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竹川萤火

21、闲人

　　向振东身为男人的自尊心被这么直白的拒绝狠狠地打击了一顿。他望着车门前才高贵冷艳了一番的女子，暗叹她这一招欲擒故纵用得相当高明。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孙小姐好好休息，等你有空了我们再见面。”
　　孙嘉碧鞠了一个躬，“慢走。”
　　回到家里，她迅速冲了个热水澡，换了卫生棉后一头栽进了被窝里。失血期中的女人，总是要比往时疲劳些。不过她想好好睡上几天的愿望没有机会实现，因为第二天一早，郁舒颜哭哭啼啼地上门求收留来了。
　　“你说他是怎么想的呀，居然要把婚礼推到十月，说什么知甘、知辛都能在妈妈的婚礼上当小花童，小宝宝却只能在妈妈肚子里睡觉，太厚此薄彼了，等孩子生下来了再一起办，我真是没法和他沟通了。”郁舒颜掐了掐孙嘉碧白嫩嫩的脸，不高兴了，“你看我，人老色衰，色衰而爱驰，这日子越发不好过了。”
　　孙嘉碧捂着放在小腹上的暖宝宝，好笑地望着怀孕后脸色越发红润的郁舒颜，没看出来她哪里色衰了。
　　“你这屋子空气太糟糕了，你得开开窗让空气流通才行。”郁舒颜拉开了窗帘，推开了一扇窗，回头对孙嘉碧教导道，“你知道为什么你长得那么矮吗，因为你总是不喜欢晒太阳。”
　　“哪里来这些歪理，你还指望我在这个年纪还能拔高几公分呀。”孙嘉碧嫌冷，把窗带上了，“也不知道是谁，那会儿上生物课居然问老师植物人能不能进行光合作用的。”
　　“谁叫我牌技不如人呢，我这不是愿赌服输吗！”郁舒颜脸一热，想把那时候的同桌揪出来打一顿，“不过我后来赢了他一回，他不也乖乖地奉上元旦晚会上他演话剧的台词任我修改么，这人呀，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郁舒颜心狠，手也狠，几页的对白她就改了一个字，她同桌饰演的是一个得道高僧，本是相当正派的角色，但当他在全校几千人的面前说出“我掐指一算，你五行缺日”的台词后，此句被列为十大金句榜首，流行了许久。
　　“后来他是被警告处分还是记过了来着？”孙嘉碧想起也觉得感慨，那个同桌本也算一个根正苗红的清秀少年，被郁舒颜辣手摧花了以后，总有些壮志难酬的惆怅情怀。
　　“记不得了。”郁舒颜嘿嘿笑了，也不愧疚，“他全家本来就是要在过年前移民的，我这一出也不会阻了他的前途。”
　　孙嘉碧心里明白真正的缘由，郁舒颜不过是希望能给她同桌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年少时的情愫总是在点破之前最美好，如今郁舒颜已成人妻，那少年也在异国，从前缺少的是缘分，现在差距的就是身份了。
　　“那你就这样抛夫弃子来我这里，是放下清心寡欲看破红尘了？”
　　“少来，你是巴不得我走呢。”郁舒颜见炉上的红糖水煮好了，盛了一碗过来，“你真是，长得矮小就算了，身体还那么差，你是不是中邪了呀？”
　　若不是和郁舒颜相识多年，孙嘉碧此时肯定挥着扫帚把她赶出去。
　　“相比于‘矮小’，你说我娇小我会觉得顺耳许多，还有我这不叫‘中邪’，只是不适。”孙嘉碧接过碗，吹了几口气后小口喝着，“其实我觉得霍学谦想推迟婚礼，也是把你受累，双身子的人本就金贵些，哪有你这样怀个孩子跟怀气球似的，还敢一个人就往我这儿跑，也不怕磕着碰着。”
　　“我孕相向来是很好的。”郁舒颜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忙凑到孙嘉碧耳边，“林家那姑娘不是看上陈沉了么，姓薛的去那里闹上了一顿，上版面了。”
　　“我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世道总有人上赶着找死呢。”孙嘉碧连连叹气，她再讨厌薛尤敏，也会看在薛尤敏是余庆芳的侄女的份上手下留情，虽然旺叔和张阿婆都不喜欢这个爱惹是生非的女孩，但芳姨喜欢，她就不得不顾着几分情面。
　　林湘湘就不一样了。她比薛尤敏更年轻，更泼辣，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若陈沉喜欢薛尤敏这种调调，那么遇上林湘湘这种升级版，心里哪还有前任的影子。
　　“总之那场面十分有趣——我就说嘛，能用龌龊手段抢来的男人，就能被技高一筹的旁人抢了去，不是有那么矫情的一句话么，能被夺走的爱人，就算不得爱人。”郁舒颜枕在孙嘉碧腿上，语重心长，“若你以后认定一个人，一定要遇神杀神，遇鬼杀鬼，前提下，那个人也是这么认为，你值得他为之舍弃一切。”
　　“那么，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他呢？”
　　郁舒颜沉默了片刻，说：“是我的问题。他不愿意接受家族的安排用婚姻换取巨大资金的周转，说了气话，我却误以为他当真会害你。后来我和别人演了一场戏，让他相信我变心了，所以他就娶了你。是我愚钝，他虽看着清冷，却不是会把人性命看作草芥的性子，我没能明白他的心，把他往外推。”
　　“大约霍家的人也觉得只要孙家的女儿嫁过去便行了，旁的都不关心，竟然都没有谁发现我和你是相识的。我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生下了两个小娃娃，他们还以为是别人家的孩子。后来就像电视剧演的那样，我带着两个孩子上街买东西，一转头就和对面的他遥遥相望。孩子和他长得太像，瞒不住他，我差点就跟他说我傍上的是他爹，这俩孩子是他亲弟弟。”
　　“最后的最后，我还爱着他，他和我开始了婚外情，后来估计你是撞破了我们的JQ，和他离了，我小三上位，被扶正了。”
　　郁舒颜捂住湿润的眼睛，哎呀呀地叫着，“这个时候我应该叼着一根烟，潇洒地吐出一圈烟雾——电视剧里都是这个样子的。”
　　“胡言乱语。”孙嘉碧鄙视着她，用遥控器点开了电视，电视上西装革履的谢大公子，搂着一个细腰翘臀的美人，面对递过来的一个个话筒，耐心地回答着记者的问题。
　　“噢，对，听说这哥儿最近在投资影视方面的作品呢，好像是为了一个三线的小模特。”郁舒颜总是走在八卦的前锋，“你看，他身边的这个是主演，据说他们在一个雪天里一见如故，情投意合，最后在床上谈论人生观去了。”
　　“不是说他钟情的是小模特？”
　　“小模特的那个是电影，现在他喜欢的这个姑娘拍的是电视剧。”
　　“好丰富的生活。”孙嘉碧托着下巴看着报道，觉得谢穆轩还是穿居家服的样子比较好看。
　　“你不是和他同居过嘛，怎么对他一无所知的样子呢。”
　　“你用词稍微准确一点很为难你吗？”孙嘉碧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那一天不是你硬拉着我出去和我闹友尽会发生后头那么多事？”
　　“不也是你和学谦说你看上了谢穆轩么，见他抱着你上车我还惊觉你终于开窍了晓得乘胜追击了，现在看来还不是那么回事。”郁舒颜撇嘴，“你在他家那几天就没有春心萌动的时候么，面对美色还能坐怀不乱，你是不是有病呀？”
　　孙嘉碧也不是第一次领教郁舒颜言语上的杀伤力，她“切”了一声，不说话，想了想问道，“你怎么知道我那几天住到他那里去了？”
　　“归功于知秋呀。你当天晚上没回去，她以为你和我一起，第二天还是没有你的消息，她急了，后来拿着小白旗来我这儿哭丧，我让学谦去问了谢穆轩。”
　　“那我哥哥……”
　　“你哥哥对你还真的不太上心，过了好几天发现联系不上你才问到我们这边来。”
　　“他随了我妈，对待工作上的事精明，对家事反而拎不清。”
　　郁舒颜抬手挠了挠孙嘉碧的下巴，“可怜的小姑娘，让本少爷来好好疼爱你。”说着真的扳过她的脑袋在她脸上亲了几个红唇印。
　　“好少爷，奴家卖身不卖艺。”孙嘉碧由着她调戏，想着若望知秋在，便能上演一出争宠的戏码了，可惜此时她不在，应该正和她的爸妈唠嗑着吧。
　　两人玩了一会，都觉得腹中空空，郁舒颜提议，“叫外卖吧，我要炸鸡和啤酒。”
　　“不行。”孙嘉碧断然拒绝，“你现在月份还轻，不好好地安胎还想着吃这些不健康的东西？”
　　“都怪霍顾恬，不好好学习就顾着追韩剧，连带着也坑了我，我就念叨了一句‘叫兽好帅’，学谦一整天都黑着一张脸，知辛知甘也是个坑妈的，当着学谦的脸就敢对着叫兽喊爸爸，后来家里的网就被学谦停了。”
　　“呵呵，果然是你亲生的。”孙嘉碧坏笑，“谁都不坑，要坑就坑自己人。”
　　“作死呢。”见孙嘉碧笑嘻嘻地跳下沙发躲到门边去，郁舒颜装出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端着无处挥霍的风流朝她走过去，“小美人别急着逃呀，让爷包了下来，还用愁以后的生活么？”
　　“少爷家里的正头娘子太厉害，奴怕她。”
　　“怕什么怕，爷这就给她休书一封，让她回家吃西北风去。”
　　想到霍学谦要吃西北风，孙嘉碧觉得这代入感实在太真实了。
　　“抓到了！”郁舒颜一把抱住了她，恶趣味地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啵”地留下一个唇印。
　　“再闹我就不客气了。”孙嘉碧胡乱地擦了一通，忽然响起的门铃声把她吓了一跳，以至于她还没有在猫眼那里看来人是谁，手上动作已把门打开了。
　　“你……”她倒吸一口冷气，谁能告诉她面前这个形容憔悴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你们……”霍学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闪到了一旁，而孙嘉碧脸上带着几个没擦干净的口红印子，真是相当可疑。
　　“我们是清白的。”她坦荡荡地解释着。
　　偏偏怀孕后脑洞大增的郁舒颜插了一句，“这是被捉J成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