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离城》妩小嘎

2、dream 你是我的酒

　　Club Latte热气沸腾，人声喧哗。汐和她男友快乐的说很多的话，他们是容易快乐的人。而颜，她有快乐的笑容，看起来似乎亦很快乐。虽然认识不久，但泽并不觉得她骨子里是个真正快乐的人。

　　泽回头看颜，他听汐问颜，是否真的辞职，和苏一起出国。她不像行政机关工作的女孩。他想象呆板僵硬的制服穿在她身上的样子。她几乎没有任何职业气息。

　　他听见她自嘲。她说，现在的生活像个傀儡。她笑，灿烂到放肆的笑容，一头漆黑长发瀑布般飘飞。

　　他和她喝很多的酒。仰起头一饮而尽，啤酒泡沫发出破碎而寂寞的声音。喝掉六瓶Corona，她的脸颊晕红，水汪汪的眼睛闪烁着星光。她笑，再来再来。汐朝她挤眼，笑着对泽说，不要和这丫头喝酒。喝点水吧。她是酒缸，会把人淹死。

　　他笑。水让人越喝越冷，酒会越喝越暖。王家卫的台词。

　　颜也笑。清醇浓郁的酒精，给空虚的胃带来温暖和安慰。

　　她把酒瓶递过去。他伸手过来碰到她的手指。冰凉的。

　　泽内心突然开始翻涌。思想有些许麻木。他想念曾经。想念小时候，汐柔软的手被握在自己的掌心。想起曾经拥有和流逝的无尽时光。明暗闪烁的灯光下，泽表情落寞，泪眼模糊。

　　已经深夜十一点。Club Latte暗淡的光线和暧昧的灯光揉合在一起。沸腾的音乐混杂着浓烈的酒精味道和发呛的灰蓝烟雾。泽和颜坐在吧台旁边看着汐和男友挤入舞池里涌动的人群。泽回过头，轻轻对颜说，我们继续喝。颜朝他笑笑，问老板要了两杯鲜红色透明液体的酒。她说，这是最烈的鸡尾酒，杀手，Killer。这个比Corona过瘾。她轻轻碰了泽的杯子。为往事干杯。

　　泽突然明白她其实早就看出自己的落寞。

　　浓烈的酒精顺着喉咙流入胃里，夹带着疼痛和快乐。瞬间，猛然升腾起一片灼热的，把自己吞噬的火焰。泽说不出话来，低下头捂住胸口。

　　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看见颜在黑暗中如花朵般洁白的脸。她平静的看着泽。她的声音异常冷静，变得有些冷漠。她说，让我们心理上受苦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对事情的想法和围绕这个事件所编造的故事。我们每个人都在别人的故事里长成了现在的自己。其实任何人离开我们，生活始终还在继续。每个人都会跌倒，然后，爬起来，自我成长。没有谁必须为谁停留。心若明了，一切安好。想清楚了便不会有任何怨言。

　　泽看着她。他知道汐并没对她讲过自己的故事。她只是有敏锐的直觉。

　　他摆摆手，你不了解。快乐可以和人分享，而痛苦却没有声音。

　　她说，不需要了解。有时候对悬而未决的不安，才是人生中最本质的迷茫和恐惧。然而，时光给予每个人的，并非来自失败或者成功的压力，而是对梦想追逐的勇气。

　　舞池里忽然放出一段缓慢悠扬的钢琴独奏。她问他要烟抽。她把烟点燃，闭上眼睛。披散的长发在灰蓝的烟雾中四处飘散。她微微仰起苍白的脸，仔细聆听，深深沉溺。

　　直到音乐solo结束。她张开眼睛，回头对他微笑。Mydream，我最喜欢的音乐。

　　他看一眼空的杯子，忽然感觉胃里翻腾。她迅速扶住他，去洗手间吗。

　　他刚冲进去，便吐了。扭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冲刷在脸上，有一刻让人窒息。

　　他抬起头，大口喘着气，看着镜中那张虚脱的脸。他对自己说，其实你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他的眼泪混着脸颊上的水，终于温暖的滑落。

　　凌晨两点多，走出Club Latte。

　　扑满而来的秋风阴冷荒凉。他们几个张开手臂，像风中不断飘摇，奋力挥动翅膀的鸟。一边大声尖叫，一边朝空荡荡的大街跑过去。梧桐树叶随风零落，轻轻打在脸上。清冷的雾气弥漫寂静无声的城市。这场景似曾相识。颜感觉一切像在梦中。

　　泽醉得一塌糊涂，车上便睡着了。汐说，颜，你真不会手下留情。颜说，难过的时候，醉了睡觉是最好的选择。

　　颜低头看着泽。他的脸英俊而清瘦。阴影里，面部立体的线条越发感伤。第一眼看到他的眼睛，颜就想，这样的眼睛，是否天生就是那么忧郁。

　　她想他也许会好一点。流泪，呕吐，能让身体里的忧伤宣泄而出，灵魂更快的空寂下来。

　　泽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颜上前扶他。他眼神忧郁脸色苍白。他低声说，到底有没有爱情。颜抬头看他，沉默。

　　公寓楼前。颜下车，向汐和皓道别。泽还在沉睡。

　　走出电梯，拿钥匙开门。一边朝洗浴间走去，一边脱掉衬衣和仔裤。皱着眉头挥了挥手，满头发香烟酒精味，真难闻。她自言自语。

　　等浴缸泡满热水，她一下没入水底。她听见水中冒出几条沉闷的气泡。

　　手机在沙发上不停的震动，发出刺耳的声响。走出洗浴间。看一眼，苏的电话。她把手机翻过去，声音立刻消失。几分钟后铃声再次响起。颜再次拿起扣过去。反复几次，铃声仍然不依不饶。颜看一眼，无奈接起。

　　电话那头。苏说，颜，有些事情，你不应该拖太久。要么陪我去国外，要么就分手。任何事情都是早做决断好。

　　知道了。

　　担心你。

　　不用担心，很快给你答复。

　　颜重新穿上淡紫色碎花吊带裙。她说，汐要结婚了，今天我们在Club Latte解放前最后的单身派对。她对着电话，模仿汐的声调。

　　电话那头，苏的声音快乐而无奈。

　　颜，有时候你真的蛮可爱。可你对自己的未来从来没有打算。

　　因为对生活从来不抱任何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