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歌》林祈佑

86、第八章 无妄灾劫（4）

　　王维海脸色阴晴不定，眼光四下转动，显然心里念头不住的流转。刚才萧慰宁的惊神指举动若轻，如此轻易就破去了他连环三刀，他心中自然不相信萧慰宁小小年纪就有和程度雪相同的武学造诣，可若不是如此，自己那威力无穷的三刀岂能被破的这般狼狈。
　　眼见他脸上凶光渐显，萧慰宁心知不妙，轻声道，“伯父，你和十三叔、三哥先走，这里我先应付着，不过他们王家另外两个人多半也在附近，你们一切小心。”
　　皇帝瞧了王维海一眼，目光只用颇有鄙夷之色，又转头对萧慰宁道，“慰宁，别跟他纠缠，我们在前边等你。”
　　萧慰宁道，“好，侄儿很快就跟上。”
　　皇帝拍了拍萧慰宁的肩膀，眼中略有嘉许之色，道，“你不是我燕家的儿郎，可在伯父心里，就跟我亲生儿子没什么两样。”说罢，便不再回头，长袖一拂，全然不管王维海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就在那冰雪的路上翩然而行。身后，相王与太子紧跟不舍。
　　王维海哪里被这般轻视过，恼羞成怒，大叫一声，“谁也别想走。”手中刀光挥洒，如同一匹白色的长虹一般罩向皇帝一行三人。
　　萧慰宁早在提防他了，他刀势一起，还未臻圆满之时，萧慰宁已经极快的弹出去了四指。
　　第一指，无名指，气劲阴寒透骨，仿佛猛然间起了极大的朔风，虽然只是一指之力，可还未至身前已觉面如刀割，竟是出奇的厉害。
　　第二指，中指，气息阴鸷逼人，好像天边忽然堆起了极厚重的乌云，虽然还没有堆叠到头顶，可已经压的人喘不过起来了。
　　第三指，食指，这一指无声无息，只如一道溪流一般，不疾不徐，直冲王维海眉心而来，指劲未到，眉心已觉一股沛莫能御的力道逼了过来，竟是由不得王维海抉择，非要推着他后退一般。
　　第四指，尾指，这一指，王维海却是不懂了，只觉得这一指出来之后，那停了一天的雪仿佛又飘洒了起来，天地四方全都是那大片大片柔软的雪片，就在微风的吹动之中，飘飘摇摇，缓缓落下。
　　王维海哪里见过这等神奇奥妙的指法，每一指都逼得他不得不退后以避锋芒，四指完结，他定住身形，赫然发现自己已经退后了两丈之地，而自己那刀光自然更笼罩不到皇帝一行人头上，全数劈在了身前的雪地上，冻实的坚冰被他刀气划开无数裂缝，冰凌碎片四处飞溅，仿佛盛开了一树银花一般。
　　萧慰宁道，“王老爷子刀法高妙，晚辈不是对手，甘拜下风，还请王老爷子大人大量让开一条路让晚辈过去。”|
　　王维海见他说话的神态不卑不亢，可眼中仍然有一丝少年人特有的轻狂得色，只道他嘴上占些便宜来消遣自己，心中更是恼怒，再不与萧慰宁说话，脚下一动，猛的冲前，手中狂刀舞的密不透风，势若疯虎一般的奔了过来。
　　萧慰宁摇摇头，道，“何苦呢？”手指轻描淡写，圆转如意，无不随心。往往王维海手中威力无俦的刀法就被他轻轻的一带一扫，就化于无形。如此之下，高下自然极为明显，王维海也是江湖中成名的任务，论理早该认输，可他仿佛已经打的失去了神智，明知不能伤敌万一，仍是卯足了十分力气一刀一刀的劈向萧慰宁要害。
　　萧慰宁心忧皇帝安慰，决意不再与他打闹，口中喝道，“王老爷子，晚辈不客气了。”说话之间，食指中指一夹，仿佛夹虾球一般，王维海手中那柄长刀已经牢牢的被夹在了两指之间，而刚才在萧慰宁面前绽开的钢铁的花朵也忽然消失了，仿佛根本就没有人在他面前动过刀一般，自始至终，王维海的刀就这样乖乖的呆在他的手指之间。
　　萧慰宁凑近了王维海的脸，说道，“王老爷子，该罢手了吧。”只见王维海脸上青筋虬结，显然正在奋力拔刀，可那长刀就如同在萧慰宁手中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眼见王维海一张蜡黄的脸涨成了枣红，脸上的神情也由先前的愤怒变成了尴尬，萧慰宁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怜悯之意。
　　便在此时，只听王维海大喝一声，“着。”猛的松开长刀，手做刀势，猛的砍向萧慰宁脖颈，速度之快更在方才刀光之上。
　　这才是“奔雷刀”王维海的杀招。
　　萧慰宁吃了一惊，急速后掠，可王维海后招连绵不断，好不容易占得上风，哪里容得萧慰宁轻松脱困，他脚步如流星一般赶上，手中刀势苦涩高玄，偏偏又总在常人绝料想不到的地方发出，只逼得萧慰宁连连后退。
　　萧慰宁手臂蜷缩在胸前，无法借势出指，眼见被逼的好无生路，迫不得已之间，奋力在拇指之上凝上五分功力，勉强印向王维海的手刀。
　　萧慰宁的武功来自北村先生，若以境界而论，自然是王维海拍马也赶不上的，可是眼下王维海全势而发，且打了萧慰宁一个出其不意，萧慰宁只能勉强迎战，功力自然大打折扣，更何况王维海多年苦修，内力着实要比萧慰宁浑厚，这一下两人的招数碰了个结实，只听“噗”的一声，如破旧棉，如撕朽布，两人齐齐的向后跌去。
　　王维海毕竟内力在萧慰宁之上，虽然被萧慰宁神妙之极的惊神指击中，可脚下连退了四五步也就止住了踉跄，只是血气上涌，脸上血红一片，甚是吓人。而萧慰宁就没那么轻松了，他只觉得自己喉口甜丝丝的，似乎是血涌了上来，他不敢在人前露出丝毫破绽，硬生生的吞了下去，可身体犹然不受控制的向后栽倒。
　　他跌倒的刹那间，眼角余光已经看到身后平平的一大块坚冰，心中盘算只要手臂轻轻一撑，就能在空中做一个极为漂亮的身段，落地之时潇洒无比，多少能唬住王维海，只要自己气息略平，就有信心用惊神指制住王维海。
　　眼见他离那冰越来越近，四尺，三尺，两尺，一尺，他伸出胳膊，只要轻轻一撑就好。
　　“天街小雨润如酥？”他猛然叫了出来，那块坚冰忽然破裂，一种奇妙的光华闪了出来，仿佛初春小雨，润物细无声，偏偏又无孔不入，无微不至。
　　正是“细雨刀”王维意。
　　萧慰宁猛的一咬牙，小指再出，竟是毫不畏惧润物细无声的刀光，直接以指力力拼王维意的刀法。
　　再看之时，只见二人身形一晃，萧慰宁直直的摔了出去，而王维意则“噔噔噔”连退了七八步才止住身形。
　　萧慰宁趴在地上，只觉得右臂出奇的疼痛，也不知道是不是断了，想支撑着爬起来，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
　　王维意一脸得色，笑道，“好厉害的惊神指，老朽一招‘天街小雨润如酥’使得如此突然都能被你化开，你也算是江湖之中小一辈的佼佼者了。”
　　萧慰宁勉强抬起半个头看着他，可略微一有动作胸腔就痛的难以忍受，竟是想说话也不能够。
　　王维意向前跨出一步，正欲迈出第二步，忽然一愣，他低头一看，自己的左脚正嵌在冰上一个深深的脚印之中，深有半尺，大小莫不与自己的左脚一摸一样，几乎是照着自己的左脚做模子印上去的一般。
　　他微微一愣，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原来萧慰宁那惊神指毕竟厉害之极，就算是重伤之下仓促一指，也是力度极大，王维意刚才被迫退去，脚下自己用力加上惊神指的后劲，竟让他在坚冰之上踩出了七八个半尺深的脚印，而越是靠前的则越发的深。
　　王维意脸上不再笑了，他缓缓的道，“厉害厉害，这般情势之下犹然能使出这等指力，公平相较，老朽不是你的对手。”他又摇摇头，“不过今日并非公平较技，老朽受人所托，要杀死你，你也别计较太多。”
　　他绕过那几个脚印，一步一步走向萧慰宁，待离萧慰宁三尺之地，缓缓举刀，道，“小子，黄泉路上走好，一会你叔伯就来陪你了。”
　　萧慰宁费力的仰起头，忽然笑了，轻轻的说道，“你杀的了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