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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斩不断的情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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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过的很艰难,宝日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所有的镜像在脑海中混沌成一片,焦虑、恐惧和压迫反复侵扰着她,那些光怪陆离的记忆变得时而锐利时而模糊。
“唉——”一个不太清晰的叹息隐隐的传入耳际,
半睡半醒之间,忽然,身边传来潮湿的气息,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海王湖,闪闪的波绿浪围绕着她,柔滑的水草尽情的抚慰着她的脸颊,宝日林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舒坦的放开怀抱一任微风送来点点清馨。
海公子站立在床头,凝视着她渐渐安详的面孔,内心陷入极度的懊恼和内疚。300年来,从来没有一件事让他如此的懊悔过,也从来没有一件事让他感到这样无力过。他习惯了处变不惊的思考,习惯了缜密深沉的计划,习惯了静水流深的感觉,水是最敏感的利器,他是水的主宰,是水中诞生的妖灵,对他来说,敏锐的感觉胜过一起,任何细微的变化都统御在完美的设计中,他会让自己的力量随着变化发挥到极致,他会让所有的可能都处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然而,这一次,他彻底的失算了。一边是千方百计的阻挠,一边为两人牵起了红线,这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该来的总是会来,多年的生存经验告诉他,这是一场早已注定的会面,尽管他对此耿耿于怀,然而,命运之轮却是无法改写的,尽管在凌帝村他成功的使他们错过了。
这是不可避免的际遇,也许,他应该放手,给她一个饱满的丰富的人生。。。。。。。。如果是那样,海公子阴沉的脸上浮上一抹神秘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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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好些了没有?”谢晓嘉扶了扶眼镜,靠在沙发上问道,
“还是很闷。。。。。。。”宝日林穿着一件淡蓝色的丝绸睡衣,有气无力的窝在对面的沙发上,“你一大早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不能让邻居因为心理问题抑郁而终,这将是对职业的亵渎!”他直起腰来,一脸郑重的说道,
“你觉得我有心理问题吗?”宝日林好笑的问道,
“我觉得你有特异功能。”他一本正经的回答,
宝日林终于撑不住笑了起来,她仰面朝天,盯着天花板,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
“哎——,老家来人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随着吱呀一声门开,像幽灵一样飘进来,吓了宝日林一跳。
“你怎么跳人家阳台?”谢晓嘉一脸尴尬的注视着懒懒散散的妹妹,板着脸问道,
“兴她跳就不兴我跳?这下扯平了——”小玉不屑的翻了翻眼皮,翘着紫红色的脚趾甲,眯起眼睛靠在门框上把弄耳边垂下的长发。
谢晓嘉嗔怒的看了她一眼,起身向宝日林告辞,气极无奈的朝小玉丢过一句话:“走了,姑奶奶!”
小玉欢快的踮起脚,像被柳树枝点化了似的,神采飞扬的穿过客厅,经过宝日林跟前故意高高的扬起下巴,得胜似的哼了一声,在宝日林“视若无物”的目光里,漂亮的转身,努嘴掐鼻的摆出一张狐狸脸,把宝日林气的一把丢过沙发上鼓囊囊的抱枕。小玉见势不妙,迅速躲闪,咣当一声撞倒了门口的高脚吊兰,精致的蓝瓷花盆碎成几片。
“怎么回事?”闻声返回的谢晓嘉愕然的看着横倒在地的高脚架,弯下腰捡起一片碎片,端详片刻,自言自语道:“这个应该不便宜。”
“可不是不便宜,这屋里最贵的东西了,房东宝贝的什么似的,临走之前特意委托我好好照看,让你妹妹弄成这样,我怎么向人家交代?”
“小玉——”谢晓嘉正要责怪她,只见小玉一扬脖子,忿忿的问道:“你这个小狐狸精要讹人哪?”
“你说什么!”
“好了,都别吵了——”谢晓嘉板起脸来的喝止她们,目光继续落在手中的碎片上,
“嘉嘉,你不会是想赔她吧?”小玉一把缠上他的胳膊,撒娇的转动着水灵灵的黑眼睛。
“赔我又怎么样?就怕你赔不起呢!”宝日林叉手抱胸,撇撇嘴说道,
“你想讹多少钱?说啊——”小玉不示弱的回道,
“本姑娘不要钱,赔我个一模一样的!”
“鬼话!明明就是想讹钱!”小玉不屑的说道,眼睛却瞟向谢晓嘉,
“这个——不好找啊——,我还是——多赔点钱——给房东,请你代我解释解释,唉——”
谢晓嘉真诚的样子,不由得让宝日林泄下气来,虽然这个花盆花了她好些钱,但也不过是想借此教训教训他的刁钻妹妹,看到这种场景,全然没什么意思了。
“不能便宜了她,谁让她用抱枕砸我了呢!”
“嗯?”谢晓嘉看看妹妹,又低头看到了地上的抱枕,弯腰捡了起来,递到宝日林的手上。
“你随便跳我的阳台,还带羞辱我,不该打吗?”宝日林拍拍靠垫上的尘土,刚刚掐灭的火苗又腾地燃烧了起来,
“哼——,别以为你打了我就算了,奥——,嘉嘉——”小玉嘟起嘴像个小女孩般撒起娇来。
“心理医生的心可得长端正了啊,否则,会亵渎这分职业哦,嘉嘉?”宝日林模仿小玉的语气,娇滴滴的轻哼道,
谢晓嘉一脸苦笑的望着她们两个,拈起手中的碎片,无奈的说道:“这个?我真想给你的房东一个满意的交代。。。。。。。。”
“别罗嗦了,我还要出去呢,给我买个新的吧,一摸一样的!”宝日林一把丢下手中的抱枕,果决的下了逐客令。
“你想的——”小玉话未说完,便被谢晓嘉丢来的白眼狠狠的压回去了,
“应该的,我现在就让小玉去给你买一个新的回来。”
“我不去——”
“小玉——”谢晓嘉沉下脸来,小玉见状,委屈又忿然的抽回手来,
“我要她跟我一块去!”
“嗯?”
“我不知道在哪儿嘛?”小玉转动着一双滴溜溜的圆眼睛,高傲的抬起眼皮。
“反正我也要出去,顺便给你指指路。”
小玉闻言,得逞似的翘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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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边那条街——隆宝斋古玩店,你自己去吧——”宝日林说完,有些眩晕的蹲在地上,
“不行,我哪儿知道是哪一个?干嘛,装病啊,把我支走了好去勾引嘉嘉啊?哼——,亏得我把你弄出来了——”小玉把玩着一缕秀发,为自己小小“奸计”的得逞很是得意,忽然,她发现地上的宝日林整个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裸露的皮肤渐渐染上一层红晕,不多时,一双玉手竟变得艳若紫霞。小玉惊诧的看着这一幕,正不知所措,晴空中突然响起一声惊雷,只见嘉嘉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宝日林,利落的脱下外套盖住她的头脸,急切的说:“快走!洪水要过来了!”
嘉嘉搀起宝日,边走边朝人群大声呼喊:洪水要来了,快到玳瑁山上去!
人们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一个文弱白净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遮掩着半身的女人,目光焦灼却异常坚毅的扫过人群:快走!洪水马上要来了!
“看什么看?没听天气预报啊?”小玉虽然不明就里但是毫不迟疑的站在嘉嘉一边,朝着人群一顿大喊:“还不赶紧逃命!”她说着话,不动声色的挡住宝日林裸露在外的双脚。
天空没有一丝乌云,却总有隆隆的声音传入耳际,黄色,莫名其妙的浑黄色,突然,一声巨大的惊雷乍响在头顶,人群顿时骚动起来,纷纷朝着城西的玳瑁山奔去。
“真的要发水啊?”
“不知道。”
“那她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小玉恨恨的白了一眼,不再作声。
天色越来越浑黄,惊雷阵阵,伴着呼啸的狂风肆虐在小镇上。
呼喊声,叫嚷声,啼哭声混作一团。
等他们跑到玳瑁山的姥母庙时,铜钱大的雨点唰唰的落了下来。地上的雨水很快汇成小河朝着山下奔流而去。
宝日林直觉得热血沸腾,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渴望着雨水的浸润,她挣扎着掀开身上的外套,沁凉的雨水打在脸上,让她感到无比的舒畅。
“啊——”乍一看到宝日林,一个女子像踩到了蛇一样惊叫起来,
小玉迅速的将外套盖上,恼怒的叱责:“叫什么叫?发高烧没见过啊?”
嘉嘉不无欣赏的暗笑了下,带着小玉转移到庙后,顺着梯台爬到庙顶上。
从这儿向下望去,半山腰上爬满了蠕动的人群,在滂沱大雨中,那些小黑点艰难的攀爬着,雨水中山体变得溜滑,人群不时的扑落一片,又顽强的摸爬回来。小玉看的有些心酸,紧紧的偎依在嘉嘉身旁。
谢晓嘉微蹙着眉头,眼神中充满了复杂而又深邃的思绪。
人越聚越多,庙里庙外,巴掌大的小小平台站了个满满当当。谁都不愿再朝山顶上走,谁也不愿站在风雨飘摇的山路上,人们争先恐后的朝这个看得见的小平台上涌了过来。一时间小小山庙成了人们的救命稻草,上下两拨人红了眼似的掐起架来。
“狼心狗肺的,想要害死我们!给老子下来!”
“把他踹下去,别让他们上来,踩他,踩他,快!”
生死关头,群情激愤,求生的本能把人变得如同猛兽,两拨人迅速的厮打在一起,棍棒,石块,凡是手到拈来的东西都被派上了用场,鲜血混着雨水淹没在一片凄惨的哭喊声中,身强力壮的男人们在前面扭打搏命,年小体弱的妇女儿童被崩溃的人群拥挤踩踏,不时的滚落山去。
天空越来越昏暗,乌云似海水般汹涌的袭来,滂沱的大雨忽然间停了下来,纷乱的人群疑惑的仰望天空,就在这时,只听见庙台上传来一声急促的呐喊:快蹲下!人们尚未反应过来,一道刺目的闪电横跨天际,巨大的雷声轰隆而至,炸的人头皮发麻,耳鸣目眩。
雷声过后,天空变得更加诡异,一种骇人的恐慌充斥在人们心底。
“他们打的更凶了!怎么办?”小玉瑟缩的望着失去理智的人群,把脑袋深深的贴到嘉嘉身边。
“别管他们。”谢晓嘉仰望着乌云翻滚的天空,看它如锅底般笼罩着残破的小镇,四周的地平线和乌云相接处是一片青白色,正慢慢的泛起红光,他看了看神志昏迷的宝日林,眉头锁起深深的忧虑。
“啊——”随着一声惨叫,一个披头散发的妇女滚落下来,怀抱的幼童甩出两三米远,眼睁睁的坠入了数米深的山坳!
“孩子——,我的孩子——,啊!”失去孩子的女人撕心裂肺的呼喊着,大把的撕扯自己的头发,她带着满腔的绝望,像疯狂的母兽冲入人群,拼命的拉扯扭打的人们。
“你们还我的孩子,你们还我的孩子——,我要你们都下去——”
“你疯了!放开我,这个疯婆子!”哪知道那女人的力气变的大的吓人,两个男人被他扯得急了,当心窝就是一脚,狠狠的踹了下去。女人吐了一口鲜血,踉踉跄跄的向后倒退,眼看就要临近山坳,再退一步就要万劫不复。小玉见此场景,急的直跳脚,若不是谢晓嘉一把拉住,她恨不得现在就跑过去,当面给那男人一巴掌。
“她要掉下去了!”小玉急喊,只见谢晓嘉眯起双目,神情中带着微微的愠怒,他唇齿轻动,把念力注入女人体内。
那女人一脚早已踏空却奇迹般的收了回来,稳稳地站在山坳边上。
“都给我下去!”女人凄厉的声音响彻山巅,突然,头顶上一道闪电如利剑般穿透她的身体。
“我下去看看,你看好她。”谢晓嘉将宝日林平放在庙顶上,一个鱼跃不见了踪影。
“噢——”小玉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双眼紧盯着那个木然的女人。
女人动了动,周身散发出浓烈的烧焦味,她伸出一只手,凌厉的眼神扫过人群,
“男人都给我下来!”
惨白的面容,鲜红的淤血,还有那头凌乱的长发,暴戾的男人被她诡谲的气势压的步步后退。小玉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一幕,她瞟了一眼昏沉的宝日林,顽皮的翘了翘嘴角,悄无声息的跳下庙顶驱赶庙台上的男人。
雷声交错,电光闪闪,阴沉的天幕下,人群再次骚动起来。女人握起拳头,用狰狞的面孔逼退了企图攀登的男人。
“看,那是什么!”
庙顶上霞光闪烁,一团硕大的红晕飞速的向上升起,一个女孩机敏的攀上庙顶,然而,终究来迟了一步,眨眼间,那团霞光已经消逝在天际。女孩的脸上带着一丝惊异,骇然的把目光投向庙台下的女人,女人凝望着霞云消逝的方向,复杂的神情愈加诡谲万分。
“男人都下来,女人和孩子上去!”如同死水般射着寒光的眼睛再次扫过全场,人们不禁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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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日林的身体像着了火一样,她看到自己离云块越来越近,那里透着凉丝丝的水意,使她燥热的身体得到一点舒缓的慰藉。
“我在哪儿——,这是什么地方?”宝日林举目四望,只见白花花的一片,刺得眼睛生疼。她依然在飘荡,直到脚下碰到了一种坚硬的东西,这时,云雾中的水气更浓了,夹杂着很腥的海水味儿和很重的土腥味儿。在这里,宝日林反而觉得好多了,身上不再那么燥热,也没有那么眩晕。她再次抬眼望去,透过忽浓忽淡的云雾,一双车轮般大小的眼睛正闪着晶亮的光芒,黑黢黢的头顶上生着一只粗壮的牛角,两根手臂粗的虬须威武的舒展在两旁。而她,就恰恰坐在它的鼻尖上,宝日林一下子惊呆了!
“宝日——,宝日——,宝日——”,宝日林的耳边只留下他的声音不断回荡,等她再次醒过神时,面前已经伫立了一个晶莹俊朗的金面男子。
“九殿下!”宝日林欣喜的望着他,龙九舔下嘴唇将她扶到自己身边,
“真没想到,我会再看到你!”龙九兴奋地抚上她的肩膀,深情的凝视着她姣好的面庞。
“九殿下,你还好吗?”
“好——,很好,你呢?他肯放了你?”龙九疑惑的问道,
“嗯,我现在过的也很好。”宝日林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想起那抹蓝色的身影,心依然会痛。
“是吗?我让你受苦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他的折磨。那次,从海王湖回来,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刻苦修炼,早日救你出来!我不会放过那个家伙的!”龙九怒火满腔的切齿道,
宝日林既为他的一腔赤诚所感动,又不免暗暗地担起心来。
“我们这是在哪儿?”
“天上。”
“你又要下雨?”
“嗯——,不是,我要发洪水——”龙九踌躇之中又有些骄傲的说道,
“发洪水?”宝日林惊愕的看着他,
“我是洪蛟,专司人间洪荒之事。今日奉命在这里小试牛刀,不想遇到了你。”龙九甜蜜的答道。
“一定要发洪水吗?”
“嗯?”
“会淹死很多人吧。。。。。。”“天命难违,时辰就要到了,宝日,你到这个山巅上等着我,复命之后我就来接你!”龙九挟着宝日飞速的降到一处高地,深深的嘱咐道,
“别去——”
“时辰已到,来不及了,宝日姑娘,有话容我回来再说。。。。。”龙九转身腾到空中,宝日林在下面急切的喊道:我就住在这个小镇上——
龙九怔了一怔,转过身来,若有所思的说了句:知道了。
龙九走了,瓢泼大雨顷刻而至。
望着满天阴云,嗅着扑面而来的雨水味儿,宝日林独坐山巅,看四周雨水如注,所有景物都染成黛色,唯有脚下无风无雨,好像被世界抛弃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