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恶鸠占鹊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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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翠儿爹本就不是这婴孩的亲人，此时被人盘问起来自是百口莫辩，早已身如筛糠，颤抖不已。单觉茂观瞧在眼，一声喝道：“兀那老贼，再不招供，本官便要动刑！”
翠儿爹一听，竟吓的哭嚷起来，连忙跪下磕头，说道：“小老儿招，全招……这……这个孩子，是……是宫里出来的。”
那单觉茂一听，既惊又喜，惊的是这毫不起眼的老头儿竟能从宫中拐带孩子出来；喜的是若是能破宫中大案，定能加官进爵，便忙说道：“好大胆子！宫中孩儿竟敢染指，快从实招来！”
翠儿爹哭道：“今日……啊不，是昨日晌午时，我那在宫中当差的女儿叫我抱着我的外孙子到天波门外候着，说是就在宫中有用，只一个晚上，便有十两报酬，我就应允了。待到三四更天，就有一个公公抱了这个孩儿出来，将我孙子换走，我明日还要抱着这个孩儿去换我自己的孙儿呢……哦，对了，那公公姓张，让我叫他张管事。”说罢，磕起头来，接着呜呜咽咽道：“小老儿知道的都说了，大人莫要打我啊。”
单觉茂听罢还未开口，陆朗便接话道：“哈，那如此便好啦，不管我爹爹的事，我们可以走了吧。”
单觉茂摇手道：“不可不可，你爹爹乃是人证，不能走的，我即刻遣人去宫中，查明事实，到时你爹爹便可走了。”说罢安排陆广明父子到了偏厅。陆广明便将婴孩交予单觉茂，安排了婆嫂来照顾。那更夫让陆广明一通谢谢，闹得老大不好意思，看四下便无自己什么事情，陆朗也找到父亲，便告辞走了。只那翠儿爹被押入牢中，等候审判。
再说那真宗赵恒早先本在城郊出巡，此时正往仁明殿匆忙而去，其身后一帮随附内臣也如刻画般一个模样，低眉顺眼的走在微微天亮的宫城之内。
真宗赵恒一边走着，一边传唤着内侍省都都知问道：“皇后与李妃景况如何？”这赵恒生性聪慧，所以历来说话言简意赅，不露赘余，一向简洁明了，那都都知深知真宗秉性，答话也是能简则简，便躬身快步走着，答道：“回禀陛下，微臣派遣到皇后娘娘身边的赵嬷嬷已然回禀娘娘顺产，诞下龙子；但宸妃娘娘那边并未遣人禀告，微臣正要前去察看，现在还无结果。”
真宗也不答话，只微微点头，急切之情溢于言表，那都都知瞧在眼里便知趣退了下去，跟在真宗身后亦步亦趋的走着。
不多时，一行人走到仁明殿外，守门的侍卫眼见真宗乃至，便俯身跪下，殿中的内侍官瞥见门口景象，也才高呼“陛下驾到。”殿内外尽皆跪倒一片，那真宗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便问道：“皇后如何了？”
那内侍官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强行掳走李宸妃婴孩的李公公，那李公公听得问话，自然扯谎道：“回陛下话，微臣不敢亵渎娘娘，一直在门外伺候，听得赵王两位嬷嬷说是娘娘身康体健，又得吾皇保佑，自是洪福齐天，诞下龙子。”
这真宗听得这一番曲里拐弯的话，本是心内不悦，但又听得母子平安，想自己乃一国之君，至今被临幸的后宫妃子所孕不是流产便是早夭，膝下一个子嗣也无，这下皇后一朝分娩便是麟儿降至，自是心怀快慰，便忙说道：“赶紧领朕去瞧。”
李公公应声便带着真宗行至内殿，轻推开门，便退到一边，低眉顺眼的看着真宗反应。
真宗进的房内，瞧那抱着婴孩的王嬷嬷正自理着襁褓，便轻咳一声。王嬷嬷这才回过身来，面上一惊，放下婴孩，连忙跪下。其实，那王嬷嬷哪能不知真宗驾到，只是深知在主子面前必得装作手不能闲、脑不能空，这才只忙着伺候怀中婴孩。
真宗瞧在眼里，那能不知道里边的弯曲，便径自走到刘娥床榻边，一旁立身伺候的李公公连忙搬来椅子，放在床榻边，又再拱手而立，那王嬷嬷见自己忙活半天，没讨着好，便也跪着不动，不敢言语。
真宗瞧着如坠梦里的刘娥皇后，迟疑半晌，才道：“起来吧，将皇子伺候好了。”
王嬷嬷听得真宗所说，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便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抱着婴孩一番打理。那耳朵却竖起来，听着真宗有什么体己话儿对那刘娥皇后说来。虽说各朝各代，宫里宫外，皇族隐私保护乃是严令，私议皇族，就是杀头的大罪。可这宫中生活枯燥无聊，能有闲事打发也是极好的，哪怕是皇后皇帝，尤其这闺房枕边，最是大内禁宫里公公、宫女们最爱打听的事。那王嬷嬷一边手上不停，一边耳上不停，只听真宗皇帝轻轻唤道：“圣人，圣人。”
那刘娥皇后，这才佯作微微转醒，其实这刘娥哪里可以睡得那么久，只是真宗皇帝到来，心思如那王嬷嬷一般，要将自己装作疲惫不堪，才能得到怜爱，想这三宫六院，那个不是想得到皇帝青睐，这心里所想，也是一般无二。
刘娥道：“官家，臣妾不能起身，望陛下恕罪。”
那真宗微微蹙眉道：“圣人如此辛劳，便不要说这些话了，我叫膳房做些温补食物给你，你也养好身子再说其他吧。”
那刘娥微微点头，正想让真宗坐在床榻之上，靠一会儿，以得温存安慰，哪知那真宗这时竟然起身说道：“瞧来这边也无大碍，得太祖太宗保佑，可那李宸妃却无半个人来通报，我先去那儿瞧，待会儿再来看你。”话一说完，起身便走，只吩咐四下伺候好云云，惹得刘娥心里老大不痛快，自知李宸妃虽晚自己入宫，出身也只是个宫女，却得真宗偏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一遭如不是自己想到这“狸猫换太子”的伎俩，哪里能有自己坐稳之时，想到这里，嘴角浮起一抹笑意，稍纵即逝，面上依旧又转作温谦恭顺的模样，躺下身子，闭目养神。
再说那慈元殿李宸妃处，翠儿刚悠悠转醒，便见李宸妃昏睡床上，那接生的吴嬷嬷也倒在椅子上，那小张公公也不知所踪，心道不好，连忙起身，捧起李宸妃枕边婴孩一瞧，见兽皮污秽，死胎可怖，大脑便一阵眩晕，闻得那腥臊的气味更是恶心不已，便赶忙将那婴孩放在桌上，摇醒了那吴嬷嬷，吴嬷嬷起先也是假寐，可年事已高，竟真的睡着了，一番迷糊之后，才清醒过来，连忙说自己也不知如何便晕倒在椅子上，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翠儿便又马上走至屋外，居然半个人也无，知道定是李公公将人调开，以免事情败露，事后只道是宸妃娘娘诞下怪胎，怕事情败露，便如此行事。那翠儿定了定神，知道此时不是思量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看着周遭情景，乃是百口莫辩，一着急，便要哭出来，只是强忍悲伤之情，正打算叫醒李宸妃，商量对策，就听见一阵行人脚步声正行至殿外，知道此刻定是真宗驾到，便急忙关好房门，跑到李宸妃塌边，嚷道：“娘娘！娘娘醒醒！”
喊出三五句，这李宸妃才睁开眼睛，见是翠儿，开口便道：“翠儿，我那孩儿呢？”
翠儿道：“娘娘放心，小张公公已将皇子交给我爹了，定然安全。”
宸妃道：“那便好了。”那宸妃产后不久便让迷药迷倒，身体羸弱不堪，扶着额头才断断续续说道：“翠儿……现下皇上回宫没有？”
翠儿道：“回宫了，正往这边走着，想必这会已到殿门口了。娘娘，现在皇上也不会护着我们了。”
宸妃怪道：“为何？即使刘皇后想加害于我，现在也不曾想到我将孩儿送出宫外。”
翠儿闻言脸色难看已极，走到桌前捧起那襁褓道：“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那宸妃只瞧得一眼，便算是三魂归了天，七魄入了地，更是说不出一句整话：“这……这……”只惊得咬牙切齿，恨道：“刘娥啊刘娥，非逼我母子到如此田地吗？”
那翠儿放下襁褓，慌忙说道：“娘娘，我看我们将实情说出来吧，皇上他明察秋毫，定会给我们个公道。”
那宸妃哪里会不知道，只道这翠儿还在安慰自己，从来宫中最是避讳妖邪之事，自大汉朝后宫巫蛊盛行，无数女子惨遭肃清株连，便知此番定是逃不过去了，别的不说，如是没有这死胎还好，皇帝素知皇后秉性，就算将皇子移出宫外一宿也不会怪罪。可如今这般，便是颠倒阴阳，将那品行不纯换到自己头上，就算说了皇子在宫外也会认定是诞下妖孽，想要瞒天过海。
想到这里，宸妃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罢了，翠儿，将我扶起来，是福不是祸，这番只盼皇恩浩荡，饶了我这慈元殿上下。我那孩儿也只要还能活着，我便安心了。”说着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却不闻宸妃呜咽之声。
翠儿知道这宸妃已到悲极，不能言语，自己也只能安天命，便扶起宸妃坐在床榻之上，拿起绣枕让宸妃靠着。自己立在一旁，低着头等着真宗驾到。
那吴嬷嬷看着这主仆二人情真意切，心里也是天人交战，说实话唯恐自己脑袋不保，说谎又实在于心不忍。
这一个屋檐下，三人各怀心事，也都默然无语，就此事，门外脚步渐近，屋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进来的便是天子真宗。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恶鸠占鹊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