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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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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安州尚在暑伏之中,仍然骄阳似火,酷热难耐。虽然都督府内古树参天,尤其是那幽深的花园中浓荫匝地,清泉潺潺,遮蔽了头顶毒辣日头的不少威力,可是空气中弥漫的那种湿漉漉、粘嗒嗒的滞重,却是遮天蔽日的浓荫也阻挡不住,撕扯不开的。
李恪的寝殿此时门窗紧闭,把傍晚残阳留下的那一点余威牢牢挡在外面。殿中用来消暑的巨大冰块悄悄地、无声无息地融化,冰水滴答、滴答落在下面摆放的陶钵中,一丝丝沁人心脾的凉意逐渐渗入燠热、凝滞的空气中。殿中那张藤几上,两只蜡烛的烛花已久未修剪,烛芯浸在那一汪蜡油之中,本来明晃晃跳跃着的火苗也渐渐微弱下去。
李恪坐在矮几旁的茵席上,手中紧紧握着无忧的信笺,目光却一直注视着茵席上棕黄色的藤条花纹出神。晚膳前收到家人从长安带回的信笺,他立刻迫不及待从中翻出了自己最期盼的那一封。无忧的信一如以往,不过在结尾处却与平常稍有不同,简略地说了一句端午曲江龙舟赛会时,她与高阳在倚云楼巧遇太子的事。只是不经意的短短一句,似乎轻描淡写,却让他一顿饭都吃得心不在焉、食不知味。现在他已经把这封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可无论怎样看,都只是如此简单平常的一句话,就越发让他疑虑不安起来,无忧与承乾的巧遇难道真的就如信上所写的那样简单吗?承乾难道没有因为元宵节的事刁难她吗?
他越想越焦急,可是这样平常的一句话却根本解不开他心中的万千疑问,真恨不得无忧此刻就在身边,可以让他仔仔细细问个清楚。虽然殿中的空气是越来越凉爽,可是他心头的焦躁却越来越重,渐渐觉得这幽闭起来的一方天地实在是捆缚了他的身心不得自由,让他满心的燥热也无法向外舒散,憋闷得连呼吸都艰涩起来。他突然从茵席上跳了起来,快步冲到门边,猛地伸出双手把门推开。一股潮湿、暑热的空气扑面而来,瞬间击退了冰块带来的那丝微弱凉意。李恪略一迟疑,终于还是抹抹头上的汗水,跨出寝殿朝花园里走去。
尽管天气如此闷热,被一株株梧桐阔大的叶片密密遮盖住的花园仍比前院清凉舒爽许多。园中的亭台小路、花树泉池笼罩在渐浓的暮色之中,显得更加静谧幽深。李恪扬扬手臂做了几个深呼吸,烦躁不安的心绪些许平静了几分,嗅着混杂在一起的花草清香,沿着那眼清泉流下的汩汩溪水往花园深处走。
在溪水源头的泉眼旁有一座竹亭,李恪走近了,诧异地看到萧叶儿正带着过年回长安时新买来的丫鬟桑榆,就着一盏犀角灯微弱的光芒不知在忙些什么。他不觉心生好奇,蹑手蹑脚走过去,站在栏外向亭中张望,这才看到竹亭的石桌上放着几只莲蓬,她们两人正在一边剥莲子一边说笑。
李恪忍不住奇怪地张口说道:“既是要剥莲子,交给丫鬟们做就好了,何必还要你亲自动手?”
萧叶儿和桑榆都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身看到他,急急忙忙站起来叫了声殿下。萧叶儿看到他走进亭中,这才笑了笑坐回石凳上说:“这是留着今晚上乞巧,拜织女用的,我怎么能假手别人呢。”
“乞巧?今天是七夕吗?”李恪似乎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问了一句。
“我的好殿下,晚膳时你的耳朵跑到哪去了?难道我说的话一句都没听到吗?”萧叶儿皱皱眉头,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情不自禁打趣地说道。她看到李恪一脸讪讪的神情,慢慢收敛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刚才吃饭时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莫非是长安来的书信中提到什么烦心事吗?”
李恪微微有些心虚地瞟了她一眼,急忙摇头否认。
萧叶儿见状便不再追问,转身对丫鬟吩咐道:“桑榆,你再到前院给我拿几个莲蓬来。这莲子被我们边剥边吃,一会儿和瓜果一同祭拜似乎少了点。”
桑榆点点头起身去了。萧叶儿望着她袅娜的背影渐渐远去,终于消失在花木之间,这才突然回头看着李恪调侃地笑道:“殿下,还记得前些天我问过你的事吗?虽然今晚已是七夕,临时安排仓促了些,不过你若愿意也还来得及。”
“什么事?”李恪莫名其妙地望着她问。
“当然是收了桑榆的事呀。今晚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给你和桑榆圆房不是再恰当不过。这丫头当初买来就是打算给你留在身边的。现在她来府中已经半年了,我一直冷眼旁观,见她为人处事一向沉稳平和,人也长得漂亮,又能读会写,不是正好可以收在你身边,平时也给我做个伴吗。”萧叶儿这番话说得极为自然,不带丝毫勉强和尴尬,显然是真心要让李恪纳桑榆为妾。
李恪脸色却猛地一沉,用力摇摇头说:“我早就说过你是在胡闹。人既然是你买来的,你就把她留在身边好了,以后休要和我再提什么圆房的事。我对纳妾没兴趣,她来这大半年,我连她眉眼究竟长成什么样子都还没看清呢。”
“可是——”萧叶儿用力咬咬嘴唇,脸上终于闪过一丝迟疑委屈的神情,半垂着头低声说,“我嫁过来这几年,也不过只生养了一个麟儿,如此下去,府中人丁不是太单薄了吗?我想帮你物色几房姬妾,也是希望你能多添几个儿女。子息兴旺,不仅父皇母亲看了欢喜,也免得有人在背后指责我是个不能容人的妒妇。”
“你何必如此多虑。我并没有为子嗣的事烦心,别人爱说什么何必理睬。”李恪的神情放松下来,半宽慰半玩笑地接着说道,“你难道就这么大方,想毫不在乎地把我让出去吗?”
这本来只是句无心的调笑,没想到萧叶儿却一下子当真了,停下手中的动作,一本正经望着他说:“这是哪里话。萧氏一族总算是个名门望族、诗礼之家,怎能养出如此没有妇德的女儿。我们成亲几年,我的为人你总该清楚,难道我是那种不识大体、心胸狭窄的妒妇吗?还是你以为我劝你纳妾只是表面文章呢?”
李恪被她疾言厉色一顿驳斥,默然望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脸色却不知不觉黯淡下去。按说能找到如此一位通情达理的贤淑王妃,他真应该满心欢喜才对。可是不知为什么,望着萧叶儿严肃认真的神情,他心中的不快却一点点涌了上来。他这个贤淑的王妃如此克尽妇道,不由得让他疑惑起来,他们平日相敬如宾的脉脉温情中,究竟有几分是出自她的真心呢?由萧叶儿他自然又想到了无忧。如果换作无忧是他的王妃,此时此刻也会坐在这里轻松随意地劝说他纳妾吗?不,绝对不会。无忧一定没有如此大度,如此豁达,可是唯其如此,不是才证明了她对他的一片深情吗?
李恪正坐在那里胡思乱想,忽然听到萧叶儿轻声细语地换了个话题说:“今日我收到哥哥从长安带来的书信,听他信中透露,他一直悬而未决的终身大事总算有望落定。萧家喜事将近,我这个妹妹一直担足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他急忙回过神来,撇下心中隐隐的不快,看看满心欢喜的萧叶儿说:“这可真是天大的喜讯。我本来还以为萧兄也要到会昌寺跟随辩机出家呢。”
“看你,又来打趣哥哥了。他信上说,这门亲事委实不易求得,到时可能还少不得要你出面代他求亲呢。”
“噢?萧兄看中了哪家的女孩?”李恪的好奇和兴趣都被勾动起来,忍不住追问道,“凭他的人品才貌,这亲事若还难求,此女子定然非同寻常,莫不是哪位公主、郡主不成?”
“都不是。你不要胡乱猜测了。”萧叶儿笑着打断他,“哥哥看中的是侯君集侯大人的千金——”
“什么?”她的话还未说完,李恪就一声大呼打断了她,惊异地几乎从石凳上跳了起来,神色也一下子变得古怪异常。
“你别急呀,我知道侯大人被父皇降罪免职,哥哥要同侯家结亲确实有点不合时宜。可是他就是这样的人,只要这姑娘是他真心喜欢,他才不会管她家世、门第如何。”萧叶儿似乎误解了他惊诧的缘由,急忙抢着解释起来,“要结这门亲事,真正的为难之处并不在此。哥哥一向不喜侯大人的为人,与他向无往来,现在若贸然上门求亲,这是第一个不妥之处。此外,哥哥信中说,他早已识得这侯家姑娘,过年时还曾借一曲《凤求凰》琴曲向她暗示爱慕之意,可是这姑娘却故意装糊涂回避了。哥哥猜测也许是她早有意中人,本不想自讨没趣。可是端午龙舟赛会时,哥哥从高阳妹妹那里听说,太子似乎也在打这姑娘的主意。你想太子为人如此不堪,哥哥怎能忍心看他喜欢的姑娘落入东宫,所以他这才起了向侯家求亲的念头。此事牵涉东宫,便是第二个大大的不妥之处。”
李恪侧着头凝神细听,唯恐错过只言片语,恨不得把她的每一个字都在心里反复咀嚼几遍。他没想到刚才这番话居然透露出这么多隐情,他根本就不知道——而且也绝不可能想到的隐情,甚至还和无忧信中让他隐约感觉到不安的那句话联系起来。无忧何时与萧翼结识?为什么她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起过他?承乾果然对无忧起了觊觎之心。他若打定主意,以侯君集依附东宫如此密切的关系,无忧怎能逃得掉他的魔掌。这些纷乱的思绪霎时间一齐涌进他脑海,让他一向镇定自若的心情难以抑制地混乱起来,所有一闪而过的疑问全部汇成一个强大的念头,他要立刻回长安,向无忧问明这一切。
他想着想着,突然情不自禁在石桌上用力拍了一掌,激动地低声嚷道:“不行——”
萧叶儿困惑地看看他布满阴霾的焦灼的脸,有些不安地低声说:“你也认为结这门亲事很不妥当吗?既然这样,那我就回哥哥一封信,好好劝劝他吧。不过他一向固执己见,现在认定了侯家的女孩,也不知能不能劝得动。”
听她这样一说,他终于醒悟过来,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遮掩地说道:“是呀,侯君集既获罪免职,何况他现在与东宫走得很近,与侯家结亲实在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他边说边站了起来,急匆匆要向外走。
“殿下,你要去哪儿?一会儿我要在花园里乞巧,祭织女,你不留下来看看吗?难得今晚没有一丝阴云,我们还可以在这里看看天上的鹊桥相会。”萧叶儿见他要走,忍不住带了些许期盼低声说道。
“不行呀,我还找了刘孝孙来府中议事。”李恪仓促中急忙找了个借口搪塞,话音才落便在萧叶儿眼中看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失落。可是虽然她的脸色已经黯淡下去,却仍然装作若无其事地点点头。这一刻李恪心中似乎有些不忍,可是心中那些疑团、那些猜忌、那些不安象小虫一样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绝没有心情享受花园中的旖旎浪漫。他的脚步在阶前顿了顿,终于还是猛一咬牙,抬脚跨出了竹亭。
李恪回到殿中,马上唤来青玉召刘孝孙到都督府议事。等刘孝孙气喘吁吁赶到时,他已经不知在寝殿中焦灼地踱了几百圈,即刻回长安的冲动变得益发不可遏制起来。看到刘孝孙满头汗水地走进来,他急忙迎过去,不由分说地低声嚷道:“刘大人,我要立刻赶回长安。”
“殿下,京中出了什么事吗?”刘孝孙的神色一凛,也顾不上接青玉送上的热手巾擦擦汗,带着几分紧张焦急地问。
“没有,你别误会。”李恪急忙摆摆手,“只是我自己急着想回长安。在安州躲避锋芒这么久,我想现在无论是承乾还是李泰,都已经不再对我耿耿于怀了,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刘孝孙似乎松了口气,这才接过手巾擦擦顺着额角流下的汗水,独自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紧盯着李恪问道:“所以殿下才突然急不可耐地要赶回长安?”
李恪总觉得他那两道锐利的目光仿佛已经探到他心中隐藏的秘密,就连他那句追问好像也别有深意。他本能地避开刘孝孙的目光,不觉有些讪讪地回道:“是呀。”
刘孝孙又低头沉吟不语起来,过了好久,直到李恪几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才终于抬起头,若有所思地叹口气说:“我私下观察殿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总觉得殿下自征讨高昌归来之后,就变得忽忧忽喜,时嗔时急,心情再也不似以往那样镇静平和,定力似乎也不如从前。而且以前我承蒙殿下信任,事无巨细,殿下从不曾对我有所隐瞒。可是现在我却觉得殿下心中有不少事情不愿向我透露。我暗自揣度多时,想来殿下这番变化,逃不过一个情字。”
李恪听了他的话猛地一震,茫然地盯着他,几乎不敢相信他居然能把自己的心思猜个八九不离十,喃喃追问道:“此话怎讲?”
刘孝孙只看他面色猛地一变,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错,情不自禁又叹口气,这才低声说道:“自古英雄难闯情关。任你是怎样的英雄豪杰,被情所困也会自乱方寸。殿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被情所扰,也在情理之中。殿下若不嫌下官冒昧,我就斗胆直言,您这番变化必然是由女人而起。而且看殿下在安州度日如年,备受煎熬的样子,这女人想必一直都在长安。殿下如今急急可可要赶回长安,恐怕也是因此而起吧。”
李恪听完他的话,眼中已充满了说不出的惊异,愣怔着看了他一会儿才突然泄气地说:“刘大人说的不错。我并不是有意隐瞒,不过是因为时机未到,实在无法公然张扬。”
刘孝孙捻须微笑起来,若有所思地说道:“下官只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殿下如此着迷,可是又无法简简单单纳为姬妾呢?”
李恪的脸涨红了几分,迎着刘孝孙探询的目光吞吞吐吐地说:“她——是侯君集的千金。”
“侯尚书?”刘孝孙的神情猛然一顿,双眉不知不觉蹙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为难地摇摇头说,“殿下怎么竟看中了侯尚书的女儿!莫说此人心高气傲,断不会把女儿嫁给殿下为妾;就算他肯同意,现在他被皇上降罪免职,殿下岂能与他结亲,惹皇上嫌弃呢。”
“更糟的只怕还不止这些呢。侯君集经承乾一意拉拢,现在与东宫往来密切,将来恐怕与我们要势同水火呢。所以我才说时机未到,此事万不可向外张扬。”
刘孝孙的面色又是一凛,神情似乎更加严峻,一手捻着胡须沉思,审视的目光却一直在李恪身上打转。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一挑双眉,带着几分兴奋说道:“既然如此,这未尝不是件好事。我们对太子那边的消息一向闭塞,殿下光明磊落,又不肯行小人行径在东宫拉拢或安插眼线给我们通风报信,现在这侯姑娘不是来得正是时候吗。侯尚书若真成了太子身边的心腹谋臣,也许侯姑娘能从家中探知一些蛛丝马迹,没准儿还能让我们及时察觉东宫的异动。”
“刘大人,你在说什么,这简直也太异想天开了吧。”李恪的脸早已不知不觉绷了起来,微微带了些许不满说道。刚才刘孝孙这番话他听来实在不顺耳,如骨鲠在喉无法下咽。他心中对无忧的情愫本来如此美好、纯洁,可是经过这样的解说,仿佛也蒙上了一层阴谋、功利的色彩。难道说,也许在他潜意识里,早就生出了和刘孝孙一样的念头吗?想起无忧每次凝望他时那清澈的眼眸,颊上纯真的笑靥,他更觉得这念头是对她的极大亵渎。可是如果他真的光明磊落,为何要一直遮遮掩掩,一直本能地回避,不肯到侯府提亲呢。他想得自己都有些糊涂了,好半天才呐呐地说:“不管怎样,我还是想尽快离开安州回长安。”
“好吧。”刘孝孙似乎也看出了他的不快,又叹了口气,“我回去便飞鸽传书联络岑侍郎,想办法在京中寻个借口。无论如何,殿下也不能平白无故说走就走,在皇上那里,总要有个说得通的交待。”
见李恪终于缓缓点头,刘孝孙便起身要走,不想青玉却上前拦住他说:“刘大人请留步,外面下起了细雨,等我拿把伞来送大人出府。”
“怎么?下雨了吗?”李恪似乎不太相信,站起身走到殿门边向暗夜中张望。两盏宫灯照亮的庭院中,青石板上果然已是湿漉漉的一片。屏息倾听,甚至还能听到细密的雨丝打在竹叶、芭蕉上的沙沙声。也许只是因为这雨来得寂然无声,少了往常那阵狂风做先导,才让他们丝毫没有察觉。
刘孝孙也走到他身边,同样望着殿外的雨夜笑道:“民谚说得果真丝毫不爽。都说七夕这天,无论是阴是晴,夜里总会飘下几丝细雨,是织女鹊桥相会时洒下的眼泪呢。”他才说了这一句,看到青玉已经擎着一柄撑开的油纸伞走到门边,便转身看看李恪接着说道,“殿下,今日毕竟是七夕佳节,下官不能一直耽搁殿下与家人团聚,就此告辞。至于回长安一事,还请殿下暂时耐心等待。”说完他便随青玉一同向外走去。
直到他们走远,李恪却仍一直凝视着院中的雨丝出神,脑海里还在回想刘孝孙刚才说过的话。这雨丝是织女洒下的眼泪吗?他抬起头来,极力瞪大双眼在漆黑一片的夜空中寻找着,虽然明知阴云会遮蔽所有星辰,自己的搜寻只是一阵徒劳。此时此刻他又想起了无忧。她在做什么?长安的七夕夜晚,也在飘着同样的雨丝吗?她也同自己一样徒劳地望着布满阴云的夜空吗?或者那里仍是晴空一片,她正在凝视着那道迢迢银河和河边璀璨的双星相会呢?
也许是上天感应了他要返回长安的那份急迫心情,七夕之后不过半个多月,他便接到弟弟李愔送来的急信,告知母亲病重,让他即刻赶回京城。再也没有任何疑虑和拖延,再也无需费心寻找借口,收到书信的第二天他就一个人急匆匆独自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