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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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逸轩刚停好车，便看见了若云。她精神恍惚，推着自行车从车棚里走出来。他皱了皱眉，走了过去，“若云你怎么在这里？昨天不是上半夜吗？”
若云抬头看了看她，低声道，“嗯，抢救病人…。”她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楼。
他又生气又心疼，抢过她的自行车推回车棚锁好，拉了她的手把她塞进了车里，不由分说，“我送你回去！你需要躺一躺！”若云出人意料的安静，一言不发地随他摆弄。或许，她是真的很累，累得想要扑倒在自己的那张小木床上去。
也许是白天的缘故，时差没有调过来。她迷迷糊糊睡着，并没有睡沉。恍惚间只见季嫣然像只蹦跳的小兔一般，跳上台来，笑颜如花，她说，“姐姐，我唱一首歌！”姐姐，我唱一首歌！那声音如黄莺出谷，却生生将若云魇住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彩霞满天。从小窗外看去，朵朵月季开得仍是热闹，再远一点是大片大片的稻田，绿油油的水稻仿佛一块极大的毯子，厚实而葱茏，绵绵密密蔓延到天边去。
那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还来不及绽放就被摧残。若云闭上眼，全是那张精致如芭比娃娃却苍白无血色的脸。耳旁是她的声音，姐姐，我唱一首歌…天妒红颜！她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么一句话。她拥着被子，只怔怔地坐着。
谈逸轩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粥进来，坐在床旁，望着她笑，“睡了一整天了，还不想起来？”
她看了他一眼，突然低低地说，“逸轩，我只是难过！”
逸轩从没有见过她这样的表情，一时心绪复杂，只愣在那里。只听她又说道，“若是早点儿被人发现也好…也不至于…。”他拢住她的手，慢慢地说道，“没有那么多如果，身为医务人员也有许多的无奈，医生治病不治命，我们只能尽力而为，若云，你别再自责！”她抬头看着他，“我并没有自责，我只是…！”想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说，终于顿住。
夕阳终于沉下去，暮霭沉沉压下来。一群麻雀腾地飞起，哗啦啦飞向天边，在暮色苍茫里越来越小。天的尽头，还残余了几丝亮蓝的光，那小黑点缀在上头倒像是谁故意洒的污点。若云只是怔怔看着，一动不动。
她没有再打电话给晓菲。覃晓光总会找到，医院也总要作出处罚。这些她都不想过问。其实覃晓光在不在都无所谓，他是靠着家里的支托才进了医院，还破例在进医院后便去了首都进修三年，回来后才独自上班。若云叹口气，怎么都无法将覃晓光与医生这个职业联系在一起。在她看来，做医生都非谈逸轩那般的人莫属。稳重，踏实，诚恳，沉静。让人一见就安心下来。
倒是小琪打了电话过来。她很奇怪，虽然同小琪关系不错，但私底下她们却没有多少交集。最多不过在科室里聊聊天谈谈心罢了。她交朋友都是比较被动的，她从不主动去介入别人的生活。
“若云，你那天参与抢救的那个病人，是个高中生…”小琪停顿了一下，“你还记得吧？”
若云点点头，仿佛小琪正坐在自己身边，轻轻地答了句，“记得。”
“啧啧啧，这么年轻漂亮，可惜了！”
若云笑了笑，“几时变得这么爱八卦？”
“听‘120’的人说的，他们都惊为天人啊！…有这么美吗？”
若云静默了一会儿，轻轻地说：“是的，很美。”
小琪在电话那头发出一声赞叹，“怎么我没这个眼福呢！”
若云换了个姿势。这样的眼福，她倒宁愿不要。
“若云你知道吗？听说他们家属放言说要打官司呢！听说是姓季，看来是外地人呢，真是蚂蚁撼大树，自不量力呢！”小琪满不在乎地说着。
出了这样的事，季家人会打官司也在意料之中。若云并没有意外。两个人又聊了一些医院里的事情，便挂了电话。
若云是在覃家见过季嫣然的，所以问了晓菲，知道她是一中的学生，今年刚参加完高考。季嫣然长得漂亮，她的成绩却也不赖，稳居班联前十名，据说能考入十大高校之一。若云听了，心里更觉恻然。
她到一中找了年级主任。季嫣然那么漂亮，难得的是学习成绩也好，谁会不知道她的呢？很快若云便清楚了她家的住址。若云心中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去送别一番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只是觉得应该去。
花卉市场有些冷清，要到年底才会热闹起来。平时再不会情致的人们，这时也会破例买上一两盆花卉盆景装饰风流。在乡下，最常见的就是买水仙花。那胖胖的如蒜蔸一般的根茎，丢在烂水盆里、破罐子里，只要有水，它就能发芽、茁壮、开花，它开起花来，一簇簇的粉嫩的鹅黄，是一群群穿着鲜嫩衣裳的少女，乡下人不知道是凌波仙子踏水而来，只知道好看。
这花真好看，透着喜庆，看着让人欢喜。他们这么说。比迎春花都好看！
她一家店一家店慢慢看过去，一个四十上下的女人笑着迎出来，“买花？进来看看！”她便进了店。店面不大，但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吊兰，绿萝，虎纹兰，蝴蝶兰，三角梅等平常花式。她大致浏览了一遍，打算离开，却看见那收银台旁边一只鲜红色的小水桶里，插着一捧小小的白玫瑰！在红色的映衬下，更显得冰清玉洁，娴雅高贵。她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在这样的地方还能见到这么高贵的花呢！
花店的老板娘极力推她买白菊，“要去祭拜朋友？还是白菊好啊！”她指了指那桶子，“我要那个！”她只觉白菊太过清冷，与季嫣然的气质不符。虽然贵些，但到底买了，而且，实在喜欢。有了稳定的工作，兼之她还会做些活计做零花，手头倒也不致太紧。而她又有这样一个坏习惯，总爱省吃俭用再抠下点儿，用来买一些不实用的东西，比如放学回家路上碰见泥人匠，便非要掏钱买一个小泥人。
有时候是小白兔，有时候是孙悟空，有时候是四美，但她总是拣昭君买。泥人摆在她的小书桌上，已经攒了有二十多个了。她最喜欢孙悟空，穿着花翎盔甲的齐天大圣，戴着紧箍咒的孙悟空，舞者金箍棒的孙行者，抓耳挠腮的大师兄，她都有。在她心里，那孙悟空代表着正义，仿佛能推翻一切黑暗势力。
她捧着小小的花束，付过钱，那老板娘还在喋喋不休嘀咕，看在你实在喜欢的份上，要不，我可不舍得卖给你！你整条街打听去，谁有那么些矫情，进白玫瑰！这是一位先生早一个月就预定了来，谁知付了定金却没有来取——我也是可怜这花好看，好看归好看，总是要谢掉的，卖给你，总不糟蹋了这些花！
只收了你本钱的！若云有些歉意地对那老板娘笑了笑，“多谢！”她的声音温温婉婉，听了让人全身的毛孔都像是吃过了人参果一样，舒服得要命，“谢谢老板娘！”她回过头来，“我以后会帮衬你的！”
她一路沿着马路走，一路问着，终于拐进了一条宁静的小巷。这里原本是一户地主遗留下来的，占地数百亩，厢房星罗棋布，一眼望不到尽头。是老式的徽派建筑，高高的院墙，青砖铺成的巷子。落枫巷128号。若云望着那斑驳的墙面，上面镶着一块小小的铜牌。朱漆大门上蹲踞着两只椒图，嘴里各含了枚小小的铜环。她抬手扣了扣门环，却无人应。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