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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缠枝藤 · 安全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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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枝藤·安全屋
苏黎世的那通“矿泉水”电话,成了压垮沈白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收拾了最简单的行李,用现金支付了酒店费用,像逃避瘟疫一样逃离了那家看似安全实则布满眼线的酒店。他不敢再用任何可能与过去身份挂钩的信用卡或账户,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苏黎世寒冷的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荡。
恐惧已经深入骨髓。
他看每一个路人都像是白予墨派来的眼睛,每一辆黑色的轿车都可能是来抓他的囚车。
他还能去哪里?
世界那么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快要淹没他的头顶。
就在这时,背包夹层里,一张被遗忘的、皱巴巴的名片滑落出来——是顾远行的私人名片,上面有一个极少人知道的、属于顾远行一处私密居所的固定电话。
那是很久以前,一次项目合作后,顾远行私下给他的,半开玩笑地说:“如果哪天被予墨欺负狠了,没地方去,可以打这个电话躲清静,密码是你生日加项目启动日期。”
当时他只当是一句玩笑话。
此刻,这张名片却像唯一的救命稻草。
去找顾远行?
这个念头让他犹豫。远行是予墨的合作伙伴,也是…朋友。他会帮自己吗?会不会反而暴露行踪?
可是…他再也无处可去了。远行是他认识的,极少数可能不完全畏惧白予墨,且为人正直的人。
颤抖着,他找到一部公共电话,投币,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
“喂?”顾远行沉稳的声音传来。
“远行…”沈白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浓的哭腔和无法掩饰的恐惧,“是我…沈白…我…我能去见你吗?就我一个人…求你别告诉任何人…特别是…特别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但顾远行瞬间明白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判断情况的严重性。顾远行听到了沈白声音里那种近乎崩溃的绝望,这绝不是小事。
“地址记好。”顾远行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苏黎世中央火车站,乘下一班RE列车到圣加仑,然后换乘邮政巴士到阿彭策尔村。我在村口巴士站等你。”
他没有多问一句,没有一丝犹豫,直接给出了最清晰的指令和一个远离城市、隐匿于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地点。
“谢谢…谢谢你,远行…”沈白哽咽着,几乎语无伦次。
“路上小心。保持联系。”顾远行叮嘱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干脆利落。
沈白按照指示,一路辗转。火车驶离繁华都市,窗外的景色逐渐被宁静的雪山、牧场和古朴的木屋村落取代。空气清冷干净,与他内心的惊惶形成鲜明对比。
当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在阿彭策尔村口下车时,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顾远行。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深色毛衣,站在一辆低调的沃尔沃旁,没有带助理,没有司机,只有他一个人。看到沈白,他快步迎了上来。
“远行…”沈白看到他,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腿一软,差点摔倒。
顾远行及时扶住了他,触手一片冰凉,再看沈白苍白如纸、眼窝深陷的模样,眉头紧紧皱起:“怎么回事?弄成这个样子?”他的语气带着难得的严厉和关切,搀扶着沈白坐进车里,立刻打开了暖气。
车子驶向村落深处,最终停在一栋传统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阿尔卑斯山风格木屋前。这里极其安静,只有风吹过草甸和牛铃叮当作响的声音。
顾远行打开门,温暖的木香扑面而来。壁炉里跳动着真实的火焰,沙发上放着柔软的毛毯,一切简单却温馨,与白予墨那些冰冷奢华的居所天差地别。
“这里很安全,除了我没人知道。”顾远行给他倒了杯热水,语气不容置疑,“你先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有什么话,醒了再说。”
沈白捧着温热的水杯,看着跳跃的炉火,感受着久违的、不带任何附加条件的关怀,鼻腔一酸,眼泪差点又掉下来。他用力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太累了,身心俱疲。
在顾远行这里,他第一次,真正地、沉沉地睡去了,没有噩梦。
——
与此同时,国内。
顾行舟像只暴躁的困兽,在他哥的办公室里转来转去。
“哥!你就真告诉他了?!那是你最喜欢躲清静的地方!白予墨那家伙快把欧洲翻过来了!他要是知道是你…”
顾远行坐在办公桌后,面色平静地看着文件,头也没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哥!”顾行舟冲到他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俯身盯着他,“沈白是不是在你那儿?你瞒不过我!”
顾远行终于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着弟弟:“行舟,我再说一次,我不知道沈白在哪里。如果你没有正事,可以出去了。”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顾行舟和他对视了几秒,忽然泄了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妈的。哥,你会惹祸上身的!白予墨就是个疯子!”
“那是他的事。”顾远行重新低下头看文件,“做好你自己的事。另外,远航和白家下一个季度的合作评估,暂时压后。”
顾行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哥哥的用意——这是在不动声色地施压,也是划清界限。他撇撇嘴,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嘟囔着“知道了”,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门关上后,顾远行才放下笔,揉了揉眉心,看向窗外。
他了解白予墨的偏执,也知道自己这次插手可能带来的后果。
但当他听到沈白在电话里那崩溃绝望的哭腔时,他无法袖手旁观。
那是他认识了快十年的朋友。
——
阿尔卑斯山的夜晚,星空格外清晰。
沈白睡了一天,精神稍微好转,和顾远行一起坐在壁炉前吃着简单的晚餐。
“谢谢你能收留我,远行。”沈白轻声道,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但眼神稍微安定了一些。
“朋友之间,不用说这些。”顾远行给他盛了碗汤,“打算怎么办?”
沈白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眼神黯淡下去:“我不知道…我…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就在这时,沈白的那个备用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来电,而是一条匿名短信。
号码是一串乱码。
内容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阿尔卑斯山的空气,适合休养。】
“哐当!”沈白手中的勺子掉进汤碗里,溅起汤汁。
他的脸色瞬间再次变得惨白如纸,刚刚获得的一点安全感被这条短信击得粉碎!他惊恐地看向窗外无边的黑夜,仿佛那个恶魔随时会从黑暗中走出来!
他怎么知道的?!他怎么会知道在这里?!
顾远行也看到了短信,眉头紧锁,脸色沉了下来。他拿过沈白的手机,看了一眼那条短信,眼神变得锐利。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直接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对面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沉默的、令人压抑的呼吸声。
顾远行开了口,声音冷得像冰:
“白予墨。”
“人在我这里。”
“他现在需要静养。”
“在你学会什么叫‘尊重’和‘底线’之前——”
“别来打扰他。”
说完,不等对方任何回应,顾远行直接挂断了电话,并且干脆利落地将那个号码拉黑了。
他把手机还给目瞪口呆的沈白,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强大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安心住下。”
“这里,我说了算。”
壁炉的火光跳跃着,映照着顾远行坚定沉稳的侧脸。
沈白看着眼前的好友,一直紧绷着、恐惧着的心脏,似乎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暂时依靠的港湾。
眼泪无声地滑落,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恐惧。
而电话那头,被挂了电话甚至被拉黑的白予墨,看着手机屏幕,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某种近乎错愕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随即,那错愕被一种更加阴沉骇人的风暴所取代。
顾远行…
你竟敢…
【安全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