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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   看到小醉猫已经开始不自主地摇晃,章景凯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把人搀了起来。“回酒店吧。”
      出了酒吧拦了辆出租车,报出了酒店的名字,但开到摄政街和牛津街的路口,司机指了指前面的路障,开不过去了,章景凯只好又自认倒霉地把人抱下车,幸亏路不远了。
      好歹和ROY那堆花花公子混了几年,赵希真的酒量不见得很差。下了车被风一吹,感觉没那么头晕了,起码能自己走路。
      夜已深,短短的一段路,两个人想起刚才的情景,各自沉默,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群喝高了的少年,看着瘦弱的赵希真就尖叫地冲过来想吓唬他,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粗俗的俚语,手里还晃动着玻璃啤酒瓶。
      章景凯警惕地把赵希真往自己怀里一捞,把他围在自己和墙壁组成的安全角落里,转过身也大声地用英语回击。
      那种地道的英语对话,对于迷迷糊糊的赵希真来说,其实太深奥了,但他总觉得在这样的怀抱里,在这样的气息里,还有那个人的声音在身边,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其实醉酒少年们也没什么杀伤力,不过是欺负欺负外地人。章景凯一口同样街头的英语回应,不良少年知道很难占什么便宜,呼啸着散去。
      “没事了,小青年喝高了而已。你到酒店了,自己上去可以吧?”这样怀抱着一个昨天才认识的陌生男孩,章景凯却绝望地感觉自己心理乃至生理上都缓慢地发生了异动。

      在离开台北前一夜,钟心玫开口挑破了两人最近半年的冷淡,“如果是我不够好,或者你有了别人,那你就直接说吧。”
      “不是,真的不是,没有别人,你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女人。”章景凯这句,说的自己都心虚。是的,他有个巨大的秘密,一个连对家人或者钟心玫都不能说的秘密。

      依稀大概是高中阶段,章景凯当然也有交往过一些女朋友,几乎没有一个能维持超过3个月。这在中学生中不算稀奇,大家都互相安慰,还没找到真爱吧。但章景凯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他一直是学校篮球队的成员,每次训练完毕,男孩们都挤在公共浴室里洗澡,顺带打打闹闹,只有章景凯总是遮遮掩掩,好几次宁愿一身汗水回家再洗澡。同学甚至妈妈都以为,他只是东方人的羞涩,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着帅气英俊的同性,竟然有种不该有的冲动。

      这种不应该的冲动一直困惑着这个纯正天主教家庭长大的男孩。在颇长一段时间里,他很自卑,而且用一种轻浮对待异性关系的态度,来遮掩自己的自卑。故意交往很多不同类型的女朋友,把每一个伤害得片体鳞伤。每次有女生在学校门口恨恨地打自己一巴掌,他都有种莫名的满足。既欲盖弥彰地向同学们展示了自己在异性眼中的魅力,又因为那一巴掌,抵消了自己对所谓的女朋友的愧疚。

      幸亏大学选择了戏剧学院,在这里,汇聚了当时美国对性取向最包容的群体。也是在这里,章景凯第一次敢于对着话剧团的朋友们,坦率地说一句,“是的,我是GAY。”那是在剧团彩排的后台。他一番惊天动地的坦白后,最好的伙伴们只是平常地看着他,仿佛他说的是,“我吃饭了。”没有追问,没有诧异,对待他的态度没有丝毫不同。

      然而这样宽容的环境,在当时的美国也仅存在于时髦的年轻人当中。同样一句话,当他鼓起最大的勇气和家人说出之后,他一直以为彻底西方化,有学历有见识的妈妈,面无表情地呆坐着,不是10分钟,不是一个小时,是足足24小时,一天一夜。
      一天之后,他跪在妈妈脚边,无奈而痛心地说了一句,“妈,我错了。”
      妈妈没有说话,用颤抖的手抚摸他的头,等了很久才站起来,留下一句话,“这只是病,治了就会好。”

      整个大学阶段,章景凯像分裂成为两个人,默默地接受家庭安排一切的治疗。心理医生,教会,无止境的家庭祈祷晚会,无止境的相亲。他甚至绝望得要去接受已经被禁止的厌恶疗法。
      这些无边黑暗的日子里,好像只有戏剧社的日子是最虚幻却又最真实的。他可以哭,可以抽烟,可以借着酒意把啤酒瓶从天台甩向花园,“我操这个异性恋的世界。”然而当大学最好的朋友Neal拉着次日清醒过来的他,让他不要再去看心理医生,因为这不是病,这只是他的本质的时候,他无比冷漠地脱下那些写着叛逆英语口号的T恤,穿上妈妈准备好,千年如一日标准乖儿子的白衬衣,最后只有一个艰涩的苦笑,“你不是中国人,你不会懂。”

      有一天Neal拿了一个剧本回来,是当时纽约百老汇颇为有争议却又一直长盛不衰的舞台剧《平常心》。编剧拉里·克莱默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写尽了80年代,纽约的同性恋人,如何从对艾滋病的恐慌和歧视中,奋起自救的一场“战役”。
      章景凯永远都记得毕业那个晚上,Neal和朋友们一起展望着未来,如果有一天《平常心》能搬上大屏幕。章景凯冷冷地说了一句,“Neal,不要自欺自人了,即使这里是美国,是纽约,是加州,这样的一个伟大的剧本,都仅仅只能是舞台剧。因为没有人在乎我们,我们根本就是这个社会见不得光的角落。何况,我还是要回到我们伟大的华人社会去的。”那时候,章景凯已经拿到了COCO给他的一纸艺人合约。
      “我不管,要赢得一场战争,就必须先发起一场战争。”章景凯至今都记得那一目,Neal平静地俯身过来,湛蓝的眼睛在纽约的夜空下,熠熠生辉,“Andy,我会让《平常心》登上大屏幕的,等到那一天,你勇敢些,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么?”

      回到台北,他第一个工作就是钟心玫合作的广告。用钟心玫的话来说,那一天她走进化妆室,只看到一个大男孩,连白衬衣,都特别干净,整个人,就像娱乐圈的一股清泉。那时候钟心玫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要他。
      仿佛没有推辞的理由,影后钟心玫钦点了章景凯,出现在她很多的广告、电影中。COCO乐见其成,于公于私不亦乐乎地替钟心玫制造机会。
      章景凯不喜欢女生,不代表他没有审美眼光。钟心玫放在地球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种性别和取向的人看来,都只有四个字,“一代尤物”。老天似乎很公平,给了她接近完美的身材面孔,和仿佛与生俱来的演技天赋,却没有给过她幸福。

      钟心玫一直很自卑,尤其面对着“干净”的章景凯。她自己中学都没念完就因为家贫辍学,每次在章景凯家里,哪怕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一角,喝着章景凯给自己煮的咖啡,看着他看那些艰涩的英语小说,钟心玫都觉得仿佛自己的过去被洗涤了一样。

      章景凯是个懂事的人,他知道钟心玫真心真意地对自己好,他也欣赏钟心玫的美丽,和娱乐圈仅存的一点洒脱的个性。在全然陌生的娱乐圈和台湾,他愿意敞开自己一部分的心灵给钟心玫。
      就这样拖拖拉拉间,钟心玫和章景凯成为了台湾娱乐圈里亦真亦幻的一对金童玉女。章家对于钟心玫有很多的不满,但回忆起章景凯出柜的那个夏天,也不好再说什么。有一天,章景凯看着钟心玫在自己纽约的家里,忙里忙外地陪妈妈做家事,有种绝望的满足感,仿佛这一辈子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当然,除了这样,他也没什么别的选择了。
      那一晚,他第一次主动亲了钟心玫。但第二晚,他找了个大学聚会的理由,和Neal去了纽约最著名的一家GAY BAR。史无前例地喝那么多酒,放荡地和男人调情。

      任何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无论是和钟心玫的亲密关系,还是回纽约疯狂的隐秘派对。就像在大学时代一样,在彻底分裂的两种生活状态中,章景凯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真正的幸福什么是世人看起来的幸福。

      钟心玫毕竟是久经情场的人,女神哪里分不清男人的眼神是欣赏、感恩还是痴迷。当全世界都在关心两个人的婚事的时候,她却分明感觉到,回纽约越来越频繁的男朋友,对自己的躲闪。
      章景凯出发去伦敦拍戏之前,钟心玫找了个机会,把话挑明了。

      “你在纽约有别人?”以前这句话是钟心玫听,不是钟心玫说的。
      “真没有,你是最重要的一个女人。”他想搂她安慰她,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女人,是的,钟心玫是他的港湾,但不是心底最原始的渴望,他最原始的渴望,甚至不是女人。这个惊天的秘密,他甚至连自己都承受不了,只能偶尔躲回纽约,过一种双重的生活。
      尽管这种双重生活一直折磨着章景凯,但他却从来没打算放弃钟心玫,他相信,他对钟心玫是有情,其他的不过是欲,反正他也不会找到一个情和欲统一的人。

      这种情和欲合一的感觉,章景凯第一次感觉到,那个人是会弹蝴蝶的赵希希。所以,他要在酒店门口和他道别。
      “嗯,再见。”赵希真突然冒出了灿烂无比的微笑,从那个人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走回酒店。
      尽管从道别的地方回酒店门口,不过短短10米,但赵希真明显地能感觉到那到火辣的目光,还有书包里那张照片一起烧烫了自己的背。

      他终于理解那天为什么从MANDY房间仓皇逃出,因为缺乏那种感觉,那种不顾一切想和对方身体融合在一起的感觉。他以为那是MANDY的问题,是对MANDY只是喜欢不是爱的问题,是他会很快找到真命天女的问题。
      现在,他知道那种感觉,虽然是个同性的人,但突然任性地想到,管他呢,他要抓住这种感觉,他不要到最后一切就剩下一张伦敦眼上的照片。
      赵希真转身,果然,章景凯直直地站在那里,还是那样的眼神,宠溺的。错愕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赵希真已经扑进他怀里,把自己的唇贴在他的唇上。但他只敢蹭一下,就像蝴蝶震动的翅膀,极其微弱,却卷起了一场风浪。

      赵希真感觉到章景凯伸出双手,和自己十指紧扣,手心相向,他拉着他,义无反顾地走向酒店的大门。
      把人拉回房间,赵希真却有点手足无措了,尤其是章景凯此刻坐在床上,用一种打量的眼神看着自己。
      “要喝什么?”刚才有勇气把人拖回房间,现在只剩下无谓的客套。
      “啤酒吧。”
      冰箱里只剩一罐啤酒了,章景凯接过来,熟练地打开,喝了一口,问赵希真,“你不喝吗?”
      “只有一罐了。”他还是手足无措,眼神游离。
      章景凯拍了拍身边的床,赵希真只好坐过去,像只困兽。章景凯内心惨叫,“别这样,好像是我把你绑回来一样。”然后,他再喝了一口啤酒,突然转身,把那个小卷毛的头按到自己面前,把口中的啤酒灌到那个人口中,顺便完成刚才酒店楼下的吻。

      “希希,”他换了一种方式叫唤他的名字,像刚才在爵士酒吧里那若隐若现的诱惑,“你是喜欢我,还是只是想找刺激。”他的鼻子蹭着他的鼻尖,一滴汗滑过。
      赵希真还来不及思索这个问题,就听到Andy自己说了,“我是喜欢你的,赵希希。”
      “我也喜欢你,Andy.”

      仿佛为了奖励他这个100分答案,Andy开始用舌头在他耳边,颈边打转,然后,果断地把两个人身上的T恤剥掉。
      章景凯关于那一夜最后的记忆,是自己翻身和赵希真并排躺在一起,两只手十指紧扣,努力地翻过被子草草盖在两个人赤裸的身上,就这样让他那头小卷毛靠在自己肩上,一起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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