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爱你》汶希

3、第二章

　　两个人走出文兴烤鸭，章景凯默默算了一下，虽然现在有足够钱回酒店了，但还不是得腆着脸求COCO把钱包还给自己，说不定碰上彭杰，又被他奚落一番。下午换个人流多的地方再演出一会儿，或许能赚够晚饭钱，说不定还能给COCO和彭杰捎份外卖。哼，让他们觉得自己演不好落魄艺人！

　　随意地问了身边的大男孩一句，“你待会打算去哪里？”

　　赵希真尴尬地掏出那三张皱巴巴的攻略，仔细看了一下，指了一处“COVENT GARDEN，据说有很多古灵精怪摊位的地方。”然后又使劲翻出地铁图，研究怎么坐地铁。

　　“哎，COVENT GARDEN哪里用坐地铁，跟我走。”章景凯把地铁图和攻略一把塞回赵希真的书包里，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赵希真看着前面那个背着琴盒的宽厚背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种莫名的信任和安全感，赶紧追了上去，“等我。”

　　从CHINA TOWN 走去COVENT GARDEN的路，都是小路，章景凯熟悉地往左一拐往右一弯，但实际上每个路口在赵希真看来都是一模一样的。路痴赵希真崇拜地说，“伦敦你很熟吗？”

　　“来过几次而已，不过也就熟这一片，靠近西区的剧院嘛。”
　　“你很喜欢音乐剧呀？听你的小提琴，你应该是专业练习过吧。”
　　“小时候学过，但相比起练琴，我可能更喜欢戏剧。所以最后大学选了卡内基梅隆的戏剧学院，学编剧。”说起艺术，章景凯不期然有种自豪感。

　　“哦，编剧呀，还行。”赵希真脑子里搜索了一下。其实丝毫没有任何印象，他脑子里除了举世知名的什么哈佛等美国大学，你让他说，他估计就只知道茱莉亚音乐学院了。但是出于客套，他还是装模作样地点点头。“你小提琴不错呀，干吗不继续？”还客套地补充了一句。

　　这下子倒是章景凯稍稍有点不满，虽然他的学历在他家里不算什么，更加比不上哈佛主修法律的妹妹章景岚，但好歹在娱乐圈里，能像他这样有个像模像样的名牌大学学历就很不错了。更不用说公司这几年都是努力把他打造成为学院派才子型的艺人。更何况母校的戏剧学院，好歹出过几个大名鼎鼎的演员嘛。

　　不过吃人的嘴软，看在中午赖了一顿饭的份上，章景凯顺着赵希真的话接下去，“茱莉亚给了通知书我，但我更加喜欢将来做导演。”随后想想，看看赵希真无动于衷的表情，又忍不住加了一块砝码，“我还练钢琴呢。”

　　“啊，我也是学钢琴的。”说起钢琴，赵希真终于来劲了，“维也纳音乐学院，不过我是学古典的。”
　　他终于原谅刚才那句“哦，还行”，他抬头再度仔细打量眼前的男孩，皮肤很白，手指也是，正处于青春期末段，男孩和男人之间尴尬的脸，但笑起来的酒窝让人无法忽视。只是这么一个瘦弱却又很能吃的大男孩，真的很难和钢琴家联系起来呢。
　　有了音乐和钢琴这个引子，两个人开始滔滔不绝地聊了起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COVENT GARDEN.

　　这里曾经是伦敦最活泼的区域，也是上世纪很多文人和音乐人喜欢来的区域。在奥地利那么严肃的国家呆久了，赵希真简直像出了笼子的小鸟一样，一个一个摊位和小店地逛，什么都好奇地看。章景凯在一旁默默地陪着，还帮着用英语替他杀价，反正也习惯了，妹妹好像也是这个年龄吧，一样对世界充满着好奇。

　　逛了好一会，章景凯看看接近黄昏了，想起自己内心的豪言壮志还要给自己赚够晚饭钱，和赵希真说，“希希，我再去拉会儿琴，呆会儿我们在地铁站口碰头好吗？”还没逛够的赵希真自然点头答应。

　　章景凯走了没多久，赵希真突然觉得自己莫名地低落下来。本来这次伦敦之旅临时被放鸽子，前几天到哪里都是一个人默默的，虽然他好静，但也不至于除了点菜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吧。好不容易碰上个又认识路，英文又好，还懂音乐的玩伴，才结伴了几个小时，又走了。

　　赵希真看了看刚刚走过的小摊位，突然觉得无论是怀旧唱片还是手工小首饰，全都没那么吸引人了。
　　想来想去，赵希真开始寂寞地往地铁口走回去，宁愿去听Andy拉小提琴。

　　COVENT GARDEN是伦敦街头艺术的集中地，章景凯在这里的演出就显然没有各种模仿秀、全身涂满银粉的机器人那么吸引了。而且靠近晚饭时间，人越来越多，风也越来越大。

　　章景凯从学校开始，一直就是风云人物，进了娱乐圈虽然不至于大红大紫，但好歹算是二线级别的，何况还有一个宝岛女神女友钟心玫，在他的人生中，哪怕被导演骂，也从来没有试过这种被世界漠视的感觉。

　　他第一次由衷地佩服起身边的街头艺人，尽管每个行人都行色匆匆，一脸不要烦我的冷漠表情，尽管可能面前的小帽子里只有可怜的几个硬币，尽管终其一生，都很难遇见伯乐，吃完上顿顾不上下顿，但每个人，都还是如此投入地表演。不比自己，除非有行人和自己目光相接，给一点鼓励的微笑，才勉强拉得动弓弦。

　　风越来越大，伦敦春天的傍晚带着浓烈的寒意。章景凯看看面前可怜的五英镑和几个硬币，好吧好吧，骨气不能当饭吃，还是回去好好求求COCO和彭杰。至少这个傍晚，自己也算是体验了生活了。

　　百无聊赖打算收摊的时候，有个陌生的路人走过，也不驻足旁听，默默地放下了50英镑。章景凯错愕地收起放在地上装钱的帽子，抬头一看，赵希真就在马路对面星巴克的玻璃窗里朝他招手。
　　走进去，赵希真面前的桌子上已经买好了两杯咖啡，章景凯也不客气，拿起就喝，暖一暖被夜风吹得发凉的手。
　　“刚才那个？”章景凯哪里可能猜不出原委。
　　“什么，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赵希真顽皮地笑了，咖啡上的奶泡沾满了上唇，显得格外孩子气。
　　“那谢谢你了。”
　　“你明天可以当我导游吗？”赵希真倒是得寸进尺起来了。
　　章景凯失声笑了出来，原来自己不做明星，还能做导游。“我就只值50英镑吗？要知道我这个导游不仅认识路，还能陪你聊音乐呀。今天还小提琴伴奏了。”
　　“这样啊，那我明天弹钢琴给你听，我们两清了。”

　　本来只是打算好好地过完今天，明天即使不拍自己的戏份，也乖乖跟着剧组，讨好一下导演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章景凯被眼前这个不算漂亮的男孩，那种率真的孩子气，还有酒窝吸引了。“好，成交。”既然彭杰让自己滚得远远的，那就放纵自己一下吧。

　　其实，章景凯更喜欢和赵希真聊音乐的感觉，离开了大学后，回到台湾娱乐圈，知己是有一两个，但和音乐无关，经纪公司和你聊的是如何适应市场，经纪人和你聊的是如何适当炒作宣传自己。他不希望再拍偶像剧，不希望永远都是演贵公子或者精英阶层，但是，那是他最保险的路线。

　　他和钟心玫的关系，也越发微妙。在外人看来，是东京电影展影后的26岁性感美女钟心玫屈就了他，但对于章景凯那对在纽约做律师的父母来说，家境贫寒，16岁就缀学闯荡娱乐圈，还是走性感路线传过无数“被包养”绯闻的性感女星，简直就是辱没了章家门楣。

　　章景凯内心更加知道，最大的困局，不在于这种外人看起来的落差，而是他和钟心玫，已经进入一种无话可说，却又无法分手的的恶性循环中，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是觉得哪里都是问题。

　　那晚临分别前，两人互相约明天碰面的时间地点，“你住哪里？”
　　赵希真自如地拿出酒店的名片，“LANGHAM”。章景凯心里暗自想，果然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住这种顶级的奢华酒店，怪不得出手就是50镑。

　　章景凯对生活要求素质不高，但惟独选酒店很挑剔，他这次没有随剧组住普通的经济型酒店，自己掏腰包住去了Mandarin Oriental Hyde Park。在剧组和自己的酒店之间犹豫了一会，他还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Mandarin Oriental Hyde Park”。虽然深知这家酒店和自己的街头艺人身份不符合，但他就是不大想骗赵希希。

　　赵希真虽然不熟伦敦，但Mandarin Oriental是出名的豪华酒店，他有些错愕地看了看这个本以为是卖艺求路费的落魄小提琴家。
　　章景凯自然看懂他疑惑的眼神，只好挠挠头找了个借口说，“其实我是被人偷了钱包，家里的人给我汇钱要明天才到，不想麻烦朋友的朋友给我送钱过来，所以我就出来卖艺。”
　　赵希真重新估量了眼前人的身价，不由得愧疚地吐吐舌头，自己原来想用50镑找个落难贵公子给自己当导游吗。“这个，那个，导游，我也是说说玩的。”
　　看见赵希真前言不搭后语，章景凯反而轻松地说，“没事，我反正也一个人，你明天想去哪里？”
　　赵希真又开始翻皱巴巴的三张攻略，然后指了另外一个地方，“伦敦眼。”

　　章景凯吹了一声口哨，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眼前这个男孩，在谈起音乐和钢琴演奏技巧的时候，他老练得像一个有丰富经验的演出家，连脸上都散发出带着自信和欢乐的光芒，但有时候，他就像一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小孩，说起伦敦眼的时候，既期待又有点为自己这么游客的品味感到羞愧。

　　“行呀，那我们明天直接在那边的地铁站碰头？”
　　赵希真又赶紧翻出地铁图，仔细地一条条研究线路，看了半天，章景凯才发现他把地铁图都拿反了。真心不知道他这几天在伦敦城里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酒店离oxford circus不远吧，我们明天在那个地铁站等吧。”章景凯觉得自己已经尽了一个导游最好的服务态度了。没想到对方还是略微踌躇地说，“那里有四个出口呢。”

　　“好吧好吧，你知道那里有家很大的耐克旗舰店，旗舰店门口看过去，有个红绿灯，我在红绿灯下面等你。你看，我这个导游服务态度好吧，接送、带路还管拉琴，你说怎么回报我。”
　　本来只是一句戏言，赵希真却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我弹琴给你听。”

　　次日，章景凯好说歹说，从COCO那里抢回了钱包和手机，但对于自己今天的行程，死活不肯告诉经纪人。
　　早上十点，章景凯准时立在牛津街的交通灯下，即使不需要拉琴卖艺，他也依旧穿着破破的牛仔裤，今天算是换了一件质地好点的T恤，罩着皮衣，其实都是之前戏的剩余物资。

　　他一直朝着LANGHAM摄政街的方向张望，但突然间，一个人从他身后蹦来，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背，“等我呀。”那个名叫赵希希的小鬼头不知道怎么会从牛津街那边蹦了出来。
　　“你不是迷路了吧，怎么从那边过来。”
　　“来，跟我来，提前报答你吧。”赵希真也懒得解释了，拉起章景凯就沿着牛津街往东走，这回他总算还稍微认识路，停在牛津街的一个拐角，指着街角施坦威的旗舰店说：“来，我弹琴给你听。”

　　“喂，你搞什么？”章景凯看着男孩大模大样地进了旗舰店，和店员熟悉的点了点头打了招呼，毫不客气地在一架掀起了琴盖还摆着乐谱的钢琴前坐下。
　　“自己找位置坐呀，我老师帮我联系的，假期就在这里练琴。”不过想起他维也纳音乐学院的名号，能到施坦威店里练琴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赵希真翻过一页乐谱，重新开始弹之前在练习的舒曼的蝴蝶。

　　尽管不是最擅长的李斯特，但这首描述着假面舞会欢乐、繁华，散文般行云流水的曲子，在赵希真手下，依旧被演绎出华丽的色彩。而演奏者本人，仿佛已经沐浴在音乐的瀑布里，一个个音符溅落他身上，迸发出迷人的光芒。一直都是以兄长的眼光看着这个男孩，这一刻，章景凯却感觉，自信和音乐让眼前这个并不算特别英俊的男孩，展现出神圣的吸引力。阳光下的手指，光线打在他长睫毛留下的阴影，一切都那么唯美纯洁。章景凯觉得心仿佛像被一只小猫的爪子在轻轻挠着，说不出的酥痒，只好转开脸，去看窗外的街景。

　　恰好是复活节，从玻璃窗望出去，繁华的牛津街所有的橱窗，都不约而同地点缀着鲜花、蝴蝶、兔子，栩栩如生的彩色蝴蝶在枝头在花间，翅膀仿佛都在颤动。刻意不看那个人的样子，但音符依旧化身一只只蝴蝶，从他耳边掠过……一时间，章景凯只觉得有漫天的彩色蝴蝶在飞舞。

　　不知道弹了多久，赵希真终于对自己今天的作业满意了，才缓缓盖上琴盖，发现那个人正撑着头侧脸看向窗外，半眯着眼睛，嘴角还带着满足的甜蜜笑容。难道是在自己琴声中睡着了？赵希真歉意地看看手表，果然，已经弹了一个小时了。
　　“Andy，没闷坏你吧。”

　　还沉浸在蝴蝶幻境中的章景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抬起头，那个能制造出音乐魔法的魔术师，正侧着头看自己。仿佛是被人撞破春梦，章景凯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没事，我们赶紧走吧，伦敦眼还得排队呢。”
　　一直走到oxford circus的地铁站，赵希真终于忍不住问了章景凯一句，“你脸怎么一直泛红呀？”
　　“过敏吧，可能空气中花粉太多了。”他摸了摸自己发烫的侧脸，走快几步。

　　排了好长队，赵希真终于迈进了伦敦眼那个大玻璃舱里。感觉自己正在缓缓升高，今天阳光特别好，泰晤士河的波浪泛着金光。一座座造型不一的桥梁，庄严的教堂、议会大楼，远处的海德公园和白金汉宫，尽收眼底。赵希真恨不得把脸贴在玻璃上，满眼都是大孩子看到糖果的喜悦和满足。

　　“我们飞在伦敦城的上空了。”他看章景凯一直站在自己身后，以为自己挡住了他位置，赶紧往旁边挤挤，让出小片空位。
　　“你很喜欢飞起来的感觉吗？”已经坐过好几次伦敦眼的章景凯本来兴趣不大，但也被身边这个人的热情感染。这个男孩就是有这种独特的魅力，他对于美好事物发自内心的欣赏，会感染身边每一个人。
　　“是呀，我多想有一天能飞在天上弹钢琴。”玻璃舱已经开始降落了，赵希真言语间多了几分依依不舍。
　　“你们学古典哪里可能，倒是我还能把这个环节放进我将来拍的电影里。”章景凯倒时刻不忘记自己做导演的梦想。

　　下了伦敦眼，礼品店里有屏幕，展示刚才给旅客拍好的照片，喜欢就能买下来。赵希真得意地抬头看着不断闪过的照片，“看，我们在这里。”他用手指示意。
　　照片里，赵希真笑得像个收到圣诞礼物的小孩，而章景凯站在他身后，以一种宠溺的眼神和温暖的微笑，默默地守护着他。
　　章景凯看赵希真这么喜欢伦敦眼，自然花了好几英镑买下了照片，还小心翼翼地吹干刚打印出来的照片，放进赵希真的背包里。而赵希真，则一直在想着刚才的照片里，Andy的眼神，然后想起照片还在自己背包里，觉得背上一阵阵的暖流。

　　又吃又玩又聊，两人玩足了大半天。

　　在学校，赵希真是名师门下勤奋的高足，回到亚洲，尽管他年仅21岁，但所有人提及他，都是一副对大师的毕恭毕敬，好几次他忍不住和经纪人抱怨，“你们对我的态度，让我以为自己70岁了。”
　　童年从老家搬到了广州，同窗已经散落四周。维也纳音乐学院里中国同学本来就不多，难得几个中国女孩子，永远像一只只高傲的天鹅那样滑过。虽然他不喜欢ROY他们那群人浪荡情场的作风，但起码，他们是仅有的和他笑笑闹闹，把他当同龄人的朋友了。

　　在美国的时候，章景凯是家中不受重视的老二，是偏僻小城里的少数族裔，是不肯走律师道路的、家族中的BLACK SHEEP。在台湾，他是重点看护对象，“景凯，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又或者是总是卷进情非得已的应酬，“今天这个晚饭你一定要去，陈老板的小姐仰慕你很久了，顺便把广告敲定吧，还有下周上综艺节目，记得多讲讲你和钟心玫。”有时候，他笑了一整天，回家之后，眼睛闭上了，嘴还是固定在客套微笑的模式。

　　难得的伦敦假期，意外的邂逅，在刻意或者不刻意隐瞒身份的情况下，他们都以为对方不过是个普通学生，可以放开地聊音乐，聊异国风情，聊英国的黑暗料理。这样的时光，是两人生命中难得的瑰宝。

　　草草吃过晚饭，章景凯突然问赵希真，“你不听流行，你听JAZZ吧？带你去个好地方。”赵希真乖乖地跟上了。

　　Ronnie Scotts在爵士乐迷心目中赫赫有名，却隐藏在SOHO区不起眼的店面里。晚上9点多，里面已经烟幕弥漫，人满为患。慵懒的钢琴、吉他和女声把整个空间镶嵌上软软的丝绒，回到禁酒令之前那个纸醉金迷的年代。好不容易找到两个位置，章景凯朝赵希真打了个手势，自己去吧台买酒。过了一会捧着两杯酒回来，看到那个累了一天的小人，正趴在桌子上，慵懒得像只小猫，但一双眼睛依旧滴溜溜地活泼地打转，盯着钢琴手，好奇地用手指打着拍子。

　　接过章景凯买回来的黑啤，赵希真大大地灌了一口，冰凉苦涩但又带着滑腻的触觉滑过嘴唇，像身边那个人轻轻地跟着台上歌手在哼，那醇厚的声音，也像黑啤那样滑过。他突然觉浑身燥热，或许是酒吧里暖气开太足了，他狠狠地又喝了一口。

　　“明天这个时候，我要准备打包离开伦敦了，好期待去利物浦。”章景凯突然说了一句。仿佛故意要用欢乐的语气，冲散和刚认识就要分开的朋友的离愁。他好不容易才商量好这个假期，趁拍完在伦敦的戏份，去利物浦玩两天，看看自己喜欢的披头士的老家。

　　“是呀，明天这个时候我就要在巴黎的花花世界了。”想起前几天，赵希真还巴不得赶紧快进到巴黎时间。
　　“你有机会真应该去一次利物浦，那里是披头士的老家呢。”在低吟浅唱和酒精的双重作用下，章景凯终于大胆地伸出手，揉了揉趴在身边那个男孩卷卷的头毛，手感真好。不像钟心玫，每次都把头发弄成一丝不苟精致的大卷，自己都不敢碰了。想到这里，章景凯自己也楞了一下，为什么会把这个素昧平生的小男孩，和钟心玫比较呢？

　　“我不听摇滚的。”赵希真突然执拗地说了一句，想把内心那个魔鬼的声音压下去，那个魔鬼在叫嚣着，“把欧洲之星的车票撕了，明天跟他一起去利物浦。”想到这里，赵希真突然觉得浑身燥热，把杯子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哇，你喝这么快没事吧？”

　　“在学校喝惯了，怕什么。”赵希真示意章景凯让开，自己打算去吧台再点一杯酒，章景凯晃了晃自己还有大半杯的啤酒，示意不用管自己了。
　　吧台上依然人满为患，赵希真本来想再点一杯黑啤，却看到酒保递给他身边一个客人一杯蓝色晶莹通透的鸡尾酒，“TOMORROW,yours.”
　　明天，嗯，其实明天之后估计也很难再见了，虽然说可以交换电话电邮，但美国和奥地利，萍水相逢的两个人……赵希真突然指了指那杯蓝色的酒，“ONE MORE PLEASE.”

　　赵希真买酒回到座位，却发现自己的位置被一个大叔蛮横地占去了，章景凯交涉无效，歉意地朝他笑笑，站了起来，让出自己的位置，赵希真也不客气，继续坐下来，慢慢地喝着那杯叫明天的酒。
　　换了一支乐队，乐曲从慵懒的调子变得活泼跳跃，已经站了起来的章景凯禁不住随着拍子慢慢地摇摆着身体。他喜欢在舞台上跳舞，更喜欢这样自然地摇晃，有种和音乐融合在一起的随意和自然。

　　赵希真其实本来对爵士不是很感兴趣，这时候侧着头看身边的人，在那种像星星一样斑斓的灯光下，摆动着完美比例的身体，还不时转过来朝自己笑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种冲动，想像隔壁那对情侣那样，那个女生就那么自然地挂在爱人身上。被自己脱线的思维吓到了，赵希真看了看那冰凉的蓝色饮料，好像很无害的样子，赶紧又灌了一口。

　　章景凯听得正入迷，却感觉身边那个人的头，开始不自觉地靠向自己的腰间。刚刚那只慵懒的小猫，现在很明显已经变成了小醉猫了。小脸红红的，眼神也迷离了。
　　“喂，你喝什么呀？”他弯下腰，就闻到赵希希嘴边浓烈的酒气。
　　“TOMORROW。明天，88了。”
　　“SHIT，你知道这是比长岛冰茶还烈的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