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枝藤》兰听白

7、缠枝藤 · 续章：安全屋的涟漪与远方的风暴

　　缠枝藤·续章：安全屋的涟漪与远方的风暴

　　阿尔卑斯山村的清晨，空气冷冽而纯净，带着松木和草甸的清香。

　　沈白在陌生的床上醒来，有几秒钟的恍惚。没有冰冷的触碰，没有迫人的视线，只有透过木质窗棂洒进来的、柔和的天光，以及楼下传来的、极轻微的炊具碰撞声。

　　一种久违的、近乎奢侈的宁静包裹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胸腔里盘踞不去的、习惯性的惊悸。这里是顾远行的安全屋，白予墨的手…应该还伸不到这里。他反复告诉自己。

　　下楼时，顾远行正站在简单的开放式厨房里煎蛋。他穿着休闲的灰色羊绒衫，身形挺拔，动作有条不紊，与周遭质朴的环境奇异地和谐。

　　“醒了？”顾远行回头看他一眼，语气自然得像只是招待一位普通朋友，“咖啡在桌上，自己倒。鸡蛋很快就好。”

　　“谢谢。”沈白低声道，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浓郁的香气带来一丝慰藉。他坐在餐桌旁，看着顾远行忙碌的背影，心底涌起复杂的感激和愧疚。他把远行卷进了他和白予墨之间这滩浑水里。

　　“远行，我…”

　　“吃饭。”顾远行将煎蛋和烤好的面包放在他面前，打断了他的话，“有什么事，吃完再说。”

　　他的态度平静而坚定，有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力量。沈白只好低下头，安静地进食。食物简单却温暖，一点点驱散了他身体里的寒意。

　　饭后，顾远行收拾好餐具，才在他对面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现在，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他的目光扫过沈白依旧苍白的脸和眼底无法掩饰的疲惫。

　　沈白握着温热的咖啡杯，指尖微微颤抖。那些不堪的、屈辱的、恐惧的记忆碎片再次涌上心头，让他喉咙发紧。

　　他断断续续地，尽可能简单地讲述了最近的遭遇：那令人窒息的掌控，他失败的逃离，苏黎世的惊魂，以及…那通彻底击垮他的、来自酒店的“提醒”电话。

　　他没有描述那些过于私密和不堪的细节，但顾远行是何等聪明的人，从他破碎的语句、惊惶的眼神和下意识的瑟缩中，早已拼凑出了大概。

　　顾远行的脸色越来越沉，眼神里掠过清晰的不赞同和怒意。他知道白予墨对沈白的占有欲异于常人，却没想到会到如此地步。

　　“他简直疯了！”顾远行最终低声斥道，语气是罕见的严厉，“这不是爱，这是病态的控制！”

　　沈白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我知道…可是我…”他低下头，声音几不可闻，“我好像…也病了。”离不开，挣不脱，甚至在那极致的恐惧和虐待中，病态地渴求着那份扭曲的关注。

　　顾远行沉默地看着他，眼神复杂。他理解这种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般的情感纠葛，但这不代表他认可。

　　“在这里安心住下。”顾远行最终说道，语气不容置疑，“你需要的是时间和空间，重新看清你自己，看清这段关系。在他学会尊重你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底线之前，你不必回去。”

　　“可是他会找到这里…他会…”沈白的眼中再次浮现恐惧。

　　“他知道了又如何？”顾远行冷笑一声，身上散发出一种属于商业巨子的、不容挑衅的强大气场，“这里是瑞士，不是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方。这栋木屋在我的名下，受当地法律保护。他没有权利闯进来带走你。”

　　他顿了顿，看着沈白：“除非你自己愿意跟他走。”

　　沈白猛地摇头：“我不！我不想！”至少现在不想。他需要喘息，需要思考。

　　“那就够了。”顾远行点头，“我会处理。”

　　——

　　与此同时，国内。

　　白予墨站在顶层公寓的落地窗前，脚下是车水马龙的城市，但他眼中只有一片冰冷的阴霾。

　　顾远行。

　　竟然是他。

　　竟然敢插手他和沈白之间的事。不仅收留了沈白，还敢挂他电话，拉黑他！

　　好，很好。

　　白予墨的唇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

　　他拿起另一部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暂停对沈白所有行踪的搜寻。”他冷声吩咐。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愣住了：“白总？可是…”

　　“照做。”白予墨打断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另外，和远航集团所有正在进行的合作项目，重新评估。所有流程，按最高标准审核，卡住每一个可能的环节。”

　　“是…白总。”

　　挂断电话，白予墨看着窗外，眼神幽深。

　　顾远行，你以为提供一个安全屋就能解决问题吗？

　　太天真了。

　　商业场上的博弈，远比寻找一个躲起来的人复杂得多。

　　他要让顾远行知道，插手别人的家务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他要让顾远行主动把沈白送回来。

　　——

　　接下来的几天，沈白在阿尔卑斯山的小村里过着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

　　他尝试着看书，在周围散步，呼吸着自由的空气。顾远行处理完必要的工作后，大部分时间也留在这里陪他，两人偶尔会下棋，或者只是安静地各自看书，很少交谈，却有一种默契的宁静。

　　沈白的脸色渐渐好了一些，虽然夜晚依然容易被细微的声响惊醒，但至少不再像最初那样惊惶失措。

　　然而，这种平静很快被打破。

　　顾远行接到的公务电话明显增多，而且每次通话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虽然他极力掩饰，但沈白还是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

　　这天下午，顾远行接完一个长达半小时的电话后，眉头紧锁，站在窗边沉默了许久。

　　“是不是…公司出什么事了？”沈白忍不住问道，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顾远行转过身，脸上试图恢复轻松，但眼底的疲惫和凝重却骗不了人：“没什么，一点商业上的常规博弈而已。”

　　“是因为我吗？”沈白直接点破，声音带着颤抖，“是白予墨…他在对远航施压，对不对？”

　　顾远行沉默了一下，没有否认。白家势力庞大，白予墨手段狠辣，他刻意针对之下，远航集团确实感到了压力。几个关键项目被莫名卡住，资金流也出现了一些紧张迹象。

　　“别多想，我能处理。”顾远行安抚他，“这点风浪，远航还经得起。”

　　但沈白的心却沉了下去。

　　他了解白予墨。那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不会善罢甘休的。远行越是护着他，远航承受的压力就会越大。

　　他不能这么自私。

　　傍晚，沈白一个人走到屋后的草坡上，看着远处巍峨的雪山和绚丽的晚霞。

　　风景很美，却很冷。

　　他拿出那个几乎快要没电的备用手机，开机。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一条新消息，没有一个未接来电。

　　白予墨停止了搜寻，却发动了更可怕的商业攻击。

　　这是一种无声的、更冰冷的威胁：你可以躲，但你在乎的人，会为你付出代价。

　　沈白闭上眼睛，寒风吹拂着他的脸颊，冰冷刺骨。

　　他知道，这场短暂的“安全屋”避难，或许该结束了。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远行和远航因为自己而受损。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当他转身走回木屋时，脸上恢复了某种异常的平静。

　　他对正在准备晚餐的顾远行说：“远行，明天…能送我去机场吗？”

　　顾远行动作一顿，锐利的目光看向他：“你想做什么？”

　　沈白避开他的视线，垂下眼帘，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决绝：

　　“我该回去了。”

　　“回哪里去？”顾远行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他面前，语气严肃，“沈白，看着我。告诉我，你是自愿的吗？不是因为任何压力？”

　　沈白抬起头，努力想挤出一个让顾远行安心的笑容，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总是要解决的，不是吗？躲下去…不是办法。”

　　顾远行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沈白的心防并没有真正重建起来，那只是一种被更庞大压力摧毁前的、疲惫的妥协。

　　“你想清楚。”顾远行最终说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这里，永远给你留着一个房间。”

　　“谢谢。”沈白的声音哽咽了，“谢谢你，远行。”

　　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感受到这种不带任何占有欲的、纯粹的温暖了。

　　当晚，沈白一夜无眠。

　　而顾远行书房里的灯，也亮到了深夜。

　　他拨通了顾行舟的电话。

　　“行舟，准备一下，启动B计划。”

　　电话那头的顾行舟瞬间清醒：“哥？你要跟白予墨硬刚？！”

　　“他不是喜欢玩商业手段吗？”顾远行的声音冷冽如阿尔卑斯山的雪，“那就陪他玩玩。”

　　他不能强行留下沈白，但他可以让白予墨知道，想带走人，没那么容易。至少，要让白予墨付出足够的代价，让他下次想动沈白时，能稍微掂量一下。

　　安全屋的宁静即将被打破。

　　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遥远的城市中心，顶层公寓里，白予墨看着屏幕上终于再次移动起来的、那个代表着沈白的光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笃定的笑意。

　　看。

　　他的光明，他的囚鸟，终究还是会飞回他的掌心。

　　这一次，他会打造一个更坚固的笼子。

　　【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