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雨疏风骤》旧时邻翁

3、三

　　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文政每每想起就头疼。
　　但头疼之前，总是会再一次被许兴然的身份击倒。
　　实在太意外，也太不可思议。
　　没想到身边会突然出现一个名人。
　　而这个名人，她并不认识，听闻之后，也十分茫然。

　　她是通过苏静才知道那位许先生名头的。
　　苏静说，许先生是位著名的钢琴家。十八岁时已夺得空缺多年的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冠军，成为开赛以来最年轻的金奖得主和首位且唯一获此殊荣的中国人。他的演奏震撼了古典乐界，被欧美权威媒体称作“巨星的风采”。古典乐评界称赞他的演奏独树一帜，优雅高贵又极富诗意，堪称当代最浪漫最诗意的国际钢琴大师，被国际媒体誉为“中国的肖邦”。
　　而他此次回A城则是受政府邀请，作为形象大使为A城与加拿大埃德蒙顿友好建交十周年举办七夕音乐会。
　　不然也不可能出现在芝兰。
　　文政听完只有呆愣的份儿。
　　不过，良久之后，她又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可不是吗，从第一眼见到许兴然，她就察觉到他不凡的气质。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钢琴家。在她而言，许兴然的职业就像美女如花隔云端，可望而不可即。像她这样的平凡大众，为生活疲惫奔波的人，与那种世界隔得太远太远。
　　不认识也情有可原，不是吗？
　　那天，许兴然初初来馆的时候，馆里三两个人也并没有认出他。
　　所以，也不能怨她没有及时妥帖照顾这个名人吧。
　　就像苏静所说，阳春白雪如钢琴固然是高雅，平凡大众却不一定要用它佐餐。许兴然成名国际，其优雅高贵被称为当代最浪漫最诗意的钢琴大师，却不一定就能被所有芸芸大众熟识。
　　而她，就是这芸芸大众之一。
　　文政自从知道许兴然的身份后，虽然感觉到有幸，但毕竟人是老板的朋友，也用不着她凑上前去。事后，和阿德说起，阿德还抱怨没有替她要一个签名！
　　钢琴王子呢，也就是在名流杂志、精英报刊才能一观真颜的人，这次居然能在现实生活中捕捉到活物，如此近水楼台，还不抓住机会？
　　文政只好摊摊手。
　　机会在时，她还没有窥到真身，后来，后来已经没有机会了。人家许先生自从那一次现身遇扰之后，就没再出现过。她就是想近水楼台，也没有渠道。
　　想到这些时，文政正坐在A大敞亮的图书馆一角，咬着笔头艰难地画图。
　　对了，她还没来得及说。除了在芝兰上班，她生活里剩下的时间都几乎在A大度过。在苏静的帮助下，她在A大旁听课程，跟着普通学生一起完成基础大学教育。
　　前面已经说过了，苏静就是芝兰的另一个老板，邵文的女朋友，现在A大商学院的教授。文政因为她的帮助，买到了内部的专业教材，拿到了各科讲师的课程表，已经安安稳稳地读了一年书。
　　现在是第二年。
　　也是基础课完毕，专业课即将逐渐深入的一年。所以，开始感到几分吃力了。
　　她因为上班的缘故，课程不可能节节都听，耽误的课程，只能自学。可是有些专业课，并不是自己啃就能明白，她不是天才，又经历了两年教育空窗，脑子不可否认有些僵化。
　　现在是正值暑假，A大学生大多放假回家，对于文政这个社会人来说，没有假期概念，她只感叹图书馆总算因假期能找到三两个空座，让她难得拥有一个舒心的学习环境。
　　可惜环境好了，并不能减轻学习难度。
　　就像现在铺在桌子上的一本制图，她画了擦，擦了画，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头都有些懵。眼睛稍有晃荡，就有种花眼的趋势。
　　所以，高寒过来找她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她正抱着头无望地趴在图上。
　　别看现在是假期，但A大浓厚的学习氛围下，很多学生仍留在学校自习，这个时间正是接近晚饭的时段，图书馆陆陆续续有人离开，高寒背着书包提着空水杯站在稀稀落落的人群里看着角落里的文政，脸色阴暗莫名。
　　夕阳晚照里，高寒的影子清瘦挺拔，他抬脚静静向文政的桌子方向走，一直走到离她两米距离，才出声低低叫了一声：“林文政。”
　　文政闻声转身，刹那间犹如见了救世主。
　　“高寒！”她的脸上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惊喜，高寒看了一眼，没有表示，低头走到她身旁将水杯放在桌子上，才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神情过于冷淡，不过文政却已经见怪不怪了。高寒这个人怎么说呢，是她旁听课时认识的一个同专业学生，性格似乎有些孤僻。她那时因为旁听的缘故，没好意思与人家正经学生接触，所以总是坐在倒数第一排的角落，尽量淹没进空气，没想到遇到一个和她有同样选择的人。
　　这个人就是高寒。
　　高寒每每上课总是一个人静寂地坐在倒数第二排，不声不响，文政虽然和他一前一后，却是一直听了将近两月的课，才有了第一次交流。好像是请教问题吧，文政也不大记得了。反正就是从那时开始，为了功课没少问人家，这样一来二往也算慢慢认识了。她不太清楚高寒在他们年级和班集体里有没有朋友，她只知道每次在教室碰到，高寒总是一个人。
　　而且总是顶着一张冻死人不偿命的冷漠面容。
　　文政私底下其实蛮怯他的，但奈不住这人功课实在是好，所以即便冒着被冻感冒的危险，学习上遇到难关时文政还是要打扰这位学霸。
　　就像今天，其实是半小时前，文政给高寒发的短信，问他有没有时间，需要他指点迷津。高寒没有回复，她已经做好改天见面再请教的准备，没想到当事人会突然出现。
　　书包，水杯，一副自习的标配，分明也在图书馆。
　　也不说一声，早知道就找他去了。
　　文政嘀咕一声，上下打量一番面前这个身材清瘦脸色素淡的青年，打起哈哈：“高寒你果然没有离校回家！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自己说在二楼工具书室。”
　　高寒撇她一眼，眼里都是鄙视。
　　文政摸摸鼻子，这才拿出手机看了眼发出去的短信，不过，只瞧了一眼，她就将手机收了起来，厚脸皮地嘿嘿一笑：“呃，忘记了，忘记了。”
　　高寒没再说什么，似乎对她这样已经司空见惯，向前一步走到凳子边坐下，直接问：“哪个不会？”一秒钟将注意力拉到了学习上。
　　文政哪敢再耽搁，麻利地将图册推到他面前，指了指第三道剖面图，耸了耸眉：“喏，这个。我搞不清楚哪条画实线哪条画虚线。期末考试我这类题做的都不理想。”
　　高寒低下头看了起来。
　　文政目前正学机械制图。苏静在最初帮助文政重拾学业时，根据文政的情况作了规划，建议她选择浅显易懂的专业来学习，当最后得知文政要选择力学工程时，有一瞬间的目瞪口呆。
　　她不是看不起文政，而是基于现实来说，文政经过两年的教育断片儿，回头却选择这种高精尖的专业来攻读，完全是自找罪受，会很吃力。
　　追问理由，文政讳莫如深，苏静旁观她的态度，想了想便没有勉强。不过，因为学术出身，苏静对待学习方面格外严谨，她要文政保证，既然选了力学这个专业，无论未来遇到什么困难，都要继续读下去，不可半途而废。对于这个保证，文政想也没想就脱口答应。因为她知道，即使苏静没有要求，她也会咬着牙坚持。毕竟目标已经融进了她的骨血。
　　文政现在学的还是机械制图的基础，按投影方向和相应投影面的位置不同，常用视图有主视图、俯视图、左视图和剖面图。文政对图是能看明白，因为基础思想就是中学时候的几何，她接受过完整的初高中教育，所以看图不是难事，难就难在图线的应用混淆不清。
　　机械图样里一共有八种图线：粗实线、细实线、波浪线、双折线、虚线、粗点划线、细点划线、双点划线。高寒看图的间隙，文政也一道趴在他旁边叨咕着口诀：“画可见轮廓线用粗实线，画不可见轮廓线用虚线，轴线和对称中心线用细点划线，尺寸线和剖面线就用细实线。。。”
　　高寒抬头瞟她一眼，她才连忙闭上嘴。

　　高寒将目光投向她手边，嗓音低沉道：“把尺子给我。”
　　文政不可见地抿抿嘴，忙不迭给他递过去。
　　高寒接过的一刹那，说：“熟才能生巧，光死记硬背不多做练习，能有什么用。”然后，指了指图册上那个剖面图，教训道：“这个明显错了！”
　　文政心虚地抽了下嘴角，只有低头受教的份儿。
　　她趴在桌子上，小小声：“我当然知道要多做练习，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复习到凌晨两点，白天要上班，我——”
　　还未说完，就听高寒接口：“既然那么委屈，还念什么书，直接赚钱好了。”
　　语气冷硬且伤人，顶的文政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她心里既委屈又憋气，深呼吸一个来回，到底还是把闷气憋回心里，怏怏道：“每个人情况不同，我以前因为一些原因没有继续念大学，现在想补回来，怎么了？学问面前人人平等。”
　　高寒无动于衷。
　　落日余晖里，文政眼眶不自觉有些发红，但此时此刻，她没时间也没资格理会眼前人扎心的言语，吞声道了句:“我错了。”将精力全都投入学习上。
　　随着高寒的指点，文政终于把阻塞自己思维的难点疏通克服下来，虽然在这过程中，她的冥顽不灵时不时触底学霸的忍耐值与怒气值。
　　高寒不是个会暴怒发火的人，他擅长的是眼神骂人和语气词攻击，在一次又一次低气压的“啧”单音节敲打下，文政头埋得越来越低，面红耳赤中最终把错题全都纠正过来又把知识点融会贯通后，才抬起头将将舒口气，同时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阿德曾让她看的一个表情包：我太难了！
　　她嘴角不觉露出一丝苦笑，正待再喘口气开始下个科目的学习，一不留神眼前灯光一暗，原来是对面人站了起来。
　　高寒面无表情立在桌子前重新把水杯捞到手里：“我要走了。”
　　文政恍过神抓起手机看了看时间，这才发现原来已经很晚了。饭点都过了！
　　“呀——”文政不觉也立时站起来，愧疚感倍增。
　　“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长时间，要不——”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书，迟疑了一瞬，然后把书快速合起来装到书包里，抬头道：“我请你吃饭吧！这时候食堂应该没菜了！”本来假期期间，食堂也只是开放一部分窗口。
　　殊不知她一瞬间的迟疑，并没有逃过对面人的眼睛。
　　高寒望她一眼然后再看向桌子上鼓鼓的书包，不知道在想什么，文政正想叫他，就听眼前人忽然道：“你学我们专业就已经很吃力，为什么还勉强自己去物理学院听课？”
　　文政猛然睁大眼睛。
　　他怎么知道——
　　却听高寒接着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有多大能力就办多大事。与其抱怨自己有多努力有多难，不如早日认清现实。”
　　文政吃惊的面容一点点敛去，眼神闪动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转开头，道：“谢谢你的忠告。但——”
　　她重新看向眼前人，嘴角抹出一丝无味的笑，一字一句道：“但我想这是我自己的事。”
　　闻言，高寒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极差。他目光如箭，用比刚刚更要冷几分的声调，道：“我没空给别人忠告，只是希望别人也有些自知之明，不要过多打扰别人。”
　　一言既出，文政心脏紧缩，无暇多想，她头脑一热，再也扛不住眼前人连续不断的攻击，怒道：“既然嫌我打扰，何苦过来帮我？视而不见就好了，难道你过来就是为了这样频频羞辱我？！这样让你很有快感吗！”
　　空气顿时凝固。
　　也就是瞬间，文政猛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
　　她拍了下自己的嘴巴，后悔自己逞一时口头之快。然而，一切已经晚了。将将话音未落，高寒就已经拿起自己的书包，看也没看她一眼，掉头即走。
　　眼看着高寒的背影慢慢走远，文政跺跺脚连忙在后面喊：“高寒！高寒！喂！”
　　可叫了几声，高寒背影挺的笔直，脚步连顿都没顿，走的毫不迟疑干脆利落。
　　文政愣了片刻，才骤然反应过来，将剩余的书和文具哗啦一收，背上书包就朝高寒狂奔而去。
　　当然，走前没忘记拿高寒的水杯，这人大概是气坏了，连水杯都忘记了。
　　于是，接下来我们就看见了这样一幕。
　　夕阳西下，在A大图书馆通往生活区的大道上，一个身材高瘦穿着简单衬衫长裤的男生面无表情在前面走，后面一个背着双肩包头发散乱女生慌里慌张追的画面。
　　女生穿着卫衣，扎着长长的马尾，双脚迈的飞快，呼哧呼哧赶上前面男生后，扬着笑脸作讨好样，可男生冰着一张脸，任女生在畔絮絮叨叨了一路，连眼神都不给一个。
　　两人就这样一冷一热走到餐厅，僵局仍没有打破，而文政已经口干舌燥。她筋疲力尽又饿得不行，但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应付高寒，谁让事情是由她引起的呢。
　　好在已经到了餐厅，文政看着饭点已过几乎没剩几个窗口的餐厅，讨好道：“对不起，是我错了。要不我们出去吃吧，我请你！”但高寒视她为空气，绕过她，径直向一个卖套餐的窗口走去。文政颓然，但空气中残留的混合饭香，又让她重新充满斗志。芝兰里再刁钻的客人她都能应对过去，区区一个脾气略难搞的高寒，她还能败下阵来？
　　她展现了充分耐心，亦步亦趋跟着高寒打完饭，又跟着他找到角落的一个空闲位置坐下，全然不管高寒全程对她的冷对。
　　等消停下来，她才又重拾话题，求饶：“高寒，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可高寒眼皮不动，眼睛只盯着眼前的饭碗，安静地咀嚼。
　　文政只好磕巴着脸继续：“高寒，我以后再不乱说话了，真的，你相信我一次吧，你大人有大量，消消气，气大伤身，气大伤胃啊。不是有句话这样说吗，不要用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高寒，你那么聪明，总明白这个道理的呀！”
　　高寒还是没有理她。
　　这下文政也有点焉了，她心里叹口气，环顾了一眼惨淡的餐厅，终于拿起饭勺决定先对付完眼前的晚饭再说。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吃饱了才有精力对付恶势力。
　　她狠狠嚼着口中的饭菜，一边将眼前这个高冷人强行钉在恶势力这个耻辱柱上，一边又发誓一定不能被眼前的恶势力打败。
　　全然没有发现，在她低头扒饭的间隙，有人不着意抬头看了她一眼。

　　饭桌的静寂最终是由外人打破的。
　　光影浮动，文政等察觉到的时候，才发现桌前已经站定三个打扮入时的女孩。
　　一前两后，一样的高挑纤细，一样的光彩照人，文政看着为首女孩姿容动人的脸感觉有些熟悉，人家顾盼生姿的眼眸已经略过她，看向了对面。
　　“高寒！”女孩热情打招呼。
　　高寒闻声抬头，见是她，难得点了点头，叫了声：“柯颜。”
　　柯颜？
　　文政脑海一闪，忽然想起眼前女孩是谁来。
　　就说怎么感觉熟悉呢，这不就是高寒他们院的院花吗？
　　大学上课是随课程走，没有固定的班级概念，不同专业学生因为同一门课程也可能会汇流在一起，就是在这些重合中，文政有幸见过柯颜几次。
　　因为出众的外貌，柯颜每次出现在课堂上总能引起点小骚动，特别是力学工程这种男多女少的工科学院，文政坐在阶梯教室最后一排，十分便利地就能看到教室中的风云走向，但对于这种情况她开始也并没有过多在意，毕竟青春年华里俊男美女受人追捧并不鲜见。真正让文政有印象的是在一次空气动力学课上，设计分析环节，老师把学生分为三组，柯颜作为C组小组长带领全组叱咤风云轻松击败AB两组的画面。当时柯颜扎实的学识、清晰的条理、统筹全组的风范给文政留下深刻印象，也让文政充分意识到能跻身A大求学的学子都不是小角色，美貌并不是这个女生的全部，才气才是她的真本色。
　　至于后来知道柯颜是院花，完全是听八卦听来的。众所周知，卫生间往往是八卦的出口转销地，特别是女卫生间。文政就是偶然在一个蹲卫生间的间隙里听到两个女生酸言酸语，才知道柯颜在她们院系如何风云无两的。什么能歌善舞，什么能文善墨，光华照进全院男生心头，被私下推举为院花，两个女生似乎颇不服气，当面不敢挑战，背后叨唠两句过过嘴瘾。
　　文政听罢微微一笑，没有觉得不堪，反而觉得有趣。大学时光里这些争锋斗气，在以后的岁月里，会慢慢酿成一股醇酒存在回忆里。这种明媚烟火，她没有，所以很羡慕，又怎么会觉得不堪呢？
　　总体来说，对于柯颜这个风云人物，文政既见且闻过，但今天这番猛然见到，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则是因进入学期第二年，学生分流厉害，虽然大家还在同一个院，但不同专业同时上课的几率大大降低了。时间一久，印象被记忆模糊，文政又与正常的学生生活相隔甚远，上完课马上就要奔回负重的社会生活，哪有心思和时间关注这些学生明星的动向呢，如此一来，自然断节儿。
　　想到最近的忙碌，文政内心不觉涌起一丝疲惫，她握了握自己的双手，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一抬头，却正对上一双安静的眼睛，那里面有抹含义不明的光芒一闪而过。文政不解其意，正欲相问，忽然感觉身侧空气陡然一静。她慢慢转过头去，才发现柯颜一行三人也正盯着她看。
　　“——都看我做什么？”
　　文政莫名其妙，霍然察觉自己在神游的时间里，高寒与柯颜说话一定聊到了什么，这时一把尖利的嗓音应时响起，替她解开了疑问。
　　“这位同学，高寒说他晚上没有时间参加院里举办的假期联谊活动，因为你要求他晚上为你补课？！”
　　文政闻声向嗓音的主人看去，发现出口之人并不是柯颜，而是她身后一个长相同样不凡的女孩，不过这女孩长得虽美，气质却与柯颜相去甚远，柯颜古典雅静斯文有礼，而这女孩眉眼透着躁动与不耐烦，倒与她说话的语气相配。
　　呃，等等，文政后知后觉捕捉到她的用词，“要求高寒晚上为她补课？”
　　？？？
　　这是何来之语？
　　要求？天可怜滴，她林文政岂敢对高寒使用“要求”这种字眼！
　　文政顾不得回答女孩的质问，转眼充满疑惑地看向当事人。不妨当事人似乎正等着她的目视，这一转身，两人四目相对，文政望着高寒眼眸里的那点幽深，晃了一下神，骤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轻咳一声，文政低下头调整了下神色，然后扬起头面对柯颜一行微微一笑。
　　“不错，高寒今天晚上的时间确实被我预约了，各位有什么事的话，只能改天了。我们的计划是改不了的。”
　　话音刚毕，三双眼睛同时瞪向她。连柯颜都不免仔细瞧她一眼。这是柯颜立在餐桌前伊始，第一次把目光真正投向高寒对面的女生。
　　面前的女孩，穿着普通，面容微秀，脸色略白。
　　柯颜轻皱娥眉，心生不少疑问，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她转开眼光，重看向高寒，却见高寒漫不经心收着桌上的碗筷，心里不免沉了一沉。
　　不过事已至此，场面总要有个结尾。
　　“既然高寒晚上有安排，我们就不便打扰了。”她打破沉默，得体一笑，轻柔道：“不过，高寒，我们可是已经叫过你了，以后可不要埋怨我们撇下你自行活动咯。”还难得开了个小玩笑。
　　高寒不接她的话茬轻轻点了点头，只说了声：“我知道。”既不辩驳也不再解释。
　　柯颜一听，又冲他笑了笑，优雅转身走了。
　　她这一走，跟着她的两个女生也连忙跟上，只在走前丢了个愤然的眼神给文政，把文政砸的叫苦不迭，只想吐血。
　　帮帮忙好吗，明明高寒才是真正拒绝你们的人好不啦！
　　她懊恼地转头向那个把她当枪使的人看去，却见这人一脸若无其事，居然早已将碗筷收好，作出好整以暇地样子平静地等着她！
　　喂喂！
　　“什么意思啊？”她气愤地问，但又不敢太表现出怒气，“不想参与活动可以找别的理由嘛，为什么说因为我占用你的时间？”
　　谁知，在她的注目下，高寒居然避而不答，只沉声说了声：“快吃！”
　　文政顿时耷拉起脑袋。
　　这人！
　　惯性的听话，让她拿起勺子快速把饭菜扒进嘴里，然而吃着吃着，她忽然一顿，猛然抬起头来。
　　“哎哎哎，高寒，你不生我气了？！”她反应过来。
　　高寒肃着一张白净的脸，瞟她一眼，一副懒得理她的样子。文政终于忍不住展颜笑起来。
　　哎呀，终于好了！
　　她高兴地顾不得再扒饭，将碗碟一收，说了句：“不吃了！走，上自习去！”又忙朝高寒说着“谢谢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完全忘了她谢的这人将将才把她拿来挡枪。
　　半个小时后，彻底已无人踪的餐厅角落里，文政趴在一张干净的餐桌上一脸郁闷。但她又没时间郁闷，只把注意力专注在手下的课本上，比比画画。而她身边，高寒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原来，在刚才吃过饭送完碗筷后，高寒阻止了文政要拉他去上自习的举动，面容再次被淡漠取代，只对文政说了句：“各学各的，互不干扰。”就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了。空留文政在原地被此人的虚晃一招呛地无语至极，只得将怒气挥洒在功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