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在男团当TOP》郁夏至

21、蛇

　　膑骨撞地的刹那发出清脆的响声。

　　祁燃跪得干脆，是英雄折戟的果敢，是壮士断腕的决然，好一个慷慨赴死的烈士。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腿。

　　女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行大礼的祁燃，伸出的手卡在半空，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把少年扶起来。

　　大抵是人之将死，其行也善？总之这一刻的祁燃，看上去居然还挺顺眼的。

　　岔开双腿，重心向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勾到了匕首。

　　失焦的眼眸在刀柄入手的那刻猝然亮起，心中悬久未落的巨石得以击碎，祁燃抬眸，视线重新凝聚于女人的脸庞。

　　是错觉吗？她这个样子怎么这么像自己的妈粉啊！感觉这姐下一秒就要性格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轻声细语地来句“宝贝痛吗，妈妈抱抱”。

　　营销号看了都要当场落泪，挥笔写就万字长文《关于绑架爱豆的私生黑转粉这件事》。

　　坏人不会因为做了一件好事就成为好人。

　　家暴男当初结婚的时候不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自己一定会对妻子好的吗？纯白色盛大的婚礼，灯光照耀中相拥而泣的幸福眷侣，现在看来真是讽刺。

　　事实证明，太过轻易得到的东西不会被珍惜。

　　无法承受的惨痛代价才足以让人刻骨铭心。

　　恶行开端，后退一步，功亏一篑。

　　女人深吸一口气，收回自己尴尬地停在半空的手，浮上来的理智压下心中寥寥几许不忍。

　　她站起身来，退后一步，隐在暗处的神情冷寂：“祁燃，我没有想要伤害你，都是你逼我的。”

　　手上割绳子的动作没停，祁燃的表情管理先一步在女人没头没尾的弱智发言中下线，脸上的疑惑已经到达需要Black派人来急速打码进行艺人保护的程度。

　　大姐，是我一言不发绑了你，还是我拿刀逼你了？

　　强行对峙除去挑起本不稳定的极端情绪外，只能浪费时间。

　　时间就是生命，拖得越久，惩罚被终止的可能性越大，女人不傻，反派死于话多的定律还是知道的。

　　一路后退至仓库门口，女人抬腕，轻轻扫过电子屏上闪烁的数字，是时候将这场即将步入尾声的教训推至高|潮。

　　“祁燃，做好你分内的事。”侧身推开铁门，女人明暗交界中回头，她想起什么似的补上一句，“啊，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

　　是祁燃熟悉的眼神，见过一眼就很难忘掉，不久前女人刚用这种兴奋的眼神杀死过一只老鼠。

　　就像丢垃圾一样将尸体丢在她的脚边。

　　“那么，祝你好运。”

　　是恶魔的低语，近乎真心实意的祝福，掩藏着万无一失的笃定。

　　女人有自信，她设置好的这个教训，一定会让祁燃没世难忘。

　　出口几缕稀疏的碎光湮灭在合拢的铁门后，手腕处的绳索应声而断，离逃脱就晚那么一秒。

　　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祁燃心态乐观得很，她是在众目睽睽下被女人带走的，不出二十四小时，警方马上会找到这里。

　　不对，这样说就太高估K国警方了，依据上次的出警速度，可能还要慢一点。

　　全当是给自己放假，睡饱了估计人就来了。一周后回归，到时候肯定忙得跟陀螺似的连轴转，要想睡个好觉跟比登天还难。

　　这样一想简直是千古难得的好机会啊！

　　祁燃也是心大，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又走到墙根处坐下，闭上眼，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欢欢喜喜入睡。

　　很快，祁燃就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起初只是“嘶嘶”的摩擦声，祁燃以为是风，调整姿势抱臂把自己圈紧，身上的寒意却没缓解半分。

　　在酷暑未消的时节感到冷显然超出常理，不安的预感催使着祁燃睁眼，在猛然想起仓库没有窗的瞬间，地上早已僵硬的老鼠尸体消失在了血盆大口中。

　　巴掌大的肉团吞进肚子里甚至没能撑起块皮肉，分叉的蛇信毫不餍足地吞吐，泛着绿光的竖瞳很快转向了仓库中剩下的猎物。

　　祁燃的脸侧还残留着猎物的血迹，远远散发出垂涎三尺的腥甜味。

　　鲜红色的尖端在搅动的空气中触到上下翻涌的气味分子，饥饿的绿光竖瞳穿越黑暗的光影，突出重围。

　　蛇。

　　不止一条。

　　*

　　祁燃失踪了。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见的。祁燃被带走后大概二十分钟，现场工作人员来化妆室通知拍摄，才发现封面的另一位主人公凭空消失了。

　　开什么玩笑？

　　安松和揪着场务的领子要人，一把将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掀翻在地，在场却没有工作人员敢拦。

　　触到这位少爷的霉头约同于自寻死路。

　　整整三个小时，拍摄组快翻了个底朝天，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安松和开始怀疑现下的一切是否只是场梦，和过往所有于深夜中挣扎不休的噩梦一样，下一秒是无法触底的深渊，是持续不断的失重，是抛起来再狠狠摔在地上的四分五裂。

　　黑色的，红色的，绿色的，蓝色的，斑驳的人脸伸出手来拉着他下沉。

　　安松和不喜欢那些梦的结局，红色的喷射而出腥臭液体，七零八碎拼不出原样的残肢断臂，永远无法尖叫出声的呼救。

　　“要我说，她就是受不了你的控制才自己逃跑的。”又出现了，这个该死的玩意儿。

　　悬在半空的黑色幻影忍受不了安松和无视，他忽地从后凑到安松和的耳边，咧着嘴吹气：“拜托，谁能忍受得了你。”

　　“像你这么恶心的人就该下地狱啊。”

　　“要我一一列举吗？你对祁燃做得那些事情，每一个通稿，每一次行程，不择手段地全方位控制着她的发展，变态一样监视着她的生活。”

　　“啊，还有安排好的见面，怎么是这种表情呢，纯情小粉丝？哈哈哈，你不会真的演戏演上瘾了吧？”

　　指腹按压下手腕处的疤痕，收紧，勒出红痕。

　　青紫色的血管在快要捏碎腕骨的握力阻断下凸出皮肤，蟠虬蜿蜒，仿佛在引诱利刃的降临。

　　好想要一刀捅下去，就像之前做过得那样，在欲念填满的躯壳上划开个出口，将身上流淌的肮脏全部都洗净。

　　安松和深吸一口气，抿唇。

　　太糟糕了，没有带药。

　　找人的电话先是打到陈光的手机里，他紧接着拨祁燃的电话，没通，意味着彻底失联。

　　明确要求二十四小时手机开机的艺人联系不上，要么是和公司闹矛盾不想干了，要么……

　　祁燃才刚出道不久，身心无疾病，背景一清二白，生活圈子也干净，实在是没有理由临时翘班，更何况杂志封面的拍摄是他的个资。

　　眼睛里的野心都快要溢出来的孩子，不可能放过任何向上一步的机会。

　　陈光心急火燎急得快要跳脚，在满会议室的疑惑洗礼中只得临时暂停回归事项商讨会议，跑去Greenlight练习室找人。

　　争分夺秒地赶到练习室，陈光跟无头苍蝇似的冲进去，难得地没打招呼就直接按掉了练习曲，和气喘吁吁的队员们对上目光，不出所料没有找到祁燃的半个影子，毕竟是在拍摄现场失踪的，要想人闪现在这儿简直天方夜谭。

　　但是，Greenlight不是个六人团吗，为什么正在练习的是这个人数？

　　李淮、朴荣轩、金知星，一眼扫过去数都不够数的三个人，歪七扭八地杵在空荡荡的练习室，陈光恍惚间有种Black明天就要宣布倒闭的错觉。

　　要不要考虑把手中那点Black的股份出了？

　　旗下的爱豆一个两个挂着快要拖到地上去的黑眼圈，看起来Black的未来真的不是很景气。

　　事情的发展已然超出自己的预估，陈光抱着侥幸的心理从最简单的方向出发，直接问道：“崔瑞安呢？”

　　“说是肚子痛，上厕所。”李淮这个回答未尝不合理，年轻小男孩食量大，肠胃好，再加上练舞时的高强度运动，新城代谢快是很正常的，只能说是自己碰巧撞上了。

　　“那江泰西呢，也上厕所？”

　　“呃……”李淮伸手擦去滑到下巴尖儿的汗珠，眼神躲闪着支支吾吾道：“应该也是……吧。”

　　老天，谁能料到基本不过问他们练习安排的陈光会突然闯进来查人，万能通用借口先一步安给崔瑞安了，配给江泰西的还没来得及编出个花。

　　“他俩一起上厕所？”陈光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黑，无论崔瑞安和江泰西是不是一起上厕所，现下六个直接一半消失的情况都算不上积极。

　　“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陈光发誓，Greenlight绝对是他接过的最难带的团。

　　六个小子看起来乖巧懂事得跟面团子一样任人搓圆捏扁，闹起事来是又夜店团建又直接不报备玩消失的，旧账还没来得及跟他们算，这倒好消消乐似的出走三个，自己金牌经纪人的名号很可能就要砸在这群小子身上了。

　　回去还是把手里Black的股给抛了吧。

　　警局接到报案时已是傍晚，炽热的橙红色光束掩盖于墨蓝色的天幕，经过一天暴晒的沥青路面在徐徐晚风的吹拂中散出未消的余热。

　　这个不紧不慢走过大半的夏天依旧热得让人黯然销魂。

　　接线员在下班前接过最后一通电话，金属圆珠在薄纸上刮蹭龙飞凤舞的黑，姓名、身份、时间、地点有条不紊地分列成行。

　　报案人的声线模糊得听不出情绪的波动，接线员耐心地等待对方报出一系列详尽的信息，依照正常流程问道：“请问您的姓名是？”

　　“嘟——”

　　冗长的忙音，电话挂断了。

　　这……

　　接线员看着手中的通话筒愣神，心中祈祷。

　　希望不是恶作剧，否则就要成为本月第三起报假警了。前两次队长出警白跑一趟回来看自己的眼神都阴森森的，救命，实在不想再被警队大魔头直视了啊。

　　当然，接线员心中善念一起，失踪人员没事会更好。

　　“感觉最近娱乐圈的事情好多啊，一个个又是自|杀又是失踪的。”

　　“啧啧啧，艺人也是个高危职业呀。”

　　“唉，可我真的希望我们小燃不要出什么事，他是我最有好感的男爱豆了。”

　　“你们是在说祁燃吗，就是上次因为英雄救美进来的那个大帅哥？之前就注意到了，那张脸真的，惊为天人……咳咳，他出什么事了？”

　　刚送完笔录材料的接线员勾勾手示意女警凑近些。

　　两个人的头挨到一起，接线员将手拢起：“他……”

　　“叩叩”两声响在桌角，撞破三人的对话。

　　“你们说谁？”这个冷得掺冰渣子的不带一丝情感的却又熟悉的不得了的声线。

　　接线花容失色地员抬头，看到队长那张同样惊为天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