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约之外的心动》陈妤蒽

3、 晚宴前的裂痕与暖意

　　试礼服的工作室藏在市中心一栋老洋房里，落地窗外爬满绿萝，阳光透过叶片缝隙落在镜面墙面上，碎成星星点点的光斑。林薇领着苏晚进门时，设计师正拿着软尺在衣架前比对，见她们进来，立刻笑着迎上来：“厉太太，厉总特意交代，按您的尺寸改了三套礼服，您先试试这袭香槟色鱼尾裙？”

　　苏晚指尖刚碰到裙摆上的水钻，手机就震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医院”两个字让她瞬间攥紧了手机，快步走到走廊接起电话：“张医生，我妈情况怎么样？”

　　“苏小姐，你母亲昨晚突发心律失常，我们临时加了监护仪，你方便来趟医院吗？需要重新确认治疗方案。”医生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苏晚的指尖瞬间冰凉，刚要开口说“马上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头，看见厉承言站在走廊尽头，穿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大概是刚从公司过来，领口还别着枚银色袖扣，冷硬的眉眼在光影里显得有些模糊。

　　“出什么事了？”他走近，目光落在她泛白的指节上，语气听不出情绪。

　　“我妈在医院……”苏晚的声音发颤，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地址发我，我送你过去。”

　　车子在车流里穿梭，苏晚盯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手指反复摩挲着手机壳——那是母亲去年亲手缝的，上面绣着朵小小的玉兰花。她突然想起签合约那天，厉承言冷着脸说“只负责治疗费用，其他事与我无关”，可现在，他却亲自开车送她去医院。

　　“别慌。”厉承言突然开口，将一瓶温水递过来，“林薇已经联系了心脏科主任，现在过去只是确认方案。”

　　苏晚接过水，指尖碰到他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她愣了愣。她转头看他，他正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阳光落在他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竟少了平时的冷锐。

　　医院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张医生拿着病历本迎上来，厉承言自然地走在苏晚身边，听完治疗方案后，轻声问：“进口药物和国产药物的区别在哪里？副作用风险有多少？”

　　他的问题专业又精准，张医生愣了愣才详细解答。苏晚站在旁边，看着他微微蹙眉听医生说话的样子，心里突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这场交易里，他好像不止是在履行合约。

　　确认完方案，苏晚走进病房时，母亲刚睡醒，看见她身后的厉承言，挣扎着要坐起来。厉承言快步上前扶住病床栏杆，声音放得柔和：“阿姨，您躺着就好，我是苏晚的……先生。”

　　“先生”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苏晚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母亲拉着她的手，又看看厉承言，眼角泛起笑意：“好孩子，谢谢你照顾晚晚。”

　　厉承言没说话，只是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桶，递给苏晚：“林薇准备的粥，你给阿姨热一下。”说完，他转身走出病房，留给她们母女独处的空间。

　　病房里，母亲摸着苏晚的手，轻声说：“这孩子看着冷，心倒是细。晚晚，妈知道你不容易，要是……要是真觉得合适，别总把自己裹得太紧。”

　　苏晚低头搅着粥，眼眶发烫。她知道母亲误会了，可看着母亲期待的眼神，她怎么也说不出“这是一场交易”的真相。

　　从医院出来时，已经是傍晚。车子驶回浅水湾别墅，苏晚解开安全带，犹豫了很久才开口：“厉总，今天……谢谢你。还有，治疗方案的费用，我以后会还你。”

　　厉承言转头看她，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能看见她眼底未散的红。“合约里写了，治疗费用我承担。”他语气平淡，却顿了顿又补充道，“不用还。”

　　苏晚没再说话，推开车门走进别墅。她站在玄关，看着客厅里亮着的暖黄色灯光，突然觉得这个空旷的房子，好像比平时多了点人气。

　　接下来的几天，苏晚每天往返于医院和别墅之间。早上她会提前做好早餐放在保温盒里，晚上回来时，玄关总能看见林薇送来的新鲜水果和食材，附带着一张便签：“厉总交代，按阿姨的饮食禁忌准备的，菜谱在冰箱上。”

　　周五晚上，苏晚刚把熬好的小米粥装进保温桶，门铃突然响了。她以为是林薇，打开门却愣住——厉承言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两个纸袋，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你怎么回来了？”苏晚下意识地问，话刚说完就觉得不妥——这是他的房子，她才是那个“外人”。

　　厉承言没在意她的语气，走进客厅将纸袋放在茶几上：“给阿姨带的营养品，还有……给你的。”他指着其中一个粉色纸袋，里面是条浅紫色的丝巾，边角绣着细小的玉兰花。

　　苏晚拿起丝巾，指尖拂过绣线，心里突然一紧——母亲手机壳上的玉兰花，他怎么会知道？

　　“林薇说阿姨喜欢绣玉兰花。”厉承言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解释道，“晚宴那天风大，戴丝巾合适。”

　　苏晚捏着丝巾，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他明明说着“合约而已”，却连这种细节都记在心里，让她在这场虚假的婚姻里，一次次感受到不该有的暖意。

　　“明天晚宴，七点我来接你。”厉承言说完，转身要走，却被苏晚叫住：“厉总，你……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我熬了小米粥。”

　　话出口的瞬间，苏晚就后悔了——他们只是合约夫妻，一起吃晚饭这种事，太过越界。

　　厉承言却停下脚步，转头看她：“好。”

　　餐桌上，暖黄色的灯光落在两人之间。苏晚低头喝粥，不敢看他，只觉得空气里都弥漫着尴尬。厉承言却突然开口：“阿姨的情况，我让林薇安排了特护，你不用太累。”

　　“谢谢。”苏晚低声回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

　　“合约里的条款，我会做到。”厉承言放下筷子，看着她，“但苏晚，记住我们的约定，别妄想多余的东西。”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苏晚心里刚刚泛起的暖意。她抬起头，撞进他冷冽的眼神里，突然明白——刚才的温柔都是错觉，他只是在履行合约，不想让“厉太太”因为疲惫出岔子。

　　“我知道。”苏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厉总放心，我不会忘。”

　　厉承言没再说什么，拿起外套转身离开。门关上的瞬间，苏晚手里的碗“哐当”一声落在桌上，小米粥洒了一地。她蹲在地上，看着散落的米粒，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早就该清楚，这场交易里，不该有任何心动的可能。

　　第二天傍晚，化妆师准时来到别墅。苏晚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香槟色鱼尾裙勾勒出纤细的腰线，颈间戴着厉承言准备的钻石项链，耳坠上的碎钻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可她看着镜中的人，却觉得陌生——这不是苏晚，只是“厉家少夫人”的替身。

　　七点整，厉承言的车停在门口。他走进客厅时，目光落在苏晚身上，顿了顿才开口：“走吧。”

　　车子驶向晚宴场地，车厢里的沉默比平时更压抑。苏晚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只是一场晚宴，按流程走，别出错。

　　晚宴现场布置得奢华大气，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衣香鬓影的宾客们端着酒杯穿梭其间，空气中弥漫着香槟和香水的混合味道。厉承言刚带着苏晚走进会场，就有不少人围上来打招呼。

　　“厉总，这位就是厉太太吧？真是郎才女貌啊！”恒宇地产的张总举着酒杯，目光在苏晚身上打转，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

　　苏晚按照林薇提前教的，露出得体的微笑，挽着厉承言的手臂微微收紧。厉承言察觉到她的紧张，不动声色地将她往身后护了护，对张总说：“张总，久仰。”

　　简单的寒暄后，厉承言带着苏晚走到角落的休息区。“别紧张，跟着我就好。”他低声说，指尖无意间碰到她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刚要回应，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晚晚？你怎么在这里？”

　　苏晚转身，看见江哲站在不远处，穿着一身白色西装，手里端着酒杯，脸上满是惊讶。江哲是她的大学同学，也是她曾经喜欢过的人，后来因为母亲的病，她主动断了联系。

　　“江哲？”苏晚的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往厉承言身边靠了靠。

　　厉承言皱了皱眉，将苏晚的腰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看向江哲的眼神带着冷意：“这位是？”

　　“我是晚晚的大学同学，江哲。”江哲看着厉承言放在苏晚腰上的手，脸色沉了下来，“厉总，我能和晚晚单独说句话吗？”

　　“不能。”厉承言毫不犹豫地拒绝，语气冷硬，“她是我的妻子，有什么话可以当着我的面说。”

　　江哲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目光落在苏晚脸上：“晚晚，你当初说要专心照顾阿姨，原来是嫁给了厉总啊。怎么，为了钱，连感情都可以卖吗？”

　　他的话像一把尖刀，刺进苏晚的心里。她脸色瞬间苍白，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江哲说的是事实，她确实是为了钱，签下了这场婚姻合约。

　　“说话注意点。”厉承言将苏晚护在身后，眼神冷得像冰，“苏晚是我厉承言的妻子，轮不到外人置喙。”他抬手叫来侍者，语气不容置疑：“请这位先生离开会场。”

　　江哲被侍者架着离开时，还在喊：“苏晚，你会后悔的！”

　　苏晚靠在厉承言怀里，浑身发抖。周围的宾客都在偷偷看她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她推开厉承言，声音带着哭腔：“我想回家。”

　　厉承言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莫名一紧。他握住她的手，语气放得柔和：“再等等，应付完张总他们，我们就走。”

　　“我不想待在这里。”苏晚挣脱他的手，转身往门口跑。她穿过人群，不顾侍者的阻拦，一路跑出会场。晚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蹲在会场门口的花坛边，双手抱着膝盖，心里又委屈又难过。江哲的话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回响，她知道自己不该在意，可那些话却精准地戳中了她的痛处——她就是个为了钱，出卖婚姻的人。

　　身后传来脚步声，苏晚以为是侍者，头也没抬：“别管我，我再待一会儿就走。”

　　一只温热的手落在她的肩上，带着熟悉的气息。苏晚抬头，看见厉承言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件西装外套，脸上没有平时的冷硬，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穿上，别着凉。”他将外套披在她身上，蹲下来看着她，“刚才的事，别放在心上。”

　　苏晚看着他，眼泪掉得更凶：“厉总，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为了钱什么都能卖的人？”

　　厉承言愣住，随即摇了摇头。他想起医院里苏晚看着母亲时的眼神，想起她每天熬粥时的认真，想起她收到丝巾时眼底的感动——这个女孩，比他想象中更坚韧，也更让人心疼。

　　“不是。”他声音低沉，“你只是在为你在乎的人努力，这没什么错。”

　　苏晚看着他，突然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厉承言身体僵了僵，犹豫了很久，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

　　晚风拂过，带着花坛里月季的香气。苏晚靠在厉承言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心里突然觉得安定——原来在这场虚假的婚姻里，也有人会看穿她的脆弱，给她一点温暖。

　　哭够了，苏晚才从他怀里退出来，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对不起，厉总，弄脏你的衣服了。”

　　厉承言看着她泛红的眼睛和鼻尖，嘴角竟微微上扬：“没关系。”他站起身，伸手将她拉起来，“回家。”

　　车子驶回浅水湾别墅，苏晚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厉承言的侧脸。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的轮廓，她突然觉得，这个冷硬的男人，好像也没有那么难接近。

　　“厉总，今天……谢谢你。”苏晚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真诚。

　　厉承言转头看她，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我说过，你是厉太太，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苏晚心里一动，刚要说话，车子已经停在别墅门口。她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时顿了顿，转头对厉承言说：“厉总，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厉承言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点了点头：“好。”

　　客厅里，苏晚给厉承言倒了杯温水。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突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这个空旷的房子，因为有了她，好像真的有了家的样子。

　　“厉总，其实……”苏晚坐在他对面，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我和江哲，只是过去的事了。我签合约，真的只是为了我妈。”

　　厉承言看着她，点了点头：“我知道。”

　　苏晚愣住，抬头看着他：“你知道？”

　　“林薇查过你的资料。”厉承言语气平淡，“包括你大学时的事。”

　　苏晚心里一紧，刚要解释，就被厉承言打断：“过去的事，不用解释。”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苏晚，合约是合约，但在奶奶和外人面前，我们是夫妻。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用怕，我在。”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淌进苏晚的心里。她看着他，突然觉得，这场以交易开头的婚姻，好像真的在悄悄改变——那些合约之外的心动，正在她心里，慢慢生根发芽。

　　夜渐渐深了，厉承言起身要走。苏晚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车消失在夜色里，才转身走进客厅。她坐在沙发上，摸着厉承言刚才披在她身上的西装外套，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她拿起手机，翻出母亲的照片，轻声说：“妈，也许……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糟。”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苏晚的脸上，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