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袷衣。归途 ...
-
3
厨房再次传来碗碟的碰撞之声。细腻白瓷碎裂在瓷砖上,边缘带着血痕。是信贞的血,他又开始打她,用碎瓷片在她手臂上划出一道道伤痕。信贞没有叫喊,只是看着血液留下来,目光接近于冰冷。
他又醉了。
信贞冷静收拾好打碎的瓷碟,并未理睬手臂上的伤口,只是确保腹中胎儿安然无恙。这样的情形她觉得厌烦,甚至想过用一把刀结束他的生命。不,不,她不能。这个孩子需要她。这一段阴暗的泅渡,她只有忍受,没有人可以避免黎明前那一段光阴。但是这晦暗之后的黑洞,是光明么?她不知道。
浸没在漫长黑夜,信贞选择刺绣。在白色绢布上绣出大朵海棠图案,翠绿浓厚的叶片,露珠晶莹。而后,她觉得这些简直是不可能,存在性近乎于零。看得扎眼,拿出剪子,将绢布扎裂,丝线乱成一团,整个绣框也残损。
就是这样徒劳无功。而这一切,却又显得无可厚非。理所应当。
信贞。我错了,你再原谅我这一次。这个男人跪在她脚下,声音低沉,丧失尊严。
我们之间不存在原谅。我们根本就不相爱。但是,我还会同你生活,给予你所要的物质世界。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信贞如是说。她清楚明白,眼前的男人,已经不再爱她,或许说,他一样从未爱过她。只是目的相同的两人,为了眼下的贪欲,索取这样一段本不应该存在的关系。有时想起来觉得可耻,竟是这样的真相,却又在一开始执意投入,不顾结局。
爱如捕风。这一切,都是如此徒劳无功。
信贞有时候想,爱情的最好形态,不是相濡以沫,只是各自相安。所谓爱一个人,不过是在寂寞时体内自动分泌的化学元素,追究到根本,也是虚无的东西。有人说,荷尔蒙的生死周期不过是三个月,差不多一个花期的长久,而后便是凋萎,不再会为同一个人再次合成。也就是说,人所共知的爱情,不过是三个月的荷尔蒙游戏。
世间一切法,皆悉于无常。恩爱和合者,必归于分离。不必太过于贪恋,这是一种错误,换来的只会是自身的伤害。这么长时间,她未获得想要的安定,结论同以前还是一样。她想要改变,想要重新获得从骨子散发出来的生气,可是她没有。只是再次印证这些结论,用着残损自身的方式。
若你爱一个人,你许她长久,这根本就是违抗,甚至是欺骗。在你向她表达爱意,只是在等待一个能否占有的答案。这是肮脏的,所有一切以占有为目的的行动,都是肮脏的。若你爱她,便要洁净朴素,只是希望她安好而已。但是这个理论,用在绝大多数人身上,皆不成立。
这就是悲哀的地方。所有的用心投入,不过是以索取为目的。
终必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