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她撕剧本造反了》满陇桂雨

17、谷口疑云

　　下山的小径蜿蜒崎岖，隐没在茂密的灌木与虬结的藤蔓之中，若非熟知路径之人，绝难发现。越靠近谷口，空气中那股属于鬼谷的、混合着陈旧药草、湿土和某种特殊矿物气息的味道便越发浓郁。这是我自幼便熟悉的味道，此刻嗅来，却带着一种陌生而沉重的压力。

　　谷口的明哨暗卡比记忆中多了数倍，且隐蔽得更为巧妙。我能感觉到无数道警惕的视线，如同蛛网般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落在我和陆轻衣身上。那些目光冰冷、审视，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探究。

　　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放缓了脚步。陆轻衣却依旧那副闲庭信步的模样，甚至饶有兴致地点评着沿途看似天然、实则暗藏杀机的布置：“啧，这处‘流沙陷’布置得不错，可惜旁边的‘惊鸟木’露了痕迹。”“哦？这里还加了‘锁魂香’？看来这些年，鬼谷倒是添了不少新花样。”

　　他如数家珍，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参观一处名胜古迹。我心中骇然，他对鬼谷机关的了解，竟如此之深！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外人所能知晓的！

　　我们的出现，显然早已惊动了守卫。就在我们即将踏入那片标志着正式进入鬼谷范围的、布满诡异苔藓的石林时，四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自阴影中滑出，拦住了去路。

　　他们身着鬼谷最低阶弟子统一的灰色劲装，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刀，手中持着淬了蓝汪汪剧毒的短弩，呈扇形将我们围住，弩箭的尖端在透过林叶缝隙的斑驳光线下，闪烁着致命的光泽。

　　“来者止步！”为首一人冷喝道，声音干涩，不带丝毫感情，“此乃鬼谷禁地，擅闯者，死！”

　　我上前一步，正欲亮明身份。虽然我离谷多年，但核心成员的标识，他们应当认得。

　　然而，陆轻衣却轻轻抬手，阻止了我。他上前半步，将我挡在身后稍许的位置，面对着那四具散发着冰冷杀意的短弩，脸上不见半分紧张，反而带着点……不耐烦？

　　“规矩真多。”他嘀咕了一句，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了那枚桃木哨子。

　　就在那四名守卫眼神一厉，手指即将扣动弩机的瞬间——

　　陆轻衣将哨子含入口中，却没有吹出任何声音。

　　不，并非没有声音。是一种极其细微、频率极高、几乎超越了人耳捕捉极限的尖锐鸣响，如同无形的波纹，瞬间扩散开来！

　　那四名守卫的身体猛地一僵！他们脸上的冷漠和杀意如同冰雪消融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困惑，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他们的眼神变得空洞，持弩的手缓缓垂下，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攻击的意图，只是呆呆地站立在原地，如同四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我看得心惊肉跳！这是什么手段？竟能瞬间操控人的心神？这桃木哨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陆轻衣收起哨子，那诡异的鸣响戛然而止。四名守卫晃了晃脑袋，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但看向陆轻衣的目光，已从之前的敌视变成了深深的忌惮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顺从？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默默地向后退开，让出了通往石林的道路，竟再无半分阻拦之意。

　　“走吧。”陆轻衣回头，对我懒懒地招呼了一声，仿佛刚才只是随手赶走了几只嗡嗡叫的苍蝇，率先步入了那危机四伏的石林。

　　我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紧随其后。穿过石林时，我能感觉到暗处那些窥视的目光依旧存在，却再无之前的凌厉杀机，反而多了几分复杂难辨的意味。

　　进入鬼谷内部，景象豁然开朗。依山而建的屋舍错落有致，药田阡陌纵横，远处传来隐约的金铁交击与呼喝之声，那是弟子们练功的场所。一切都与我记忆中的模样相差无几，只是气氛……似乎更加压抑，更加紧绷。往来遇到的鬼谷中人，无论弟子还是执事，脸上都少见笑容，眼神警惕，行色匆匆，彼此间的交流也极少。

　　我们这两个“外人”的闯入，无疑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无数道或好奇、或冷漠、或隐含敌意的目光投射过来，聚焦在我，更多的是聚焦在那一身紫衣、风采过于夺目的陆轻衣身上。

　　陆轻衣对此视若无睹，他仿佛对鬼谷内部的路径颇为熟悉，并未询问我，便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那是通往谷内核心区域，也是各位长老及核心成员居所的方向。

　　“你似乎对这里很熟？”我忍不住低声问道。

　　“来过几次。”陆轻衣答得含糊，目光扫过路边一片长势奇特的药草，“做生意嘛，总得跟各路‘朋友’打打交道。”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我知再问也无用，只得将疑虑压下。

　　我们穿过一片竹林，前方出现了一座独立的、以青竹搭建的精舍，环境清幽，门口悬挂着一块木匾，上书“静心斋”三字。这里，正是墨白师叔的居所。

　　墨白师叔在鬼谷中地位超然，虽不直接掌管具体事务，但医术毒术冠绝谷内，辈分又高，连沈清辞对他都礼让三分。他性情孤僻，不喜与人交往，常年隐居于此，醉心医药。

　　走到精舍院门外，陆轻衣停下了脚步，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正主儿就在里面，本侯就不进去碍眼了。”他顿了顿，凤眼微眯，意有所指地补充道，“不过，别聊太久。这谷里的‘眼睛’，可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让我小心隔墙有耳，也提醒我，他这位“外人”不宜过多参与鬼谷内部的核心对话。

　　我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虚掩的竹扉。

　　院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药香，各种晾晒的草药琳琅满目。一个身着朴素葛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背对着我，蹲在一株形态奇特的植物前，小心翼翼地修剪着枝叶。他身形清瘦，背影透着一种与世无争的淡然。

　　“师叔。”我轻声唤道。

　　那老者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来。

　　正是墨白师叔。他的面容比几年前苍老了些，皱纹深刻，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清澈明亮，如同孩童，此刻正带着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静静地看着我。

　　那眼神里，有关切，有担忧，但似乎……也有一丝极其细微的、我无法解读的……沉重与无奈？

　　“云意，”他放下手中的小剪，声音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终于回来了。”

　　他没有问我为何回来，也没有寒暄，开门见山，仿佛早已预料到我的到来。

　　我走到他面前，躬身行了一礼：“收到师叔急令，云意不敢耽搁。”

　　墨白师叔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我身后院门外那抹隐约的紫色身影，微微叹了口气：“进来再说吧。”

　　他转身，走向精舍屋内。

　　我看着他那略显佝偻的背影，又想起陆轻衣方才的提醒，以及谷口那诡异的桃木哨子，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这鬼谷，这静心斋，恐怕远非表面看上去这般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