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歌》林祈佑

84、第八章 无妄灾劫（2）

　　慧寂怒眉一横，道，“好，今日就让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见识一下我少林神拳的厉害。”
　　只见他大袖一扫，禅房之中竟是风声大作，而长袖如刀，极快的扫向燕二面门。
　　燕二道，“流云铁袖何足道哉？看我惊神指法。”他食指伸出，其余四指微曲，迅捷无伦的迎向慧寂的铁袖。
　　慧寂的袖子虽是普通布衣，可在内劲的灌注之下丝毫不亚于铁板一块，莫说是以手指相碰，便是以棍棒相加，内劲弱一丝一毫便会被袖子扫断，着实霸道无比，是故有铁袖之称。而铁袖既然号称流云，自然是因为其速极快，如天际流云，来去了无痕迹，不可捉摸。
　　慧寂在这流云铁袖上下了数十年的苦工，但以这门功夫而论，他当能排进少林前五。他见燕二竟以肉指相敌，虽然恼怒对方轻视自己，可内心中也在暗喜，“好小子，今日不让你手指断掉你是不知道人外有人。”
　　他这想法不过须臾间，瞬间二人招数相碰，只听“啵啵啵”三声轻响，燕二在慧寂的长袖上连点三记，又连忙飞退。慧寂听得声音有异，没有乘势追击，定睛看自己袖子，只见三只灰色的蝴蝶绕着自己袖子缓缓飞落。
　　冬天怎么会有蝴蝶呢？慧寂一愣，再看之时才发现哪里是什么蝴蝶，分明是三块铜钱大小的灰布，正慢慢飘落，而自己的袖子上，已然出现了三个不大不小的洞。他这流云飞袖分明是给燕二三指破掉了。
　　慧寂心中骇然，他苦练流云飞袖三十余载，功力之深即令达摩院首座也不能说片刻即破去，而这少年指法毫无出奇之处，可三记连点之下竟能无声无息的毁去自己的袖子，这等玄妙之事自己从未遇到过。一瞬间他脑中闪过无数念头，“难道我久未下山，天下武学竟而一日千里，我莫非成了井底之蛙？又或者这少年竟是深藏不露的大高手？若是如此，他想杀害河西镖局满门，又何须如此麻烦的设计陷害？难道程度雪所说有什么不尽不实？”
　　他面如死灰，呆立良久，说道，“你用的是什么指法？”
　　燕二道，“我已经说过了，惊神指法。”
　　慧寂道，“我从未听说过这门武学。”
　　燕二笑道，“天下武学浩如烟海，你没有听过的自然数不胜数。”
　　慧寂摇摇头，道，“不。”他二十八岁进入达摩院广览天下武学典籍，虽然有很多武功只闻其名而不见其面，可总能听过一丝半点，而燕二所说的惊神指法，他闻所未闻，若说是他见识浅薄或许还有可能，可若说少林千百年来搜罗的武学典籍竟然没有将天下武学包罗在内，那是绝无可能的。
　　燕二见他不信，也不分辨，只道，“还要打么？”
　　慧寂道，“老衲并非与你讨教武学，而是要擒你回少林听候发落。虽然以五对一胜之不武，可牵涉人命血案，也不得不如此。”说罢长喝一声，“你们四个都进来吧。”只见禅房之外，那四个随他而来的年轻僧人鱼贯而入，每个人进来之后都仿佛漫不经心一般随便找了个角落一站，可待四人站定，已经隐隐形成钳制之势，将燕二前后左右的退路全都封死了。
　　燕二冷笑一声，“说到最后还是要以多欺少。”
　　慧寂道，“你们也是五个人。”
　　燕二道，“和你这等迂腐不堪的老贼秃相斗，我一个人就够了，何须我爹爹叔父一起上。慰宁，你先护送爹爹和十三叔走，我和这老和尚玩玩。待会客栈会合。”
　　萧慰宁见他如此说，心知他必有取胜把握，内心大定，道，“伯父，十三叔，小侄先送你们回客栈。”
　　皇帝颇有深意的看了燕二一眼，道，“羽商，我竟不知你学得这一身好本事。”说罢也不待燕二答话，旁若无人的出了禅房，而相王与太子则紧随他身后，萧慰宁走在最后，临出门之时还笑着与燕二挥手作别。
　　燕二道，“方丈大师不出去么？待会打起来若是在下不小心波及到方丈，可真是万分罪过了。”
　　墨弘看了他一眼，道，“小施主心性良善，佛祖必将庇佑。”
　　燕二道，“承方丈吉言，但愿如此。”
　　墨弘再不说话，缓缓走出了禅房。
　　慧寂与四僧站定位置，虽然都死死地盯着燕二的一举一动，可自己不曾动过分毫。
　　燕二道，“还要我先出手么？”
　　慧寂道，“虽然今日是为老衲弟子的命案而来，可以多打少已然大失身份，若是再由老衲先出手，岂不是让人耻笑。”
　　燕二道，“原来慧寂大师也怕人耻笑啊，只是今日大师先出手与否都已经是足够丢人的了。”
　　慧寂额头青筋乍起，显然怒火大盛，但片刻脸上神情就平缓如初，他道，“老衲待会要和四名弟子一起施展罗汉伏魔阵，这阵势发动起来除非有一方死去或者重伤，否则绝不可能停下来。施主若是此时悔悟，还来得及。若等到阵势启动，那么说什么也晚了。”
　　燕二道，“罗汉伏魔阵固然厉害，可在下不知是否和大师练的流云铁袖一般，中看不中用。”
　　慧寂终于恼怒已极，大喝一声，“布阵。”只见四名僧人脚下恍若足不点地一般极快的围绕着燕二转动了起来。
　　燕二心中一惊，“竟有这么快？”
　　那四名僧侣越转越快，到最后已经看不清每个人的身影了，只见燕二身边有一道白圈飞速旋转，而白圈之中，还有一个慧寂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燕二见他们身法越来越快，担心再过片刻自己莫说是应对，便是只看着这白圈也会让他们弄的头晕眼花，那是慧寂轻松一掌就能送他前往西方极乐世界。想及如此，口中说道，“老贼秃，接招。”
　　他离慧寂约有一丈，可说话之间手掌说到便到，快至慧寂面门之时忽然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竟是瞬间变成了重重叠叠无穷的掌影，至于哪一掌实哪一掌虚，却是极难分辨。
　　慧寂面对如此变化多端的招数，也不慌张，抬手就是一掌，也不管燕二的掌势笼罩了自己多少要害，直冲冲的拍了过去。
　　燕二见他丝毫不在乎自己的招数，心中惊喜参半，惊的是这老和尚竟然这么托大，自己一掌打下去他非重伤不可，喜的是一招即可毙敌，省却那许多麻烦事情。他心思转动，手掌却丝毫不停，极快的印向慧寂左肩。
　　便在此时，慧寂左肩忽然生出两只手臂来，一掌和燕二相抵，另一掌却打向燕二手腕。燕二见那掌势来的突兀，连忙变招，由击转拂，极快的在慧寂脸颊一抹而过，而袭向燕二的那两掌自然而然的落空了。
　　可慧寂那蕴含内劲的掌势仍是毫不停留的印了下去，眼见即将拍到燕二胸口，却听“噗”的一声，如中败革，如裂棉絮，竟是击打在极为柔软且不受力的地方了，绝不是血肉之躯。
　　慧寂心头讶异，可手上丝毫不停，抬手又是一掌，这次他的目标是燕二小腹。
　　燕二五指连弹，五缕指风如暗器一般击向慧寂面门。他恼怒这老和尚出言无礼，更兼黑白不分，太过袒护自己门人，是故招数全是向着对方脸面招呼。
　　慧寂仍然视若无睹，而一如燕二所料那般，指风将触对方要害之时，陡然从慧寂身边探出两只手臂来，为慧寂挡下这指风，更有其他手臂使出反击之招。
　　而此时慧寂的攻势则丝毫不缓。
　　燕二心头大亮，这罗汉伏魔阵并无什么神奇之处，只是在于外围的四名僧人极快的绕着对手转动，并且以奇妙的内功结为一体，防守攻击之时便宛如四个人的功力相加一般，寻常人万难攻破这等守势。而出于阵内的慧寂则充当了最重要的攻击点，他完全不用为自己的安危着想，只要一门心思的打倒对方就行了。
　　这阵法说白了极为简单，可莫说是燕二，便是其他武学大高手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应对。面对一个无法杀伤的对手，本身自己已经立于不胜之地了，若是偶有疏漏，挨上对方一拳一掌，那必然落败。而这周围四僧结成了防御的圈子，若要寻求法子破去这防御圈子，只怕比杀伤慧寂更加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