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纵逢 ...

  •   他站在这两扇紧阖的木门前,手举到半空却无法叩下。冷竹从墙内探出一捧苍色,在灰色高墙落下斑驳清影。
      姜思齐仰望那片光影交织处怔怔出神。岁月这一刹那模糊不清。李兆新在旁伸手磕响门环。当当的脆响把姜思齐从思绪中扯回,他微然一怔,退后数步躬身而立,一派晚生求见之态。
      良久后木门才咯吱咯吱被拉开,从门内探出张满是皱纹的老脸。老者头发花白,左颊上有道深深刀疤,阴惨惨朝李兆新斜去一眼,哑着嗓子道:“怎么又是你?我家老爷不见客!”李兆新来了三次依然不知这恶声恶气的老者姓甚名谁,不过宰相门房七品官,虽然不忿也只得抱拳道:“本官公务在身,求见沈掌院,烦请通报一声。”说着便要去掏银子,却被姜思齐阻住,只听语气道:“这位老伯,我二人皆是新晋晚辈,有些学问上的疑难想要请教沈先生。若先生肯拨冗一见,我等感激涕零。”说着深深一揖。
      他腰弯得极深,双肩不动,直起时身姿却异常挺拔,犹如一株白杨,看得老者眼神稍稍一软,喝道:“等着!”说罢重重关上门,嘎吱一声,却将门栓从里面横上了,只留下李姜二人在门外相对苦笑。
      不多时老者去而复返,开了门道:“老爷今日不见客,不过你们可以在书房做些抄写。”原来沈虞嗜书如命,生平珍藏无数,更存有许多手稿,困扰翰林院的许多疑难都可从这些古籍手稿中寻得解答。李兆新上次也是被这般让进沈府,只是他高兴没多久就被冲来的恶犬撵到门外,委实狼狈之至,不过此番带来了帮手,心里多少有了底气,向姜思齐递个眼色示意他多加小心。
      沈府内大半地都栽了树与竹,房舍反倒不多,进了正门便是一片花圃,颇有曲径通幽之趣。老者从门后抓起一把锄头刚在肩上,冷冷道:“跟我来。”自己走到最前。李兆新跟随在后,不住回头回脑观望周围,生怕那条恶狗又冲出来咬人,偏那锄头在眼前晃来晃去,粪臭冲鼻而来,熏得他眉头大皱。
      姜思齐见四下枝桠悠然,花圃中的土还被新培过,并非生变之象,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忽望见竹叶上犹坠新雨,想起这还是自己当年亲手种下,如今树在人亡,不免怅然若失。
      此时李兆新忽一个箭步冲到他身后,手指前方颤声道:“又是那条恶犬!”几个字讲得咬牙切齿手足战栗。姜思齐顺着他手指方向砍去,就见有条半人高的黑犬不知何时潜入花园中,口中呼哧作响,正不住冲两人龇牙,再去寻那老者,他却早转过了月亮门,似对此间之事一无所见。黑狗从鼻孔中不断喷着白气,身上黑毛立起,口中汪汪低吼不止,随时将向两人扑来。
      李兆新见状大骇,拔腿就要跑,却被姜思齐一把截住,就见他右手伸出,向那黑狗搓出连串响指,同时口中发出极轻一声唿哨。说来也怪,这恶犬本目露凶光牙齿尖亮,在这声哨响之下却蓦地停了吠叫,停在原地迟疑片刻,忽然小跑到姜思齐近前蹲下,两只耳朵高高支棱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盯住他不放。姜思齐错开它的眼神,摸摸犬头,又挠挠它的下巴,声音极低极低的唤了一声,“北子。”李兆新躲在他身后也瞅不到他在作甚么,忽见这条凶神恶煞的大狗尾巴耷拉下来,也不知怎么就趴在了地上,仿佛被抽掉脊梁骨也似,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象是撒娇又象是委屈哭泣,当真是要多温顺有多温顺。他大吃一惊,就听姜思齐道:“走吧。”声音异常低沉,来不及多想,急忙跟着他胆战心惊的从狗身旁绕过去,走得远了才壮胆回头打量那条黑狗,见它懒洋洋的趴在地上,前爪交叠垫在颌下,眼神随着姜思齐一路飘远,眼珠湿漉漉的,竟仿佛哭泣一般。他不敢多看,小声道:“原来你会驯狗。”
      姜思齐沉默一瞬,半晌道:“我农户出身,自然会驯狗。”
      李兆新不疑有他,松了口气,“原来如此,幸好幸好。”
      姜思齐强压下一声叹息,他自然能令这黑狗温驯?把它从西北一路抱回京城来的可不就是杨季昭?
      他从前有一部将酷爱养狗,某次得胜宴后醉了酒,拉着他絮絮叨叨的道大帅我要死了也没什么别的念想,你替我照顾我那群狗中不中?杨季昭只当他酒醉胡言,将他好生训斥一顿。数月后这名将领在一场伏击中役身中乱箭而亡,他那群狗也就此没了主人。后来杨季昭奉旨从西北回京,为避嫌除去数名一直跟着他的残疾军卒以外,几乎身无长物。唯独这只新生的小狗崽被他揣在怀中一路带回澈都。他亲自給这条狗崽起了名字,亲手将它喂大,又将它送与老师看家护院。
      即使如今他已换了身体,北子总还认得他。
      李兆新见他面露怆然,正自不解,就见那带路的老者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月亮门前,手抵着锄头,两只污浊的老眼远远盯来,看得他心中一凛,拉起姜思齐快步赶上。老者将两人径直带到西侧一间青瓦房前,板着脸道:“小心着,书可宝贵得很。看完快走。我们这儿可不供饭。”又向姜思齐深深投去一眼,扛起锄头扬长而去。
      李兆新被他这句话堵得哭笑不得,眼见姜思齐已先一步跨入屋中,急急忙忙跟了进去。他之前吃过若干次闭门羹,憋了满肚子气,可此时踏入沈府书斋,所有郁抑顷刻间一扫而空。眼前这间书斋极为宽敞,墙上凿开数扇花窗,想来应该十分明亮才对,但纵在白日里房内依然幽暗无比,皆因充斥着数不胜数的木架。木架的每层每隔都被书籍塞得满满登登,此外更有许多新旧不等的典籍靠着墙一直叠至棚顶。层层叠叠的书籍中隐约露出张小案和木椅,案上一盏油灯清清幽幽,照出案头笔墨纸砚。
      李兆新虽出身豪门大族,又在翰林院做清贵编修,然而如此书盈四壁的盛况当真是初次见到,更与李府内兰花馨香玉器横陈的书房大相径庭,不过一眼就将他所有的狂悖倨傲消个干干净净,心情激荡之下,对了满室藏书就地拜倒,“小子得入沈先生书斋,三生有幸!”姜思齐见他癫狂至此亦不阻止。沈氏书斋本是天下所有读书人膜拜敬仰的圣地,受他这一拜也不为过。李兆新满面狂喜,口中念念有词,直朝书桌奔去,到书案前又拜了三拜,这才双手捧过最上的一张宣纸,见字迹清俊刚劲,知这是沈虞亲笔,激动喜悦之下连喉口都有些发干。
      姜思齐可不似他这般恣情,目光在纸张上匆匆一掠,心中登时一沉:怎地还是《荀子译注儒效篇》?

      当初杨季昭下狱甚为突然,就在前一天他尚在沈府内伺候笔墨。他记得分明,那晚书房内先生推敲的就是儒效一节的译注。他虽是沈虞最亲近的弟子,这方面却是半点也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只有在旁边研墨而已。
      此刻他又见此篇,难免惊疑:先生写文章时多是一蹴而就,又怎会时隔两年还停在同一处?又看到案头墨锭早已干涸开裂,毫笔端开出几叉,笔墨分明长久未经使用,一见之下他连呼吸都跟着重了几分。
      李兆新沉浸狂喜中未觉有异,读罢未完的译注细细咀嚼,但觉字字珠玑满口余香,一时心旷神怡,将沈虞手卷小心放回原处,环顾四周决心已下,“就是拼着每天被狗咬,我也非来这里不可。”当下捧了沈虞手卷,并不敢占木椅,自顾自盘腿坐下,借着幽幽暗光读了起来,没一会就将身旁姜思齐连同今日所为何来一同忘个干干净净。
      李兆新这般忘情对姜思齐来说自是便易,他举步入了内间书舍。此间典籍依旧汗牛充栋,转上一圈愈发疑惑,原来沈虞读书行文时最爱熏香,此时这封闭舍间却是一丝沉香也无。他心中疑窦丛生,退回外间时只见李兆新正贪婪的捧着沈师手稿研读,怕是天崩地裂也惊他不醒,当下悄然出了书斋来到院中,心中踟蹰不定:先生在府时除了正堂待客便是埋首书斋,只有入夜方回房休息,莫非,莫非……先生果然身染沉疴卧床不起?
      这正是他最不愿意触及的念头。饶是他性格沉稳,此时也不禁愁思满腹,喃喃低语出声,“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这本是沈虞第一天上课时所授内容,彼时他还因为不能及时背诵,被戒尺打得手心红肿连笔也握不住,此时心神迷惘之下自然而然念了出来,可惜好好一首正气歌能給他吟得这般黯然神伤,也是罕见。
      他一语既发,不远处有人涩然应道:“你也喜欢正气歌?”姜思齐愕然回头,只见从书斋一隅转过位灰衫老者,他旁边一名三十余岁的汉子腰悬佩刀,小心翼翼的搀扶他一路而来。这老者身形高瘦头发花白满面病容,不是沈虞又是何人?
      瞬时之间姜思齐脑中一片空白,双膝自然而然碰地。他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偏偏酸痛得开不了口,就连眼前青草也模糊不堪。沈虞等候许久也不见动静,向身旁汉子奇道:“小古,可是我耳背听错了?怎么没人应声?”那汉子乃是沈府家丁古朗,闻言瞪了一眼对面跪倒在地的书生,道:“先生您没听错,的确有人在此,不过一见您老就跪着不出声。”
      沈虞哦一声,语气中有些难掩的失望,“想来是翰林院新晋编修,还不快叫他起身。”
      姜思齐耳听两人对答,心头轰然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倾颓一般。他茫然抬头,只见先生皱纹更深,原本半白鬓发已如霜草枯白一片,而昔日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睛,如今竟如两口枯井不见半点光泽。他看着那两口枯井,呼吸似针,根根扎穿肺腑,隐约察觉一件绝大恐怖之事发生在自己面前,却一时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想,连声音也忘了是如何从喉咙挤出来,“先生,先生你,你的……”
      沈虞侧头倾听,却辨不清他言语,又向古朗道:“这又是在说什么?”
      古朗没好气的瞪了姜思齐一眼,小声道:“小的也不明了。看他模样该是初见先生欢喜得傻了,语无伦次。”
      沈虞点了点头,对了姜思齐方向温言道:“你们这趟来意老朽也知道,不过老朽如今这双眼睛看不见,帮不得什么忙,有什么疑难你们自己去书房翻找即可。”说话间双手摸索着搭上小古臂膀,在他搀扶下缓缓经过姜思齐身旁,朝正堂方向慢慢走去,不住自言自语:“正气歌,正气歌,天地有正气,天地有正气,天地有正气么?”
      姜思齐跪在原地,世间茫茫只剩一片昏暗。
      他的老师,不可一日无书的沈先生,名满天下的沈先生,看不见了。
      一个字也看不见了。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出的沈府,只知道连着数次从马鞍上坠下后,就弃了坐骑不用,信步而行。他不记得东西南北的方向,也不记得经过了哪些地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再也看不见了。
      最终他来到一条幽深的小径,两旁高墙耸立,内里阴沉无光。他扶着墙壁缓缓而行,来到小径的尽头,靠着墙滑下,将自己埋入了那片黑暗。
      他将头埋入双肘中,无声呜咽起来。
      我这一生究竟在求些什么?对至亲至爱之人又做了些什么?
      我以为无论如何,身为帝师的先生总不会被连累。
      再也看不见了。
      我躲过了原本的凌迟,却被老天重新送回人间,受着生生的剐刑。
      ——元帅执迷不悟,必会累亲死友。我等着看你忠君爱国的下场。
      难道魏平雨竟是对的不成?难道我杨季昭忠君爱国,固守仁义礼智信便是取死之道?
      自他回到这世间,想的都是报仇雪恨查找因由。至于从前之事,他做了便是做了,也谈不上有何悔恨。有时他也会想,就算再来一遍,自己能做的也不过多加提防;倘若提放不过,这般惨剧便还要无可避免的重演一次。他西逐胡虏光复华夏,俯仰无愧天地,至于眷属亲朋,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运也命也,谈何悔怯?
      他一直这般想,却从没想过自己如此认定,不过是因不曾亲眼见到妻子吊死在铁栏上的尸首;不曾亲眼见到幼子被灌下鸩酒口吐黑血抽搐暴亡的惨象;不曾见到女儿暴尸乱坟岗的白骨,所以才一厢情愿的相信自己可以承担这一切。他惯于自欺,直到今日亲眼见到如师更如父的先生瞎了眼睛。
      从所未有的阴暗情绪从他心底缓缓腾起,素来坚持的许多信念开始慢慢动摇。
      如果从前接受幕僚之议,为免兔死狗烹而养敌自重;
      如果当时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为由拒接召他回京的圣旨;
      如果干脆依了魏平雨等人在西北自立一国;
      如果回京后如狡兔设下三窟,广布眼线;
      如果在天牢之中不曾坚信天理昭彰,陛下定会还自己一个清白,不曾斥退前来劫狱的属下;
      如果……
      是不是一切都会有所不同?是不是他膝下依然儿女环绕,是不是先生纵使将他逐出门下,却会生气勃勃的写下檄文,大骂他不忠不孝?
      许许多多的如果,他却一个也没有去选。纵成冤魂,他恪守忠孝二字,不曾有半掉犹豫。然而此时,他不知是自己是对是错。
      直到月上九霄,他依然怔坐角落,木然盯着对面生出青苔的高墙。

      月上九霄,清辉满人间。
      沈虞虽无法视物,也感到这月光的静谧清寒,他摸索着合拢木窗,心里默默念叨着三个字。
      正气歌,正气歌。
      他給杨季昭上的第一堂课,便是命他背诵正气歌。
      杨季昭天资绝顶不假,但他时年仅五岁,字还认不全,再怎么聪明也没法在短短半个时辰将长长的诗歌背得一字不错,被板着脸的沈先生重重打了二十下手板。
      戒尺很沉,沈先生又不肯打轻些,于是他两只小手肿得老高。放了课去曦明殿向皇后请安时,小男孩满脑子琢磨的都是怎么把两只手藏起来不要让姑母瞧见才好。可他毕竟只有五岁,作弊功夫还不到家,被照顾他的女史瞧出了端倪,挽起他的袖子只瞧上一眼便跪到皇后面前,半句话也不说,只扑簌簌的掉眼泪。
      杨皇后看着侄儿两只馒头似的小手,柳眉蹙起,“传沈虞入见!”
      杨季昭从秘密曝光便不知所措,见皇后动怒知道大事不妙,噗通一声跪下去,“姑姑,不要骂先生!都是我不好!”皇后虽是他嫡亲姑母,但他一向称她为皇后娘娘,此时发了急,姑姑二字脱口而出。
      杨皇后怒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动不动就跪成什么样子!开起来!”
      杨季昭素来听话,此刻却是执拗着不肯起身,大声道:“天地君亲师,我跪皇后娘娘是应该的,为先生跪也是应该的!”
      杨皇后凤眉一敛,“先生无缘无故打你也是应该的?”
      杨季昭连连点头,“应该应该!都是我不好,是我背不出来。不要骂先生!”
      杨皇后嗔道:“你年纪小,背不出书先生就该容你多些时候,莫非打了通手板就能背出来了不成?”
      杨季昭猛点头,“是,是,打手板能背出来,我能!不信姑姑你听我背!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说来也怪,适才无论如何也背不下的歌赋此时他竟然朗朗出口一字不错,待到最后那句“古道照颜色”收了声,小孩自己也好生吃惊,不明白自个儿怎么就突然就开窍,只顾卡巴着眼睛看皇后,“姑姑你看,我被打了板子就背下来啦,姑姑不要骂先生!”
      皇后沉下脸,“皇后的话难道是玩笑不成?且你既然能背下来,那就是先生打错了。他既然打错自然也该被打回来!”
      杨季昭睁大眼睛,弄不明白怎么背下来先生还要被罚。可先生就是先生,怎么能被打?一时急起来,“不要打手板,先生会疼!我,我……”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大声道:“皇后娘娘打我好啦!我是先生的弟子,替他挨打是应该的!”
      皇后凝视着他,眼神一瞬间柔和如水,“哦?先生会疼,你就不会疼?”
      自然会疼,而且疼得会更厉害,五岁的男孩强压下心头恐惧,挺高胸膛道:“我反正已经疼了,也不怕再疼。”
      皇后轻笑一声,吩咐宫人,“拉外面去打五十下掌心,”顿了顿又道:“别用戒尺。”
      直到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殿外,皇后冷冷开口:“如此先生可满意了?”
      一袭青衣的沈虞从偏殿缓步走出,沉默良久,忽向皇后拜倒,“微臣惭愧。”
      皇后螓首微抬,声音中充满讽刺之意,“沈学士对大锦忠心耿耿,又岂有惭愧一说?”
      沈虞无话可答,长揖不起。
      皇后叹息一声,声音蓦地转低,“本宫既将侄儿交給先生便是全心信赖。你若下定决心将这孩子教成个书呆子,也只得由你。但请先生牢记,我杨氏五代忠良,每代男子陨殁沙场者不计其数,如今更是满门死难唯剩这一条血脉,还是我六哥以命相抵生生从叛逆刀口下夺来的。其后如何先生自决之。”
      长久之后,沈虞慢慢直起身,朗声道:“臣明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纵逢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