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离城》妩小嘎

3、the past 过期爱情

　　苏终于结束电话另一头的唠叨。

　　颜打开电脑。流出Mydream的旋律。看看时间凌晨三点。天色已经朦胧泛白。离休假结束还有最后两天。两天后，她打算去单位把工作辞掉。又给单位制作了下一期电子杂志，写了一个月的稿。也该发稿费了。主管杂志的主任，连卷首语也要颜替他写好。

　　颜受够他的做作。却不能有任何怨言。

　　除了写稿，做电子杂志，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然而她需要收入。商场专柜那瓶阿玛尼男士香水，已经看了好几次。如果不离开家。一千多块一瓶的香水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然而现在，起码要做一个月的杂志，用稿费换来。如果生活中她有任何认真思考，除了写稿做杂志，也就是那个家了。可那个家，每每到最后总让人郁闷。

　　思绪纷乱。最后，她得出一个简单的规划。继续做杂志，两天后去单位领稿费。

　　一直在做杂志。颜听着自己的手指敲击在键盘上的声音。眼前那片灰白屏幕上是一双寂静疲惫的眼睛，因长时间面对显示器而干涩疼痛。

　　关了电脑，去到餐厅。拉开冰箱，拿出巧克力和冰水。嚼了一块儿，合着冰水一口咽下去。冰凉而甜蜜的液体，从喉咙流到胸口。一只手便忽然紧紧抓住了心脏。冷冽刺激，而夹杂着无限快乐。使自己始终保持着敏感和清澈。

　　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吃东西。看到落地窗前淡紫色金丝碎花的窗帘高高飘起，摇曳婆娑。清爽的晚风大片的贯穿而过。鲜活的空气里身心愉悦。安静的听到，内心纠结挣扎的声音。它究竟要的是什么。这种把世界遗弃脱身的状态，像毒药，一旦上瘾便终生难以自拔。

　　也许宁愿在这样的时光里耗过一辈子。静思天台，海阔天空，风云变幻，分外鲜明。如此诡谲的风景。可惜没有人，站在身后，陪自己一起，看这个落寞的人间。

　　杂志做完已经早晨七点。关了电脑，把窗帘拉严。阻隔窗外灿烂的阳光和汹涌的人群。在床上躺下。她忽然想起遇到泽之前的那个梦。很奇怪，以前从没做过。

　　一片暮色中阴沉灰蓝的峡湾。她站在岸边，凝望海水。水面被茂密的，本应在河流中盛产的浮萍所遮盖。更奇怪的是浮萍中居然开出散发诡异星光的紫色鸢尾花。

　　她望着。内心被诱惑，行动便无法克制。她缓缓走向它们。在一片虚无的浮萍碎裂中，她一点点被湮没。无声的穿越弥漫腐烂芳香气息的冰凉海水。然而心里却无限快乐。

　　那个男人一双忧郁的眼睛炯炯然，浮在海面上。望向峡湾中一条青色贝壳小径。她听得见他的心跳。他说，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她慢慢沉到了海底，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那天一觉醒来，便心情不好。

　　先是母亲打来电话。一开始气氛很好。叫颜回家，说如果不想在原单位上班，便重新替她安排工作。颜说，不用了，我想好是要去国外的。

　　不许出国。母亲说。

　　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

　　电话断了。母亲十分沉着。她知道，如果颜身无分文，最后只能回家。可颜一直想摆脱那个家。那个家除了权利和金钱，什么都没有。然而颜自己呢，自己一无所有。

　　她在衣帽间翻了半天，最后却穿了白衬衣和破洞旧仔裤。然后拿上一只苹果，去地铁站。要交杂志，要拿稿费。虽然她一点也不想看到主任那张讨厌的脸。在地铁站，又遭受了一次打击。碰到大学学长和他妻子。那时，她正靠在候车站台上，淡然的看着从身边走过的陌生人群，耐心的啃苹果。

　　她想起书上的话。城市生活总是冷漠，人们彼此靠近，可灵魂却相隔千里。

　　她喜欢看陌生人。她从小便是好奇的孩子。那时周围人常说，这个小孩不怕生。长大后，朋友提醒她，不能放肆的看人眼睛。尤其男人。那对他们，可能是种诱惑。

　　可颜想。哪天，在街头走丢。任由时光飞逝。只等那个读懂自己眼神的人，把她拾回家。爱她，疼她。那无疑是件快乐的事。至少是个让自己快乐的梦想。

　　然后一个高个男子走过来叫她，小颜。她的嘴张了半天，终于想起他的名字。你好。她尴尬的笑笑。

　　一个穿着宽大毛衣的女人微笑着在他身后。他说，我妻子，陪她去医院。颜看到她的肚子。连忙说，恭喜。

　　太客套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起码四年没再和他见过面。失去缘分的人，即使在同一个城市也不容易碰到。他认真的注视她。他说，你瘦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扶着那个女人慢慢走了。她想起十七岁那年，刚到陌生的北方上大学。因为来自同一座城市，他常带自己出去玩儿。过马路，他会轻声叮嘱要小心。上下车，把手放在她的头顶，防止头会撞痛。种种温暖妥帖的细节给了她感动。

　　从小她是寂寞的孩子。父母忙于事业，常年在外。作业检查签字都是保姆的。她从未幻想过任何安慰和陪伴。然而这个年轻的男孩曾说过，会永远陪在她身边。

　　所有曾经的温柔甜蜜，终于平淡的凝固。埋藏在脑海里，成为静止的画面。心底轻易不再泛起涟漪。时间让爱情面目全非。或许并不是想象中的爱情。只是没有开始便结束的情愫。

　　有时，做出一个决定，可以如此理由简单而想法轻率。

　　那个醉酒的男子泽。曾轻声问，到底有没有爱情。自己无言以对。

　　如果自己当时接受那份情感，是否会像那个女人一样。温柔，平和，好好的被照顾着。而现在的自己，仍是个穿着破洞旧仔裤，四处奔波。靠在人群汹涌的街头，独自啃苹果的女孩。

　　颜坐在地铁上，斜对面是一对悠闲的老人，专心致志的聊着家常。旁边没有人。她不时向窗外的黑暗投去一瞥。地铁内的白色灯光让她感到困倦。地图上布满连绵的山脉，发光的河流。城市散落其中。人们在那里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像一列高速驶进黑暗隧道的列车，找不到出口。车头早已隐没在迷雾中，车尾的乘客还在抓紧时间谈笑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