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9、第五十八章 ...
-
老吴还没有到,陆令非也没回来,倒是许专员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杀上来了。
“陈国光,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说胳膊疼请病假吗?”
“苹果会在这儿,都是因为我的关系。”关关挺身打断许专员的训斥,“病人正在休息,有什么事情我们出去说。”
“好啊。”许专员应承了一声,“那请关律师解释一下,你们怎么会私闯民宅?而且刚刚好就私闯到了已经死亡的犯罪嫌疑人的家中?”
“许专员说我们私闯?这可是很严肃的指控,请问你有证据吗?”相比许专员自觉抓住他们尾巴的趾高气昂,关关倒是相当的气定神闲。
“证据,难道你们没进入格拉姆家中?”许专员一脸“你在狡辩”的神情。
“只要进入格拉姆家中,就一定是私闯吗?”关关反过来问他一句,随即把陈国光也拉下水,“陈警官,你都听到了,如果我投诉许专员,还要请你作证。”
“哟,许专员这不好意思,我这地儿没站好,全都听见了怎么办?”陈国光双手一摊,一派我也很为难但我不能说谎的姿态。
“真实的情况是,我们是为了寻找我当事人顾殊予先生失窃的画作而找到那里的。”
“今天从专案组出来以前,我就和陈警官说过了,想请他吃个饭帮他压压惊,专案组的警官们都听到了的。后来我就想说到网上推荐的餐馆吃饭。谁想到那家餐馆就在之前顾博士地理侧写的重点位置。”关关叹了口气,“我实在想不太通,明明地理侧写很准确,为什么就是没找到地方,也不知道当时冷嘲热讽否定用数学方法来做地理侧写的人现在脸疼不疼……”
那个否定地理侧写的人就在你面前啊,他不疼我都要替他疼了!陈国光配合地咳嗽了一声,关关也顺势言归正传:
“我们也就顺理成章地聊了几句格拉姆的事,没想到顾博士看着我手机导航就怔住了。他说了一堆什么格拉姆矩阵,欧式空间什么的,我也没听懂,数学本来也不是我这种文科生能搞明白的,反正他计算的结论就是那栋事发的别墅应该就是格拉姆的狡兔三窟。”
“对啊,当时我也特别惊讶。不过身为一名人民警察,听到有群众向我报财产失窃,怀疑失窃的物品就藏在附近某栋建筑里,我肯定不能置之不理啊。”陈国光默契地接过去,“所以我就带着他们过来了。”
“是啊,我们身边有陈警官在,当然是要向他报警的。而且他毕竟还是专案组的成员,有关格拉姆的线索,我们统一汇报给他,应该不成问题吧?”
“对啊,我都快忘了,我还是专案组的成员呢,搜查是我本职工作啊。”陈国光一脸恍然大悟。
“我们本来想等专案组一起来的,可保安和陈警官都听到里面有声音,我们怀疑有入室盗窃发生,想说一起进去协助陈警官工作。毕竟根据刑事诉讼法,对于正在实行犯罪被发觉的,任何公民都可以立即扭送公安机关。”
“对啊对啊!”陈国光连连点头,气得许专员脸色爆红:
“你们从哪儿拿的钥匙?”
“报告组长,自从专案组成立,我们所有的组员都是不眠不休一心扑在工作上,我也特别受到感染,所以照着模子配了格拉姆的钥匙,带在身上随时提醒自己,没想到就派上用场了。”
“这么说来,你是一心工作,他们都是活雷锋?”许专员鼻子都要歪了。
“对啊对啊,这样的热心市民,不给嘉奖都说不过去……”
“还有在格拉姆家二楼那幅没完成的睡美人图,就是我当事人当年失窃的画,现在要求追回。”
“那幅画现在是证据了。”
“我知道,还请许专员善尽保护责任,稍后会有专家来估值。要知道我当事人的画,10年前就有人出高价收购了。请千万别给我两件事一并投诉的理由……”关关非常“客气”地提醒。
许专员知道在这里肯定是不会有任何的结果了,丢下一句“走着瞧”,索性拂袖而去。
“Bravo!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杀人不用刀啊,关律师你太帅了!”
“凡是Loser都喜欢‘走着瞧’,不用管他。”关关挑了挑眉,与陈国光击掌庆祝,“合作愉快!”
“你刚说的什么矩阵是什么啊?”
“格拉姆矩阵?我之前在百度上随便查的,毕竟是数学的事,就算出了什么篓子,相信顾殊予也能圆回去。”
有个学神男友,就能随口乱编也这么高大上!陈国光自己深深地被震撼了。
陆令非回来时,病房里并没有人在。他询问了一下护士,原来老吴已经来了。他带了几个脑科和眼科权威过来,正在做颅脑核磁共振检查。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过去,就见陈国光站在检查室门口东张西望,一见他便大步迎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关关呢?”
“吴教授叫关律师和他一起去监控室了。”陈国光避重就轻,他总不能告诉他老吴说什么“病人隐私权家属知情权”,单叫关律师进去吧。
好在关关和老吴很快出来了,陆令非上前问:“怎么样了?”
“看大脑内部的情况是在好转中,各项机能都比之前有所增强。”老吴一脸严肃,“这种强刺激不能再有了,毕竟大脑是人体最重要的器官,一个不小心很可能造成身体的永久性伤害……”
专案组被那个迷之自信的许专员把控已经够糟糕的了,要是他们的“最强大脑”再下线,这案子还有法破么?陈国光焦虑地直转圈。
不是他长他人志气,而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睡美人杀手害得顾博士家破人亡,他们头儿差点身败名裂,可他现在却还舒舒服服地在暗处活着,这让他怎么能甘心!
“老吴,别危言耸听。”顾殊予的声音有些虚弱,在他们身后响起,“我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如果没有这种刺激,我的记忆就永远恢复不了。”
“顾博士,你怎么这么固执啊!”
“我们都是做科研的,你应该懂得。”顾殊予双眼因充血而通红,明明很虚弱却有种无坚不摧的魄力,“我没办法放弃追寻而活,拥抱真理一秒而死,也好过浑浑噩噩寿终正寝!”
“得得,您这就是不得安宁的命。”老吴苦笑,他与顾殊予的差距不止是天分和性灵,还有这一往无前的孤勇。这是通向伟大所必须的特质。
关关默默走过去,握住了顾殊予的手,对其他几人说:“先回病房吧,等下能让我和他单独谈谈吗?”
“过来,我没有力气了,让我抱抱。”只有两人的病房里,顾殊予向关关展开了双臂。
关关小心地把自己埋进他的怀抱,手贴在他的心脏处,感觉他的心脏就在她的手心扑通扑通跳动,炽热而强劲的,带着勃勃的生命力。这样真好。
顾殊予感觉到左肩她头枕着的地方微微湿润,她是哭了吗?顾殊予顺着她长发的手停顿,改为轻拍她有些纤细的脊背。
“顾殊予,你不要再查这个案子了。”关关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声音沉闷沙哑,“查案本来也不是你的责任,就算你不插手,也还有我和六哥,还有苹果瑛瑛他们,我们一定会查明真相,把睡美人杀手揪出来的……”
“我相信你们做得到。”顾殊予低声说,“如果今天我们易地而处,我要求你退出,你会同意袖手旁观吗?”
关关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自己会怎么选,尤其在做出自己父亲遭遇的那场空难可能也与睡美人杀手有关的推断后,她更不可能放弃。
“别哭,宝贝。”原本清冷的声音因为动情而低哑,他的左肩比之前更潮湿了,她好像哭得更厉害了。虽然亲密相拥却看不到她的脸,这让他有点心疼得发慌,“抬头让我看看。”
他扶着关关的肩膀把她拉起来,就见她满脸水光,眼睛和鼻尖通红,嘴唇哆嗦着,被雪白的牙齿咬出了血丝,却倔强地不肯发出声音。
“松开!”他捧着她的脸,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别咬了。”
关关躲开他的手,深深吸了口气,伸手抹掉脸上的泪水:“我会放弃的。如果易地而处,我会放弃的。我还想和你过一辈子,真理也好,浑浑噩噩也罢,对我而言没什么比和你一起寿终正寝更重要。”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也能答应你。只是——”顾殊予并没有追击,他双手垂下放在病床上,紧握成拳,“那张画让我又想起了一些事情。这次,是那天晚上的情景。”
关关猛地抬起头,哪天晚上——是教授被杀,他被认定是睡美人杀手的那天晚上吗?
顾殊予垂着眼睫,在眼底投下一片浓墨重彩的影子。
“我看到教授临死时的样子,那时他已经被刺中了,双手握着那把厨刀的刀柄正往外拔,他的手上,身上,脸上都是血。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惊恐或者痛苦的表情,他在笑——关关,我看到他直到倒地那一刻,都还在笑……”
顾殊予描述的场景有些诡异,让关关打了个寒蝉。
“可是你也看过照片,死者并没有笑啊。”
“不,我很确定我看到的。”他回视她,“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要看到这种场景,我必须是在他正对面的位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有动机——如果当年他真的查出来自己亲生父母的死,是教授动的手脚的话;他在现场——他就是在谋杀现场被人发现的,而且他的手上身上都有血迹;有目击证人指控他——格拉姆就曾对陆令非透露,他亲眼看到是他杀死了教授。虽然他现在已经死了,但是他的证言无疑有很重要的价值。
身为律师,这些关关当然也想得到。她的脸瞬间苍白如纸,腾地站起身来,斩钉截铁地说:“你也不能确定这是真实的场景,还是你臆想出来的。”
“关关,你这是在掩耳盗铃。”顾殊予摇摇头,看着她的目光温柔似水,更让人无所遁形。
“你不要说了,除非在律师保密义务条件下,你不要对我说起任何细节。”关关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送到他面前,“顾殊予先生,你要聘请关关律师做你的律师,代理你的法律事务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
顾殊予看着她,仿佛她是他世界唯一的存在。
“那好,做为你的律师,我的建议是你不要对任何人再提起这段所谓的‘记忆’。你还不能确定这段记忆的真实性;你也并没有想起倒地是谁插了这一刀。不要说你站的位置怎样,别忘了还有你是正当防卫以及教授自杀的可能性。还有睡美人杀手——”关关兴奋地瞪大眼睛,好像捞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对啊,还有睡美人杀手,他跟这个案子肯定是有关系的。还有啊,如果真是你杀他,教授为什么还要对你笑?这根本解释不通……”
“所以我不能退缩,我必须要找到睡美人杀手。”顾殊予看着关关,一向璀璨的双眸仿佛被乌云遮蔽晦暗下来,“我知道这对你很难,对不起,关律师,这次我无法给你内心确信。如果这一切是真的,我不会让你为难。”
他会自己了断的,毕竟他又怎么舍得让她在正义与感情之间撕扯……
“顾殊予,你傻不傻啊!”关关拎起沙发上的靠垫,往他身上砸去,“高智商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吧!”
就算真的是他杀的,可他变成植物人十年,如今又失忆了,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顾殊予。她可以这么劝说自己,但是她还是无法接受。她自己就是司法的践行者,也曾为人戕害,有些原则早已深入骨髓,那是属于关关最美好的部分,让她剥离不如让她去死。而顾殊予早已经看穿了一切。
这一刻,关关感觉到了真实的悲哀……
医院并不允许陪床,过了探视时间,关关就自觉和陆令非一起回去洋房了。关关抱着海盗的狗头,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好像过山车一样,她真的是“感觉身体被掏空”了。
“关关,这是苏格兰场传来的那场空难的资料。”陆令非把一个U盘放在桌上,推给她,“你为什么要这个东西?”
关关简略地讲了一下他们在英国发生的事。陆令非皱紧眉头:“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怀疑顾殊予父母并不是死在日本,而是死在了那场空难。而叔叔只是因为坐错了这趟班机——”
“所以我想看看这份资料。”关关接过U盘插进接口,“想看看和顾殊予父母有关的信息,如果真的如我们想的,空难是有人针对顾殊予的父母而设计的,那我绝不放过他们。六哥,你不用管我,先去休息吧。之前为了格拉姆的事情,你一直都是连轴转,明天又要接顾殊予出院,又要陪赵宇回你们学校,你怎么受得了!”
“我没事。”陆令非煮了两杯咖啡来,“关关,我们谈谈吧。”
通常陆令非叫她全名的时候,都是要讨论严肃话题的时候。
“谈什么?”关关推开电脑,转身面对陆令非,接过了他手上的咖啡杯却垂下眼睑,“是要说我和顾殊予的事吗?对不起,哥,这件事我早该跟你说的。其实在去年去Z市之前,我们就在一起了。这次去英国,我带他去见了我爸……”
她说话语速比起平常要快了许多,似乎想要一口气把所有的事情说完。
他们都知道症结所在,那天在陆令非家里看到的,他计算机开机屏保的那张照片是真真切切地存在,不可能不对他们的关系产生影响。
“和他在一起,你觉得幸福吗?”
“嗯,很幸福,而且很笃定。”关关看着陆令非,故作开朗地笑,“六哥,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一直觉得能遇见你是我一生难有的幸运。你是个称职的好哥哥,而我从来不是个听话的好妹妹。”
“谁说的,你一直是个好妹妹,当年我妈差点就把你抱回家来养了。”陆令非拍拍她的头,一向端凝严肃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一日为兄,终身为长,总是不会变的。就像这杯咖啡,就算加了牛奶,仍然改变不了它是一杯咖啡的本质。它的初心还在那里。”
关关听得很明白,他是在变相地向她解释电脑里那张照片的事。他对她动了男女之情,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但是她无法回应,也不会改变他们之间原有的关系——他依旧愿意做她的哥哥,一辈子不变。
关关握紧手上的咖啡杯,鼻间都是咖啡香气,就像这么多年来陆令非对她点点滴滴的好,苦与甜溶于一炉,温暖到酸涩,让人忍不住泪盈于睫。
陆令非从她手里端走咖啡,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小时候一样:
“你不用强逼自己把这杯咖啡喝完,小鸟儿。我们都知道,不是咖啡的问题,我只是没有在最合适的时候端给你;而于我,我自己这杯咖啡,浅尝辄止便好,我已经喝过了就不算遗憾……”
关关抓住他的衣角,终于放声大哭。这一天先是顾殊予,再是陆令非,她的心情好像坐上了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忽冷忽热,直逼她的生理与心理的双重极限。如果再不能宣泄,她真的要被压垮了。
这一刻,就让她在陆令非温情的怀抱里暂息,流干那些没有用的眼泪,她会打起精神再出发,她一定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