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私生 ...

  •   “滴答,滴答。”液体悬空砸落。

      温热黏腻的感知盘旋于祁燃的脸侧,随之窜入鼻腔的是冒着热气的腥臭,本能的恐惧与畏怯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

      双手一并被绳索束缚于身后的少年睁开了眼睛,睫羽颤颤,触目所及一片猩红。

      喉管被利器割裂的小鼠濒死挣扎着,气管破裂后的惊叫徒余空气的摩擦,始作俑者提着它的尾巴冷眼旁观着生命的坠落,暗红色的液体随着动作的激烈起伏带着体温一并喷洒而出,溅到了祁燃脸上。

      动物之间天生的共情联系让祁燃忍不住地想要发出些声响,浓稠的血液与令人反胃的腥味却又让未见天光的音调吞咽回隐隐刺痛的嗓子。

      勒紧的绳索截断所有可能的自我保护动作,空气静寂得只剩下“啪嗒”的碰撞声。

      生气殆尽的尸体轻飘飘地坠在祁燃脚边,扭曲僵硬的肢体还诉说着死亡侵蚀的痛苦。

      凉意隔着空气攀上脊背,祁燃晃动颤抖的视线在一片不可聚焦的红与黑中对上了这场虐杀的罪魁祸首。

      黑色棒球帽与黑色口罩,套上个工作吊牌,混在来往人群里毫不起眼。

      整蛊综艺的念头首当其冲冒上来,很快终结于地上那滩难以过审的场面,自诩良善的K国民众是万万不会将私底下的恶趣味坦然地公之于众。

      面前的女人根本就不是负责领路的工作人员,她从一开始就做了场请君入瓮的局。

      祁燃略为昏沉脑海中回现出不久之前的对话。

      “我有朋友看见祁燃xi前几天去夜海了呢,是压力很大吗?”

      “你不是一直不怎么参加圈内聚会的吗?”

      “真的没和队友一起去吗?”

      隐没在遮掩之后的,近乎于刨根问底的坚持,早就超出正常范围的对个人隐私的关心。

      是私生。

      口罩掩面的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狼狈的少年,她半蹲着身子将手中渐干的红色抹在祁燃的脸颊,藏于深处的眼瞳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声音尖锐且短促,似是深处绝境之人的求救:

      “祁燃我真的,很讨厌你。”

      随着呼吸渗入血液的药物还未能消散干净,祁燃后撤的动作在女人眼里显得迟钝粗苯,她一把掐住那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脖颈,提起来,染血的手掌再度迎来生命的气息。

      指腹下的跳动透过皮肤传来,女人凑近了低语,失序的语调显示着主人过山车般上下的心情,“你就不能,离他们远一点吗?”

      血液不畅的窒息感来得微弱,祁燃撑起身竭尽全力地后仰脑袋,企图逃离女人身上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她闭着眼忙不迭地点头:“我能,我能。”

      祁燃在求救与求生中选择了求饶。

      大抵是奇招制胜,未曾料想的语句掐断了女人思维行进的线路,她顿住,有一瞬间不知要如何将这场罪愆进行下去。

      沉默的空档话语权交至祁燃手上,她扯出个和善的微笑,好言好语道:“可以的话,我连夜造火箭逃离地球。”

      “胡言乱语!”女人被祁燃满嘴跑火车给激怒,冷色调的金属光一闪而过,抵着祁燃脖子的从女人结着厚茧的虎口换成了寒意零星的伸缩匕首。

      “哈哈。”祁燃笑不出来了。

      怎么来真的。

      她顺着女人化为实质的怒意后撤,偏过头,视线躲闪着扫过四周。堆积落灰的钢管与撂成小山堆的袋装水泥,头顶悬着的电缆在外力侵蚀下穿透外层橡胶保护套露出内里杂乱的线路,货物堆积,年久失修,看起来像是座废弃的仓库。

      没有窗,未进行粉刷的灰色墙体空空荡荡,目之所及全靠顶上用根绳子牵着的塑料吊灯。时间与地点通通未知,殒命的预兆倒是先一步显现在脚边的老鼠尸体上。

      割开祁燃的喉管或许并不会比杀死一只老鼠难上多少。

      【今日份生存任务:自救。】

      自身诉求第一次和生存任务不谋而合,不知道是位面的怜悯,还是死到临头递上来的一把刀。

      口袋里分量不轻的手机不翼而飞,唯一能与外界取得联系的通道被斩断,祁燃不甘心地在识海中向启呼救,不计其数的求救字眼抛出去即刻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严格来说也不算毫无回应,启的虚影应声浮现半空,在祁燃的千呼万唤里抓耳挠腮,飘上飘下,几经辗转,听得一片鸦雀无声。

      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启框在另一个默剧世界里,被位面屏蔽了。

      位面法则在反抗它的管理者。

      顿然意识到这点的祁燃瞳孔不可自控地放大,持刀的女人疑神疑鬼地朝身后望去,视线落空,什么也没有。

      “别耍花招。”被戏弄的怒气将女人所剩无几的耐心消磨得干净,她握着匕首惩戒似的往前压下去,细嫩白皙的皮肤上如期绽开道鲜红的口子。

      雪地红梅般的映衬,轻而易举地挑起潜伏人性深处的嗜血因子。

      软组织割裂的疼痛迫使着祁燃冷静下来,她小心翼翼地向后挪动避开紧贴的刀刃,地上的灰尘裹了一身,“你想干什么?”

      猎物迟来的惧意并未减少狩猎的乐趣,女人得意地笑起来:“当然是替哥哥们好好惩罚你。”

      匕首并未如影随形地跟上来,祁燃的活动空间在不断的后撤中增加,她不动声色地沿着女人的话继续道:“我犯了什么错?”

      “昨天,你明明就带他们去夜海了。”

      女人脱口而出消息太过震惊,祁燃闻言皱了眉头:“什么?”

      是她没有听清还是耳朵出了问题,难道面前这位不是Greenlight的私生而是CaseA的?

      那就更冤枉了。

      “还装不知道!我亲眼看见的,就是你带着哥哥们去的夜海。”

      虽然问出来极有可能被面前情绪不稳的女人一阵毒打,祁燃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死得其所,她壮起胆子问出了声:“那个……你的‘哥哥们’是谁?”

      “你到底在装什么?还是你想说你不是Greenlight的祁燃,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吗?你这张恶心的嘴脸就算是化成灰我都认得!”女人的情绪再度狂躁起来,她激动地站起身将半坐的祁燃踹倒在地。

      得,好像没找错冤大头。

      狠劲的一脚落在胸口,不小的冲击力拖着祁燃向后滑动,直到背部触地,扬起的尘在鼻腔里搅动,她咳嗽几声,瑟缩中挨到了仓库墙壁。

      “天哪,要是你能看到自己样子就好了。祁燃,你现在就像条半死不活的狗。”

      祁燃侧身靠着墙壁艰难地坐起来,胸腔的余震停留在闷痛中,她晃晃眩晕的脑袋,对女人的讽刺充耳不闻,只是辩驳道:“成员们都成年了,无论是去夜海还是哪里,都是他们的自由。”

      要不是女人手里还拿着匕首,要不是那把匕首刚还在她脖子上留了道真材实料的红印子,祁燃要说的很可能是关你屁事。

      嘴角无奈趋平,文明素质人祁燃将满肚子问候祖宗十八代的话咽回去。

      Fine,忍一时风平浪静。

      “成年,呵,这就是你和金云亭恋爱的借口吗。”

      “上升期恋爱,祁燃你怎么敢的?”

      少年瘦削的肩膀在女人未完的话音里持续颤栗着,女人原以为是他在为自己的罪行悔过,靠近了却听得压抑不住的细碎笑声。

      气流在胸腔的流窜中引发声带的颤动,离散的笑意从祁燃唇齿间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硬性生理条件摆在这,和金云亭,上哪恋,上哪爱?

      不合时宜的笑无疑是在女人的气头上点了把火,她气急败坏地质问道:“你笑什么?你明明最清楚大家为出道付出了多少,是哥哥们对你不好吗?怎么,践踏别人的梦想让你很骄傲是吗?”

      火气冲冲的三连问砸得祁燃头晕,她借着墙的擎架坐起来些,朝女人扬了扬下巴,笑得张扬恣肆:“你靠近点儿,我才好告诉你为什么啊。”

      女人愤愤握紧匕首,怒火中烧,气血上涌,手心却莫名沁出了的汗,跃动于血脉里原始的警觉与预感似乎在告诫着她什么。

      祁燃生得不像个男爱豆。

      重点不在爱豆而在性别,即使是身为祁燃黑粉的女人也不得不承认那张脸确实美得雌雄莫辨。少年双腿弯曲倚在仓库未刷漆的灰墙上,纤细的手腕被粗粝的绳索勒出红痕,卡其色短裤下裸|露的一截小腿在后撤中刮出大小不一的血痕,舒展的脖颈上是她留下的红色,一身高定时装已成为污秽与血渍的画布。

      他仰着头,晦暗的光影在精巧的脸上切割,高挺的鼻梁下嘴角勾起,瑰异谲诡。

      可是有什么好怕的。

      祁燃,从他以公开爱豆的身份亮相于大众面前的那刻起,生活轨迹和成长经历就已经被扒得透明,十六岁从C国独身一人来到945km外的K国,无后台无背景靠着自己以连续两年练习生综合排名第一的身份出道。中产小资家庭,从小娇生惯养,在K国举目无亲,手无寸铁,不堪一击。

      心中的防线在无数次的自我肯定中被击溃,女人对祁燃弱不禁风的身体素质盖棺定论,进而放心大胆地走进。

      设下的陷阱。

      下一秒是手背处钻心的疼痛,重力高速撞击下,五指反射性地松开,匕首顺着手臂扬起的惯性“哐当”落到地上。

      扬起阵灰。

      高抬的脚跟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祁燃贴着墙站起来:“绑人不绑腿就算了,怎么连私生都当得这么差劲?”

      泛滥的疼痛揪起连接心脏的脉动,女人捂着手,弓腰跪坐到地上,来不及缓解一二,步入视野的鞋尖猛然拉响脑海中的警报。

      那些被强制安在少年身上的刻板印象褪为姗姗来迟的后怕,陷入无路可退的绝境里又化成孤注一掷的决心。

      女人顾不上自己现下难堪的姿势,四肢匍匐贴着地面爬向不远处的匕首。

      指尖在与刀柄相触的前几厘米带起阵灰蒙蒙的烟。

      燃起的触手可及的希望被径直压灭在橡胶鞋底。

      女人在指尖被碾压的痛苦中艰难地仰头,微弱的光线描摹过少年模糊的轮廓,昏暗背光中表情显得朦胧,他在灯影绰约中蹲下身来。

      见得眼眸低垂,冰冷的视线沉寂着浸染过地上仿若困兽的她,来自高位者的睥睨,散出于年龄不符的威压。

      他妈的,怎么捞不起来。

      无从女人震晃的瞳孔中得知那些远到九霄云外的念想,祁燃一心扑在力竭到颤抖的在指尖上。

      女娲捏人的时候没考虑把她的手指捏长些吗?够不到匕首啊!

      启:要不你考虑考虑把脑子捏多点捏?人的身体构造怎么可能允许你背手触地啊!

      十九岁,正是爱耍帅的年纪,体态管理课老师的教鞭还依旧是让灯人全体为之抬头挺胸的存在。

      屈于某些残余的职业习惯,祁燃蹲下时背还挺得笔直,憋着口气,暗自较劲,显得脸色阴沉。

      带着戾气的脸一摆,看起来是锱铢必较有仇必报的类型。

      家暴男。

      人类的大脑还未进化到能随心所欲的地步,又或是位面数据本身存在欠缺。女人无可避免地再度想起本次威胁事件的驱动因素——昨天刚爆出来家暴成瘾的资深实力派男演员。

      很不巧,是她担,真情实感追了五年,连他被爆未婚先孕匆匆结婚时也没跑路。

      没想到头来扇她好大一个巴掌,锤到坑里洗都没得洗。

      真心喂了狗,野狗叼着就走。哀哀戚戚嚎啕大哭一整夜,女人在悲痛与无能为力中领悟出些常人难以体会的道理。

      崩坏的种子要扼杀在摇篮里,男人还是自己一手养成的好。

      运气背到一定点上,要么跌入谷底,要么直冲云霄。

      所谓放手一搏对于手里什么也没抓住的人,不过是上天赐予的一次机会。

      祁燃阴沉的冷脸和家暴男的身份一搭,意外的融洽,尚未平息的怨恨燃起攒聚的怒火,女人平生痛恨这些表里不一的恶心男人,说是想要撕碎也不为过。

      她撑起身来抽手一推。

      祁燃给她跪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私生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