觉似乎让绞痛不已的胃好受了些,展昭便迷迷糊糊的配合着一勺勺的服下了药。只是身上倦意浓重,加之酒劲未去,几经挣扎,却是睁不开眼。
      喂完了一整碗药汁,已是顿饭工夫之后了,百里绝焱轻轻将展昭放回床上,伸手探了探他额头,只觉掌下温度甚热,忍不住又皱了皱眉,起身从盆架边拿了净帕浸湿,细细的将展昭额角鬓边的冷汗都拭了去,又重新将净帕在冷水中浸过,才叠好敷在展昭额头上降温。
      忙乱了一番,终于能暂时安生一会儿,百里绝焱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里绝焱的眉头又死死的拧了起来。
      自己怎么会做这些事情,尤其是对着这个人……
      为什么会有这种情不自禁的感觉……
      思绪像是不由自己支配了,不由自主的便想要关心眼前这个苍白虚弱的少年……
      真的是天意吗?
      自己的心终于还是开始动摇了……
      开始因着这个孩子的一颦一笑而牵挂了……
      这分明……是做父亲的感觉……
      心里甚至隐隐遗憾着,他若真是自己的孩子,寒儿,我们一家一定会是最幸福的吧?

      当展昭从梦境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了,他抬手按了按额角,忍不住轻轻蹙眉,头疼的厉害,身上也隐隐泛着酸痛,看来除了宿醉,自己昨晚又发热了,想来热度还不低,不然身上不会难受成这般。不过,这会儿……探了探自己的额头,似乎已经退热了。
      轻吐出一口气,展昭撑着酸痛的身子坐起,却在目光落在窗边的不速之客身上时,整个身子都是一僵。
      床边,斜着肩靠在窗棱上,一双光华流转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瞧着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晚害他难受一夜的“罪魁祸首”——百里惊然!
      “世子……”展昭惊愕之下,竟忘了行礼,只怔怔的坐在床上看着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瞧着一向在人前沉稳有礼的展昭露出这般孩子气的表情来,百里惊然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怎么了,展护卫,昨晚一杯酒就把你撂倒了,到现在还没醒呢?”
      展昭闻得此言,脸上一红,忙下床行礼。
      “罢了罢了!”百里惊然笑着摇头:“展护卫别总这般客气,你不累我还累呢!”
      展昭微微一笑,目光不经意间瞧见了桌上的碗,碗底还有些残余的药汁。他脸色不由一白,他只是醉酒,不是失忆,昨晚的情景隐约记得一些,那些带着温柔疼惜的举动……是百里绝焱吗?
      百里惊然见他一瞬又失了神,了然的唇角微微一挑,扬声唤了在门外候着的小厮,门开处,进来三个小厮,一个端着盛着热水的水盆,一个端着早点,最后一个捧着一套衣服,细看之下,黑色袍服之上,竟还有一套软甲。百里惊然道了句“展大人先洗漱了用早点吧”,便转身欲出房间。
      展昭心里有太多事情要求证,可见百里惊然这就要走,不由急唤了声“世子留步”。
      百里惊然收住脚步,回身望着他,不紧不慢的道:“展护卫还有事?”
      展昭只觉自昨日进了这百里山庄,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事先安排好的,想着昨夜百里绝焱的举动,心里不由有些烦乱,语气便冲了几分:“世子叫展昭前来,是为了化解王爷心中不快,为何却又如此消遣展昭?若是世子只是玩笑,那便恕展昭失礼,要先走一步,开封府案件繁多,展昭实在没空陪世子玩闹!”
      百里惊然对着展昭熠熠生辉的黑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轻轻勾唇一笑,俊美的面容直如琉璃一般,流光溢彩。
      “展护卫似乎是误会惊然了,你该不会是真以为惊然叫你来就是让你磕头认罪吧?”他指指放置一边的软甲和箭袍,笑道:“这便是惊然的计较了,家父想要去打猎,落离被家父派出去办事了,展护卫不跟着去保护,如何能显出赔罪的诚心?”
      伸手不打笑脸人,展昭望着百里惊然嬉笑的神色,知道他没有说实话,但是他若一定不肯明言,自己也拿他没有办法,想来他的举动并没什么恶意,自己且再瞧瞧再说吧。
      洗涮完毕,用过早点,展昭换上了那黑色的软甲和箭袍,至和意堂前与百里惊然会和,才知百里绝焱已经带人先走了,便跟着百里惊然直奔出百里山庄,向附近的邯垣谷而去。
      邯垣谷离百里山庄并不算远,快马约莫一顿饭的时辰便到了,展昭骑在马背上,脑子里还想着昨夜的种种,心里着实不明白百里绝焱为何会忽然对自己百般照顾起来。烦乱的思绪让他并没有注意到昨天还借故说不便骑马的百里惊然,今日却骑在马背上一副英姿飒爽的样子。
      到得谷口,展昭远远便瞧见有两骑等在那里,看身形,其中一人便是百里绝焱。
      心里有些紧张,展昭忽然觉得不知道要怎么样面对百里绝焱了,但□□马驰极快,转眼他便已经在百里绝焱面前了,勒马停住,翻身下马,行礼。
      百里绝焱诧异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黑色箭袍宽大的袖子随风轻摆,合体的软甲将清瘦的身形紧紧拢住,看似柔弱,却在柔弱中蕴着韧力极强的力量。
      转头瞪了站在马旁笑得有些狡诈的百里惊然,百里绝焱皱了皱眉,道:“起来吧!”
      展昭站起身,这才有机会细看百里绝焱身边的青年男子,年龄似乎要大百里惊然两岁,五官并没有他出众,但那温和的面容,温和的微笑,温和的气质,却让他平添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气韵。
      百里惊然走道青年男子身边,笑着介绍:“他叫莫风,是百草谷的人,医术还不错,昨日看展护卫脸色不太好,本来还想让他给你诊治一番,可惜时间太紧了,待今日狩猎完毕,回去再说吧!”
      百里绝焱听百里惊然提到展昭脸色不好,忍不住便向他脸上瞧了瞧,果见他脸色还有些泛白,想着他昨夜蜷成一团的身体,紧蹙的剑眉,微微颤抖的痛苦神情,不由得便担心起他的胃痛此时是否已经缓解了。蓦然涌上心头的担忧让百里绝焱又忍不住生起自己的气来,别开脸再不看展昭,而是走到自己的爱马旁,翻身上马,冷冷的道:“你们要聊就慢慢聊吧!”说完,扬鞭纵马,飞驰而去。
      “爹!”百里惊然唤了一声,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其余两人,转身便也朝自己的马走去,不想他才碰到马鞍,身子却忽然毫无预兆的晃了晃,踉跄着便要摔倒。
      展昭的目光本是望着远去的百里绝焱,发现百里惊然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去扶他了,不过莫风人影一晃,已然赶在百里惊然倒地前将他接入了自己怀里。
      “世子!”展昭也掠过去,担忧的看着被莫风扶着坐在地上的百里惊然。
      百里惊然并没有昏迷,他只是靠着莫风静待眩晕过去,才睁眼向展昭道:“展护卫,烦你跟去保护家父,这谷中时常有野兽出没,惊然有些担心……”
      展昭深深的看了百里惊然一眼,点了点头,向莫风道:“世子就交给莫兄了!”说完便要起身。
      “等等!”百里惊然从怀里摸出一枚一指长两指粗的小圆筒,递给展昭,道:“这是联系山庄的信号弹,若是万一遇到麻烦,展护卫放出信号,山庄便会遣人前往!”
      展昭接过信号弹,虽然心头有很多疑问,但却没说什么,起身上去向百里绝焱的方向追去了。
      莫风望着展昭越驰越远的身影,微微一笑,道:“当断则断,能隐忍,能抉择,不亏南侠之号啊!”说着,伸手推了推怀里的百里惊然,淡淡笑道:“别装死了,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二十二、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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