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歌》林祈佑

85、第八章 无妄灾劫（3）

　　萧慰宁护送着皇帝、相王、太子三人出了禅房，步履匆匆，急欲赶回客栈，而白马寺中依然清净无比，除了偶尔有擦肩而过的僧侣，再无其他人影踪迹，仿佛根本没有任何人要阻拦他们一般。
　　可是越是如此，萧慰宁心中越是惊异，慧寂和尚的名头他是听过的，虽然武功并非绝顶，可也是江湖中少有的高手，不过他最为人印象深刻的却是他的稳妥。传闻此僧若无八成把握，绝不牵涉江湖纠葛，而此时他既然出手，那么就绝不会天真的以为仅仅靠着少林慧寂的名头就能让这些人乖乖就范，后面必然还有伏兵。
　　而那墨弘禅师的举动也太过怪异，少林区区一个慧寂和尚就能来白马寺拿人，白马寺号称释门祖庭岂能如此任由少林骑在头上？若说墨弘不会武功，可白马寺中武僧不在少数，齐齐而出，慧寂岂能讨得了好去？
　　他心中转念如电，可神色一如先前，平和无比，只一路为皇帝三人前引，待走出白马寺，犹然不住的回望那宏伟的山门。他看着那山门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心中也越来越安定，只盼一路平安归去就好。
　　行至一处小路，两边积雪极厚，显然是行人为了赶路方便而清理出来的，此时天气酷寒，积雪不仅不消融，反而有冻实之像。而路中间也清理的不太干净，多处结冰，光滑难行。萧慰宁搀着皇帝的手臂，小心翼翼的走过这一段冰雪路。
　　便在此时，右首之处的积雪忽然崩碎，积雪炸开，猛的遮蔽了众人的视线。而就在这四散积雪中，一刀比积雪更寒的刀光无声无息却又疾如电闪的袭向皇帝胸口。
　　皇帝哪里能够发觉这等手段，还毫无知觉的向前走，眼见就要撞上那刀锋，萧慰宁厉喝一声，手中劲力急运将皇帝送出三尺，左手中指微屈，在电光火石的刹那弹在了那刀背上。只听“叮”的一声轻响，刀光忽散，如同碎银惊爆，又如火树绽放，华美无比，不过那凌厉无俦的刀势终究是被破了。
　　只见积雪中走出一个人来，白须白发，身材瘦小，竟是一个老到不能再老的老头子。
　　那人嘿嘿一笑，道，“没想到你这小娃娃倒是有些本事，七爷的刀也能接下，这倒是让我老人家低估了。”
　　萧慰宁心中一凛，“这人声音好熟，好像刚听过一般。”身后皇帝忽然出口道，“王七爷好兴致啊，这么冷的天还能埋在雪里扮雪人，如此童心未泯，当真世间少有。”
　　他猛然想起来了，这人是无极刀门的王维海，他虽然年老，可头发胡须仍是黑多白少，可在积雪中埋伏这许久，须发都被雪盖住了，瞧起来竟是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竟让萧慰宁一时间没认出来。反倒是皇帝耳力极佳，一早就辨识出他的来历。
　　那王维海被皇帝出言取笑，脸色不由得一红，道，“老爷爱如何玩耍就如何玩耍，轮得到你管？”
　　萧慰宁轻轻一笑，道，“王七爷雅致高量，自然爱如何就如何，我们绝无管的意思，更不敢去管，只是王七爷不好好的在雪堆里扮雪人，却站在路中间拦着我等的去路，恐怕有些不妥。在下斗胆请王七爷让让路，好让我们过去。待我们走后，王七爷是爱扮雪人就扮雪人，爱站在路中间就站在路中间，我们一概不闻不问。”
　　王维海见他虽然说得客气，可脸上似笑非笑，分明一副嘲弄人的神色，不由得心中火气，道，“莫说仅仅是拦路，今日老爷还要你们几个乖乖的留下点东西。”
　　萧慰宁故作惊讶，道，“哟，这可不对啊，在下不敢说江湖百晓生，可也是各方消息都有耳闻之人，自认不是坐井观天，可不知什么时候无极刀门改做拦路抢劫的买卖了。而且竟然是奔雷刀王七爷亲自出马，这可让我等哪里担当的起。在下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啊。只是不知在下一行人身上有什么贵重的东西，竟能让王七爷瞧得上眼，若是知晓，定然第一时间送到岭南，大红拜帖写上，长安萧慰宁恭送某某物于无忌山寨王七老爷。”
　　王维海见他越发的不恭敬起来，而且口舌尖酸刻薄，终于忍耐不住，道，“老爷要你们的命。”口中话还没说完，手中长刀已经劈出四刀，刀光闪烁不定，竟将萧慰宁上身大半要害全都笼罩住了。
　　萧慰宁不闪不避，更不见有丝毫还手的意思，只站在刀光之中，脸上犹然带着笑意，竟是完全不惧王维海刀势的样子。
　　王维海见他如此行径，心中也大为奇怪，收刀四下打量他，只将他从头到脚瞧了几遍，除了觉得他相貌过于清秀了些，其他的没有任何奇特之处，何以竟能站在自己刀光之中完全不动？若说是吓得脚都软了，动也动不了，可他深情还是笑眯眯的，完全不像被吓到的样子。若说是艺高人胆大，可看他年纪轻轻，恐怕还没有二十岁，就算从娘胎里开始练武功，那也学不到如何厉害的程度，如何能这般无惊无惧。
　　王维海心头诧异，道，“你这小娃娃，如何不躲我的刀。你可知我这四刀每一刀落实了都能要你的命？”
　　萧慰宁道，“我自然知道，可是我更知道你这四刀都是虚招，只待对手被你刀光笼罩，惊慌失措之时显露破绽，你才有后招制敌死命。”
　　王维海啧啧称奇，道，“你这小娃娃年纪轻轻竟有此等见识，了不起，了不起。瞧来你也是一个练武的材料，不如这就跟我回岭南去吧，我收你为徒，保你三年五载后名动江湖。”
　　萧慰宁道，“王七爷既愿收我为徒，我自然是感激涕零，可是我现在要送我伯父回去，待我送走伯父，再拜你为师可好？”
　　王维海手中长刀虚劈，道，“我替你送他们回去，你跟我乖乖回岭南就好。”
　　萧慰宁道，“长安离此甚远，怎可劳动王七爷大驾送我伯父呢？还是我亲自送的好。”
　　王维海眼露凶光，道，“我可没想过要送他们回长安，直接送他们见阎王岂不干脆。”
　　萧慰宁故作惊慌，道，“如此岂不是陷在下于不仁不义之地？”
　　此时相王渐生不耐，出言道，“慰宁，别跟他磨蹭了，打发他走算了。”
　　萧慰宁脸上惊慌与调笑猛然收敛，低声道，“是。”转头又对王维海道，“王七爷，我十三叔让我打发了你，我可不客气了。”
　　王维海凶光更盛，道，“小娃娃人小口气不小，还要打发老爷，你若知道老爷在江湖中的声名，若知道老爷的手段，只怕要吓得尿裤子。”
　　萧慰宁道，“王七爷，废话少说，动手吧。”
　　王维海眼中精光乍现，刹那间手中长刀也动了，“哧”、“哧”、“哧”，仿佛电神行法，三刀电闪一般的刀光在萧慰宁面前陡然出现，，烁目之极。那刀光来势好快，还不等萧慰宁反应，已经到了面前。
　　这三刀正是王维海对敌程度雪之时首先发出的三招，只是此时用在了萧慰宁身上。程度雪功力何等高深，对敌经验何等丰富，他能破去这三招乃是因为自己本是江湖中极少数的大高手，并非这三招简单易破。王维海对这一点自然深知，故而又一次的将这三招用在了萧慰宁身上。
　　萧慰宁面色沉着，右手食指弹出，凌空点了两点，也并不见他这两点如何厉害，只是那三道首位相连的刀光猛然失去了烁目的神采，刹那间由珍珠变成了死鱼眼睛，再无丝毫威慑力，就是三道简单的平挥。
　　这一招，与程度雪破解王维海这三刀的那一招何其相似。
　　王维海面色大变，连忙飞身急退，口中大叫，“好小子，你和程度雪是什么关系？”
　　萧慰宁道，“素不相识。”
　　王维海自然绝不相信，脸上阴晴不定，显然心中想法极多，口中又道，“那你这指法谁教你的？”
　　萧慰宁道，“这是我二哥的惊神指，与程度雪的希夷指毫不相同，你若没见识过，认错了我大可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