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京都声》此去卫何

4、第 4 章

　　马车里有个包裹，褚西然翻了两下，只翻出来几件粗布衣服。看来他大哥是铁了心要操练他了。
　　他临傍晚从家里被绑出来，现在撩开帘子都能看见星月了，可还没有半点人烟。褚西然止不住犯困，可马车空旷不御寒，他又冷的睡不着，便只好挨着。
　　总算，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地方。那个姓周的扔给他一副甲胄，便将他塞进了一个帐篷。
　　褚西然手臂上挂着包袱，怀里抱着甲胄跟帐篷里的众人相顾无言。
　　人堆里一个精瘦高挑的人起身接过褚西然手里的甲胄，道：“新来的啊，把东西放床下的柜子里吧。”
　　褚西然点头跟着那人走过去把包袱放好，而后又听那人道：“行，我是这个帐的火长，叫何旺。你叫林然是吧？”
　　什么？谁叫林然？褚西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甲胄上的名字······还真叫林然。他大哥想的周到啊。褚西然被风吹的身体更冷了，他怕是真要在这儿呆着了。褚西然难受，火长说了什么，介绍了谁是谁他都没心情去听，浑浑噩噩的躺到硬板床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折腾了半天，褚西然困得不行，但是床太硬，鼾太响，眼见天际露白，褚西然睁眼到天亮。
　　新兵出操没有什么例外可讲，褚西然顶着张无精打采的脸混在队伍里左右动作。他运气不好，正巧赶上了温副将来巡视。
　　他们这群人跟着褚西和出生入死，早知道上面几位副将的脾性了。
　　昨晚那位周副将，看着嗓门大不好说话，实际上仗义的很，有事情找他帮忙，犯了错求个情，那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情。
　　今日来的这位温副将就不一样了，并非是他人不仗义，只是这位副将少言寡语，却是最认真的一位，错处犯到他手里，那铁定逃不了军规惩治。
　　火长何旺远远见了温铮走过来，立刻推了一把褚西然，想要他打起精神。只是不想，这小爷弱不禁风，一掌的力气都没撑住便倒下了。
　　这厢闹出动静，温铮自然要过来看，只是望见人堆里围着的褚西然时，脸色未免有些不敢相信。
　　原以为从毅国公府搬出去，此生都没机会再见了。
　　温铮从人堆外走进来，上下打量了一遍，见褚西然身上没有外伤，只能开口询问：“怎么了？”
　　何旺站在一旁本想拉褚西然起来，可眼前见了温铮，便不敢有大动作，此时周围人已然散尽，何旺听见温铮询问，立刻回道：“属下方才不小心碰了他一下。”
　　“碰哪了？”温铮蹙眉问。
　　这何旺哪里知道，他只是情急之下伸手，哪里看见碰到了什么地方，因此嗫嚅着答不出来。
　　褚西然终于开了尊口：“劳驾，给我母亲送个信。”
　　这自然是对温铮说的，只是语气之虚弱，仿若他这个人风一吹就能散掉。
　　温铮心中一紧，伸手将褚西然拽到背上，转头吩咐自己身边跟着的小将去请军医。
　　演练场上的人都要傻掉了，那个寡言少语，不近人情的温副将背了个新兵？还亲自让人给他找军医？今日这太阳莫不是从西边升起来的吧。
　　褚西然也有些别扭，只是他实在精疲力尽，到了嘴边的推拒，又尽数咽了回去。
　　本来么，这个时节他该是好好在家养着的，家里老小风都舍不得他吹一点，现今被扔到了这么个蛮荒的地方，还没有觉睡，哪里来的精神力气。
　　温铮一路把人背回自己的营帐，他的床虽然不软，但至少铺了层褥子，不至于硌的褚西然浑身疼。温铮是知道褚西然金贵的，趁着人还没躺下，赶紧转身从床下的柜子里抽出冬日用的厚被，扬手铺到了床上。
　　“先等等。”温铮一手抵住褚西然要歪倒的背，一手铺展手里的那床被子。
　　褚西然哑然，明明是自己欠着债，怎么如今倒像是反过来了？
　　“你······”褚西然张口还没讲话，便听温铮问：“你是不是发烧了？”
　　嗯？褚西然自己搭了下手腕，还真是。料想是穿的单薄，被风吹着了。
　　褚西然躺倒在那床特意做褥子用的厚被上，身上盖着温铮的被子，身旁的老军医摇摇头，道：“虚症，娘胎里的不足吧？年轻人，少纵欲，身子要亏的。”
　　老人家一句话，羞的褚西然要缩到被子里去。
　　没有这样的，谁家大夫说话这么直白，还不避人。褚西然本来低烧，这下脸红的要着起来了。
　　温铮干咳一声，只看着地板道：“去熬药吧，尽快端过来。”
　　一时间帐里便只剩下褚西然一人了，温铮借着去送军医的空闲到外面吹风，好退一退他耳垂的灼热。
　　褚西然在被子里躲了半天，到最后实在憋不住才掀了被子露出头来，温铮站在床边手里拿着绞干的冷帕子等他，见人甫一露脸，便将帕子搭了上去。
　　褚西然被激的一抖。
　　只是到底还没忘了正事。褚西然问：“你能不能去给我娘送个信？说我病的要死，再不来接，我就埋骨在此了。”
　　温铮越听他说越蹙眉，驳道：“别乱说话。”
　　褚西然凄然一笑，道：“我可不是夸大，我哥远在北疆不知道我是什么料子，我再待下去，不出三日便要病入膏肓。”
　　温铮被他唬住，见他的样子洒脱又落寞，不由心疼。只是仍旧听不得他这样说话。温铮转开眼睛，道：“我替你去信，你好好养着吧。”
　　褚西然得了答复，心中石头落定，便再也撑不住精神，转身见周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