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光·暗魇之歌》葬歌

17、呻吟魔泉

　　暗魇一直记得那种感觉。那种如同末世的风暴一般席卷所有的思维，把整个人抛到无始无终的虚幻之中的感觉。阴阳魔气相斥的力量非常之大，如果不是因为事先已经开启强制休眠状态，最大限度降低魔力相斥的副作用的话，以暗魇和埃罗斯斗士级别的修为，早就加入了亡灵的队伍。

　　如同被神的手掌抓住猛烈摇晃，暗魇感到一阵甩空灵魂般的眩晕，猛地睁开了眼睛。

　　“呀啊，我的天啊！”

　　眩晕的视线还未平复，暗魇还没有看清眼前的状况。赶紧调动起封冻状态的魔气，身后的埃罗斯发出了痛楚的呻吟声。他的太阳穴一直传来猛烈的刺痛。

　　“暗魇？抢东西的？”

　　肩膀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扶住，暗魇听到了莫邪的声音。

　　“...莫邪？”暗魇睁开眼睛，魔力状态终于恢复正常，还有一些旋风般的眩晕感停留在体内。

　　莫邪瞪着不明所以的坚毅的眼睛，“我的天啊，暗魇！你、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暗魇没有回答，视线掠过莫邪向他身后看去。雅卡西正受到丢魂一样的惊吓般跌坐在地，不停地拍打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天啊...我的天啊。”

　　“他怎么了？”暗魇看着雅卡西，微微一抬下巴。

　　“还不是你们两个，鬼一样突然冒出来。”莫邪撇撇嘴，转过头去，“要死了，雅卡西？是暗魇，暗魇啊。”

　　“大...大哥？！”雅卡西抬起小兽一般迷茫的瞳孔，想上看到怪物一般看着暗魇，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真是的，吓死我了！你怎么会突然出现？”

　　暗魇摆摆手，双手揉上两边疼痛不止的太阳穴，“先别说，我还没消化是怎么回事。喂，埃罗斯，你怎么样？”

　　“对我完全不感兴趣你还问我？”埃罗斯弯身扶着岩壁，强烈的呕吐感噎在胸口，那是阴阳魔气互斥的副作用在剧烈冲撞。

　　“怎么，他叫埃罗斯？”莫邪眨了眨眼睛，还想继续的话语被宫云夕猛然出现的声音打断，“暗魇？！”

　　暗魇一边抚着胸口，看着她脸色有些苍白地跑了过来。

　　“不管你是怎么来的，快来，你的小姑娘很危险！”说着，宫云夕一把拉起暗魇的手腕。

　　“首先，收回你的那句话。若水不是什么‘我的小姑娘’。”手臂一拉摆开宫云夕，暗魇却疾步走到她身侧，“她怎么了？”

　　“她受伤了，很严重。”宫云夕吃了一个白果，有些恼怒地露出嗔怒的潮红表情。

　　“呃——”另一边岩壁的阴影下传来痛楚的呻吟声。

　　“对啊，暗魇，若水她...”莫邪的话暗魇完全没有听的意思，他两三步奔到秋若水身前，姿势静漠地单膝跪地。

　　“喂，若水？”暗魇把秋若水那个只会让伤势更疼痛的姿势扶正了些，也让光亮能照到她身上，“我是暗魇，你别动，哪里受伤了？”

　　“暗魇？”若水脸上一片虚汗，还是瞪了一下惊诧的眼睛，“你是怎么...”

　　暗魇用手指一抵嘴唇，小心而冷静地把若水捂着右肩的手拿开。一大片凄艳的鲜红色刺痛了一下暗魇的瞳孔，那个深红色的皮肉外翻的血洞在光亮之下闪出残忍的微光。

　　顿了一下，暗魇有冥感一般转头看向那边的岩壁。凹凸不平的岩壁表面上有一根天然形成的凸起岩刺，一小片氤氲的鲜红色因为与暗棕色的岩色完全不搭调所以异常刺眼。

　　“秋若水同学真是命大。我们进来的时候，被这里不知存在了多长时间的防护结界给击中了，她被弹了出去，直接撞在了岩壁上，右肩被那根岩刺刺伤。如果角度稍稍再偏一点，岩刺贯穿她的身体，我们也根本不用等你来了。”

　　宫云夕冰冷的声音被莫邪火气上窜的怒吼打破，“宫云夕，不会说话完全可以不说！”

　　“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你...”

　　“闭嘴！”暗魇一声断喝，看都不看他们两个。埃罗斯站在他们组队远一些的地方，用难以揣摩的冰冻眼神紧盯着暗魇。

　　“啊——暗魇，伤口太深了...别碰！”秋若水条件反射地捂住伤口。

　　“把手拿开，会魔医术的人是我。”再次轻轻拨开秋若水的手，暗魇把凝聚起纯蓝色魔气的手指抵在额心，念动医疗咒语，“让枯败的血肉再次盛开出生命的花朵——魔医防护！”

　　秋若水的周身都笼罩起暗淡而纯净的蓝色魔光。暗魇并不抬头，隔着防护罩竖起掌心，精纯的蓝色魔气与防护罩的魔医之力发生共鸣，如同重生的粉末一样不断填充进秋若水的伤口。氤氲的气泡般的魔气在两人周身飞旋。

　　现在的状况对于暗魇来说其实是非常吃力的。刚刚重新开启魔气的他就要调动如此高程度的魔医之力为秋若水疗伤，他知道他自己也一定会受不小的深层次伤害。

　　秋若水如同静静入眠一样，熟睡般安静地呼吸起伏。暗魇俊挺的眉眼紧紧凝起，“喂，莫邪，说说是什么情况。”

　　“啊？”莫邪愣了一下，随即一清嗓子，“就是...你让我们先进来取泉水，然后宫云夕也到了，但是唯一的通道口被碎石堵住了。然后宫云夕说她听到了水流声，我们就炸开了一面的岩壁进去找...然后就看到一条很诡异的水流，就是‘亡灵之桥’，很奇怪是吧？我们都冒险沿着水流走，就...晕了一下，就到这里了。”

　　暗魇沉默不语。汗水沿着侧脸一路滑落。“谁知道这里的魔力结节这么厉害，我们完全没有防备就都被反弹了。若水她就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莫邪说完，头向一侧歪了歪看着暗魇，“你没有听我说吧？”

　　“听了。”暗魇暗暗地咬了咬牙，“魔气支持不住了，谁来跟我合并一点？”

　　“刚才的魔力反弹还有阴阳魔气互斥都损伤了我们的魔气调动。”宫云夕严肃地摇了摇头，但还是走到暗魇身后，“不过我还是试一试。”

　　“哎，女孩，别勉强自己。”埃罗斯恢复了刚刚现身时候的邪魅微笑，走过来对宫云夕做了一个“到一边去”的手势，“我来。”

　　“我也觉得应该是你，等级稍微高些，应该还算可以。”

　　“真是不客气，我欠你的啊？”埃罗斯嗤笑一声，凝聚起了蓝紫色蒸腾水汽一般的魔气的右手抓住了暗魇的手腕，开始了魔力的支持。

　　“见鬼，在这个时候开始疼...”埃罗斯嘶了口气，左手捂住受伤的腰侧。看了一眼暗魇，他完全没有对此事在意。

　　“集中魔力，我要收回了。”暗魇沉沉地说，手掌慢慢旋转，蓝色魔气飞速旋回掌心，“生命的祈福埋下根系——收！”

　　刷的一声，暗魇身上的魔气开始暗淡。熟睡一般的秋若水身上笼罩的魔气保护层还在微微发出荧光，它仍将持续一段时间的医疗作用。

　　“也就是说，你们也是通过亡灵之桥来的？”一撑膝盖站了起来，暗魇完全没有耽搁，虚无般的冷静已经适应了状况。

　　宫云夕点点头。

　　“完全没有想到会碰上那种东西...”雅卡西有些后怕地咬起牙，“这种任务太危险了！竟然让我们斗士级别的学生来做...”

　　而终于得到时机好好观看周围环境的暗魇已经把目光锁定到了所有人不远处的一大汪泉水上。

　　“‘呻吟的魔泉’？”埃罗斯已经不在乎暗魇的感谢与否了，捂着腰侧向泉水走过去，“虽然脑子晕，但是幸好还记得我是来干什么的。”

　　“喂，到这种时候了你还没闹够？”莫邪也没有轻易出手，而是警敏地也跟着他走了过去。

　　“从一开始我说过我是来闹着玩的么？”埃罗斯斜了他一眼。凛澈的泉水凉气已经扑面而来，那里面饱含着过于丰富反而无法捕捉的魔力元素质感。

　　好像有一条灵活而凶暴的蛇瞬间飞游而来，疾速打圈缠绕住了埃罗斯的手臂。被一阵拉力拉住脚步的埃罗斯回头一看，宫云夕正紧紧控制着手里的鞭子，“都受了伤，现在力量差不多，所以你不要这么得意。立刻远离泉水。”

　　“女孩，你觉得我会乖乖听你的么？”另一只手伸直拉住鞭子，埃罗斯用力相反方向一拽。

　　“该死，他还有这么大力气！”宫云夕有些猝不及防，顺着埃罗斯的力道凌空一跃，紧紧拉住鞭子。

　　莫邪赶紧抢身上来，凌厉的拳头开始了飞快的攻击。力道和准确度都远不如正常水平，伤势仍然蛰伏在他体内隐隐地作用着。

　　“就算只是比你们高了一个同级层次也够了！”埃罗斯仰身躲过莫邪的拳头，顺势飞身翻转，想要把宫云夕直接拽倒在地。

　　一道黑影半空凌跃，抻住了埃罗斯手边不远的那一截鞭子。暗魇冰漠地直对着埃罗斯邪魅的瞳孔，“合作结束，彼此都不用客气。”

　　“你从来就没客气过吧？”压了压腰侧的痛觉，埃罗斯的腿闪电般扫击过来。

　　“哈呃——！”凌厉的攻势生生停在了半空，仿佛被不知名的力量袭击了的埃罗斯瞬间痛得眯起一只眼睛，手上一松，跌跌撞撞地落在地上猛退几步。

　　对峙的抻力猛地松开，暗魇也有些不稳地落地向后退去，然后平静地把鞭子向后一甩。宫云夕准确地接在手里。

　　“尝到苦头了吧？”虽然还不明所以，莫邪还是痛快地抱起了双臂。

　　埃罗斯打开紧扣着的右手手心，那上面有一道暗血色的划痕。这道伤口好像是凭空出现在皮肤上的，散发出火烧一般难以忍受的深层灼痛，不过看起来像是被某种尖锐的角质瞬间划破的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埃罗斯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息顺着手心的伤口深入体内，他试着调动了一下魔力，结果被猛抻了一下般的痛觉压了下去。魔气不能调动了。

　　暗魇走过埃罗斯身边，锐利的眼神大略看见了他手心的血痕。“闪电虫？看样子你是被这种毒虫攻击了，短时间内最好不要调动魔气，不然会伤害你的魔徽核心。”

　　“毒虫？”埃罗斯邪魅地笑着啐了一口，“你们还真是什么都会啊。”

　　“据我所知我们全都没有这种能力，当然你可以不信。”暗魇脚步不停地向泉水走去，朝莫邪和宫云夕两人勾了勾手指，而雅卡西正守在昏眠的秋若水身边。

　　“呼——好凉啊。”已经走近泉水了，莫邪舒服地吐出一口气。

　　“所谓的荒级灵兽在哪里？”宫云夕抱着胳膊，泉水凛澈的水光将她的脸庞微微照亮。

　　“哈啊？”莫邪完全摸不着头脑，暗魇则平静地开了口，“没看到，也察觉不到除了魔力单元素之外的魔力质感。当然，有可能是我们等级太低的缘故。现在都不要放松警惕。”

　　“用你说。”宫云夕露出一丝嘲弄般的妩媚笑容。

　　这就是“呻吟的魔泉”，女神湾最深处的纯净存在。即使不调动什么魔气，就这么站在泉水边缘也可以感应到魔法元素的流动。实在太丰富太纯透了。

　　从腰间取出一直加着一层魔力保护的凝晶瓶子，暗魇将它伸到泉水里面。触到泉水的一瞬间他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搐动了一下般把手收回，“听到什么了没有？”

　　莫邪耸了耸肩。暗魇转向宫云夕，她也缓缓地摇了摇头。

　　“有呻吟声。”埃罗斯站在他们身后十几步开外，似乎已经放弃了掠夺的执着。“就像是被人不小心戳中了伤口，带着痛感的那种兽类的呻吟声。”

　　“你在编什么？我是完全没听到。”莫邪在埃罗斯和暗魇之间看了两回。

　　“你的‘察’魔气精准度不够。”暗魇揭人短处是那么流畅自然。“埃罗斯说的对，这泉水...就像是一道脆弱的皮肤，感受到了疼痛一样。”

　　“这么邪？”连宫云夕也皱起眉毛低语。

　　停了一下，暗魇再次把手伸进泉水，盛了一瓶冷澈无比的泉水提了出来，眼睛被微微波动的水光映出神秘的色彩。“我们需要立刻，有多快就多快地离开这里。”

　　“这么急？”莫邪看着他转身就走向秋若水那边，“反正外面也已经天黑了...找到离开的通道也要很久啊。”

　　“你还真是聪明。”疾步行走的暗魇擦过自己身边时，埃罗斯邪邪地哼笑了一声。

　　“在没有吵醒它的休眠之前，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暗魇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扬臂向后指了指，“荒级灵兽，就是那个。”

　　宫云夕和莫邪同时转头看向冷澈的泉水。“难道...”

　　“你是说这汪泉水本身就是那只灵兽？”

　　完全不理会宫云夕高声的问话，暗魇蹲在仍然昏眠的秋若水身边，双臂向后一合将她背了起来。

　　“大哥...”雅卡西慌乱地站了起来，然后被一张口气跑过来的莫邪抢了话，“拜托了，暗魇，我们还完全不知道怎么出去啊！”

　　“替我把这个拿好。手粗脚粗的，千万给我小心。”暗魇挺了挺腰，示意莫邪把泉水拿过去。

　　“哦...”莫邪赶紧接过来，然后和其他人一起等待暗魇“怎么出去”的答案。

　　“现在调动你们最高限度的‘碎片记忆’魔气，把通过亡灵之桥时候的阴阳魔气相斥的感觉再次复现出来。”暗魇的瞳孔闪出黑夜般的沉暗光色，“复制一条瞬间性的‘亡灵之桥’，通过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