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Chapter 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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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安格斯
6月清晨的微凉砭入肌理。鸟声如洗，街道两旁的椴树被风吹得飒飒作响。
尼娅骑着一辆半旧的脚踏车，晨风拂起她宝蓝色长裙的下摆。淡淡的草木清香略略吹去了她积蓄在心中的不快。
她急急将车停在瓦茨拉夫医院门口，快步赶了进去。清晨的医院里早已聚集了不少人。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医生迎面遇见了她。她见状加快脚步，开口询问：“我的母亲怎么样了，瓦尔茨医生？”
瓦尔茨看着面露焦色的她，略微停顿：“我很抱歉，尼娅。你母亲的精神状况一直很不好。而且她的身体……她需要营养。”
尼娅想起那少的可怜的配给食物，垂眸回答：“我知道。”
“你应该多陪陪她。她现在还老念叨着那个可怜的丈夫。你得让她有活下去的欲望。”
“我明白。谢谢您的照顾。”
“坚强点，孩子，”老医生拍拍她的肩，“看看有些人，你比他们幸运多了。”
她只好强撑出一个笑容，踏入病房。
接下来的场景让她不大不小地吃了一惊。
“安格斯？你怎么会在这儿？”
坐在病床边的男子朝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小声点，你妈妈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地阖上门，将用报纸包好的食物放在床头：“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每天都来。我知道你上班干活很忙，但你的母亲需要人陪着，”安格斯替老人家掖好被角，轻轻走到她身边，“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亲爱的尼娅。”
尼娅看着他竭力掩饰的激动神情，好奇道：“什么消息？”
“你的母亲，同意我们结婚了。”
“……真的？！”由于太过意外，她禁不住抬高了声音。安格斯是自己的男友，因为母亲嫌弃他只是个面粉厂的工人而不乐意两人交往，所以他们一直都只能秘密拍拖。
他轻轻掩住她的嘴：“当然。”
她顿时高兴得语无伦次：“为，为什么？”
“现在的境况……你明白的。谁知道我们明天在哪里，”他亲吻着尼娅的额头，“亲爱的，我会给你一个风光的婚礼。没有什么比把你的姓氏改成我的更让人兴奋了，不是么？”
尼娅可以拥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婚礼，嘉妮娜却不能。除了无名指上的钻戒，没有什么能证明两人已经结为夫妇。不过赫尔曼告诉她，他会想办法让两人的婚姻变得合法。
为此她十分感动，虽然她觉得，能够像现在这样，也已经很好了。
德军闪击苏联的消息像这个夏天一样仓促地到来了。这成为了这些女人们闲暇时最时新的谈资。
“德国人和苏联人明明签了条约不是吗？真不敢相信，他们这是谁都不肯放过吗？”
诺安妮淡淡：“我也是今天早上听英国电台说的。说起来，苏联人跟芬兰人还纠缠不清。”
嘉妮娜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什么都不说就会显得很不合群。
“情况怎么样，诺安妮？”
“惨透了。当然，我是说俄国人惨透了。电台里说他们一天就损失了……哦，让我想想，总之是大量的飞机和士兵。”
“这种战斗不是德国人的专长么，就像法国一样。”旁边一个女人随意接口。
几个女人事不关己地说着。嘉妮娜又插了几句，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此时她心里的感觉有些复杂。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这种复杂让她感到渺茫。
她摇头，将这种异样的感觉挥去。总之，她只想好好活着。
和她的赫尔曼一起。
【二十四】死讯
赫尔曼在一天早上偶尔说起跟苏联的战争。
当时她蜷在他的怀里，像只慵懒乖巧的猫咪。她总是这么让人迷恋，让他恨不得沉浸在她的软玉温香里，什么都不想。他用手指梳理着她散发着微香的长发，耳语道：“三个月之后，一切都结束了。”
“为什么这么说？”
“元首是这么保证的。”
嘉妮娜缄默，她不知道自己该高兴或是担忧。她下意识咬了咬下唇，情不自禁嘀咕出来：“我该高兴吗？”
“你说什么，嘉拉？”
“啊，没，没什么。”
“听我说，嘉拉，你是我的妻子，”他梳着她的头发，让她舒适得有些昏昏欲睡，“跟着我念一遍，用德语——嘉妮娜·科尔。”
她依样念出来，尽管有些不太标准：“嘉妮娜·科尔。”
“我会给你弄一张证明。我会让我们的婚姻合法的。”
无论什么时候，他的笑容都让她安心。
所以她含笑点了点头，她早就习惯他为她做好一切。
勤务兵慌慌张张进来报告的时候，赫尔曼正穿着一件白衬衫，束着军官武装带在理领子。他看了勤务兵一眼，不紧不慢地穿上军装系纽扣：“什么事？”
年轻的勤务兵犹豫一秒，报告了马库斯的死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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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怔，转头正视他：“什么？”
“长官，今早地铁站附近发生爆炸，遇难的除了默克尔上尉还有两名国防军中尉……”
“混蛋！！”他不再多说，夺门而出。勤务兵紧跟在后面。
三名德国军官遇袭的事很快传开，在当地也算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这又是一次灾难。不少无辜的人被抓，一部分处决，一部分被扣留当人质。
一次嘉妮娜偶尔看到一名扎着麻花辫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孩苦苦向一个列兵哀求。
“求求你们，放了我爸爸吧，他是无辜的……求求你们了……我们家不能没有他……”说到后面几个字的时候她早已泣不成声，涕泪流了满脸，几乎要跪下来。
列兵们听不懂捷克语，只是用德语骂骂咧咧地把她推搡出去。她还要再说什么，他们就举起枪托恐吓她，她只得噤声。
嘉妮娜看着这一幕，停顿几秒，转身离开。
赫尔曼和马库斯是多年的战友，感情不薄。即便已经习惯了生离死别，他的死还是让赫尔曼
十分悲伤。何况尸体带回来时已经炸得面目全非，如果不是吊在脖子上的铭牌恐怕他都认不出。
有人转动了把手。他蹙眉，谁这么没有礼貌，进来前不敲门么？
见闯进来的是嘉妮娜，他有点意外。
“嘉拉？怎么了？”
“赫尔曼……”嘉妮娜有些窘促，她咽了咽口水，“放了那些人吧。”
他抬眸与她对视。
“你在说什么，嘉妮娜？”
她强压住紧张：“他们，他们都是无辜的人……”
赫尔曼看着她，那种眼神竟让她觉得害怕。这是从来没有的。他只会用温柔的目光注视她，从来都没有这样看过她。这种陌生带来的恐惧侵蚀了她，她感觉手心都在沁着冷汗。
良久，他说：“是有人拜托你么？”
“不，不，没有。”
“别再无理取闹。我没那个权力。而且我并没有说要杀了他们。只要凶手找到，或是主动过来，我就会放了他们。”
“可，可是如果……”
“够了，我不想回答这些无谓的问题。”他站起来到她身边，用一种还算温柔的方式把她请了出去。
被送出办公室的嘉妮娜倚在墙壁上，心里好像空了一块那样难受。
刚才为什么要说那些？动点脑子稍微想想就应该知道他会不会同意了。可是为什么还要去说？
因为是捷克人，不想看到同胞被杀？
多好笑啊！她还能算是捷克人么？背叛了朋友，背叛了家人，背叛了国家。所以人都唾弃她，劝阻她，可她却毅然走着这一条自己认为正确的路。
心里第一次出现轻微的动摇，自己这样，到底值得吗？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Chapter 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