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受复活之后》不熟8

14、回忆

　　很多本小说里，当主角发现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人即将离开后，下一步就该黑化走上强取豪夺的道路了。
　　通常小黑屋有以下几个流程：
　　首先把对方绑架到自己的地盘，限制他的行动。
　　但系统连买杯酸奶都不想动，要指使宋远过去。
　　然后断绝对方与外界的联系，让他只能见到你一个。
　　可惜系统本来就没有其他可以联系的人，连安知意和宋思凡都是因为宋远才有了那么点接触。
　　接着把对方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系统想起来自己的最高纪录好像是在一个修仙的世界里被关了两千年。
　　ps:在此过程中，采取适当的暴力和控制，让对方产生心理上的恐惧和依赖。
　　系统咬着酸奶的吸管冷笑一声，对此表示藐视。
　　那么现在唯一能执行的部分只剩下……

　　宋思凡拎着果篮进到病房的时候，宋远正在艰难地只用一只手敲击着键盘，处理公务。
　　系统自然地走过来拿过宋思凡带来的慰问品，很有礼貌地说辛苦你专门跑这么一趟了，神色一片祥和。
　　“你把他怎么了？”宋思凡坐在病床旁，看着乖乖听话去洗水果的系统，觉得真的是见鬼了。

　　在系统漫长的轮回里，它遭遇过无数次的挑战和磨难。但这些加在一起，都没有宋远这些天的锲而不舍更能让它不知所措。
　　在住院的这段时间，宋远牵了它的手二十一次，抱了它十五次，亲了它八次，其中有两次还是嘴。
　　在宋远委婉地说自己的手不好碰水，希望系统可以帮忙洗澡的时候。
　　系统大惊失色，夺门而逃。
　　后来宋远假装不经意地打听说，好像你们系统都是代码由0和1构成啊，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从此系统改过自新，百依百顺，只为保全自己最后的贞操。

　　“没什么。”宋远给他倒了杯系统泡的柠檬蜂蜜水。
　　“你伤口没事吧？”宋思凡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没什么大碍了。”宋远查看着自己的伤势。
　　“我听安医生说，你真割腕了？”宋思凡悄悄凑近，小声地询问。
　　“我不是要自杀，我只是……”宋远不愿解释太多。
　　“你别这么想不开，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大不了换一个。”说这话的时候，宋思凡有点心虚。
　　“以后不会了。”宋远回答。
　　“这家伙何德何能。”宋思凡就是看系统不爽。
　　“他很可爱啊，你不觉得吗？”宋远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
　　“你完蛋了，你已经完全被他迷惑住了。”宋思凡看着宋远一脸幸福的表情，痛心疾首。
　　宋远喝了口水，不可置否。

　　“我和你说，许世德不是被赶出公司了嘛，好像有一个他以前的情人死皮赖脸地说要养他，什么锅配什么盖。”宋思凡讲起了最近的事情。
　　宋远知道以许世德的资产就算是不再工作，也够他挥霍一辈子了。事到如今许世德在宋远的心里已经激不起什么波澜了，他听着这些近况就像是听着一个陌生人。
　　那么多的爱和恨，都烟消云散了。
　　“挺好的。”宋远说。

　　系统认真而仔细地清洗着每一粒葡萄，努力地在水池旁拖延时间。
　　保洁阿姨拖着地路过，热情地问：“这不是小宋对象吗？今天买什么好吃的了？”
　　系统已经对这个称呼免疫了，在宋远毫不避讳的亲昵中，这就成了系统在这所医院唯一的代号。
　　医院堪比情报基地，而里面的工作人员如同情报贩子。系统躲着宋远的时候就偷偷听工作人员闲聊，什么副院长好像和院长他爸搞在一块了，什么三楼有对年纪加起来超出一百岁的夫妻在病床里偷偷色色，声响太大被其他病人投诉了，还有放射科的陈医生不久前发现孩子其实是老婆和自己的出轨对象生的。
　　其中提到了本市知名企业家前不久受伤也在这里治疗的事情。一个新来的男医生不怀好意地打听说他真的是gay啊，保洁阿姨立刻拉下脸来说gay怎么了，小宋对象多好一小伙子，人又乖又有礼貌，我看着就喜欢，别看是男的，任劳任怨地照顾人家小宋，可比不少人强多了。
　　于是系统对保洁阿姨回报了真挚的微笑，并把宋思凡带来的水果分给了她。

　　宋远出院的那天，系统拎着大包小包艰难地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对着旁边一个都不来搭把手的三个人怒目而视。
　　走进去的时候，宋思凡欢呼着拧开了准备好的彩炮，彩纸和碎屑洒落一地，让这个许久未打扫的房子更加脏乱，系统的清扫工作雪上加霜。
　　在系统的死亡凝视下，宋思凡接风洗尘的计划彻底破灭，改成了打扫卫生，宋思凡在自己家都没这么勤快过。
　　安知意感觉腰酸背痛，把抹布丢给同样累得直不起身的宋思凡，微笑着说以后你策划的任何活动都不要再来找我。
　　忙活了一天后，就剩下宋远和系统两个人了。

　　“我觉得你有那么一点喜欢我了。”宋远靠在系统的肩膀上困意顿生。
　　系统没有反驳，垂着头两只手紧紧地扣在一起。
　　“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宋远决定不再去想系统何时离开，只想珍惜当下的日子。
　　宋远睡着了之后，系统把他抱起来放回房间。它蹲在床边凝视了宋远很久，只是用指尖轻轻触碰了宋远手腕的伤口。
　　它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到胸腔里的心脏像真人一样鲜活地跳动着，眼里流淌着前所未闻的悲伤。
　　“我不想走。”

　　故事发展到了宋远复活后最完美的阶段，他拥有了新的爱人、朋友，事业有成，身体健康。夏天就要来了，宋远的前途灿烂，未来可期，那些往事都被抛诸脑后，生活焕然一新。
　　如果一切都能在这里结束就好了，但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神明在暗处无情地落下铡刀，即将摧毁最后的这段时光。
　　在系统玩过的某款解谜游戏里，有那么一句话：过去不会逝去，它甚至从未过去。

　　宋远当上总裁后就更忙了，日子却比之前轻松不少，毕竟家里不用他来操心了。系统像个保姆承包了一日三餐和日常家务，一大早吃完培根煎蛋，宋远接过准备好的食盒，给了系统一个临别吻，系统围着围裙向他挥手告别。
　　宋远的车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扎破漏气了，几天前送去维护现在还没修好，他直接在路边打了辆出租车去公司。
　　宋远在后座系好安全带，报出地址，司机却迟迟没有动弹。
　　宋远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想打开门下车，门却被锁死了。司机猛地回身从驾驶座扑过来，拿出准备好的手帕捂住了他的嘴。
　　“你不是……”宋远认出了司机的脸。
　　苏立夏缓缓启动车辆，载着昏迷不醒的宋远离开了。

　　许世德知道是苏立夏又打电话过来了，他看着这通来电，烦躁万分。宋远死后，许世德和之前的情人再无瓜葛，只有苏立夏纠缠不休，三天两头寻死觅活。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们不可能了，你别再来找我了。”许世德再三强调。
　　“他为什么要回来！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再次被拒绝的苏立夏陷入了癫狂，“只要宋远死了，只要他死了，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你说什么，你想对宋远做什么？”许世德隐约感觉苏立夏的精神状态有点不正常，电话却被对方挂断。
　　许世德赶紧重拨了过去，却无人接听了，他无法想象宋远再因为他收到什么伤害，也不能承受自己再一次永远失去宋远的哀伤。
　　苏立夏惊喜地看着找过来的许世德：“哥，你是来找我的吗？”
　　“你把刀放下。”许世德心惊胆战地看着被挟持住的宋远，努力平复苏立夏的情绪。
　　“你还看他！”苏立夏把刀逼近了宋远的脖子。
　　宋远被下了药，无力反抗，许世德关切的眼神刺激到了苏立夏的神经，他控制不住地要置宋远于死地：“去死！你去死！”
　　许世德冲过去抓住他的手，和他扭打在了一切，匕首扎进了许世德的胸膛，苏立夏大叫一声，愤怒地连刺几刀。
　　许世德把虚弱无力的宋远护在身后，忍住身上的剧痛安慰他说：“我会保护你的。”
　　警车姗姗来迟。

　　“这混蛋真是晦气，阴魂不散啊。”宋思凡收到宋远被绑架受伤的消息，赶来了医院。
　　“他还在抢救呢。”安知意有点不忍心。
　　“你都被他的苦肉计打动了，那宋远岂不是更加感动了？”宋思凡一脸要完蛋的表情。
　　“什么？”安知意有点跟不上宋思凡的逻辑。
　　“小说里不都这样嘛，一个渣男以命相护，然后被伤害过的人就会心软和好了。”宋思凡对许世德的死活可不感兴趣。
　　“我觉得宋远不太可能和他和好了。”安知意想了一下。
　　“万一他挟恩图报怎么办，不行，我可得盯着点。”宋思凡念念有词，“宋远不是说没什么事情嘛，怎么还不醒。”

　　宋远仿佛置身在瞬息万变的光里，他的脑子像自动读取的储存卡不断闪现着自己的记忆，人生像走马观花般倒退着放映出来，成年后的那些日子被快速掠过。
　　宋远回到了高中的礼堂，舞台上的人缓缓弹奏着《致爱丽丝》，弹到一半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宋远听到了自己回答的声音：“我觉得挺好的。”
　　画面一转，他背着书包跳上自行车的后座，落日的余晖下，自行车缓缓行驶在湖边，河堤旁的柳枝扫过波光粼粼的湖面，宋远只能看见骑车人的后脑勺，他的上衣被风吹胀，短发飞扬。
　　宋远来到了上下学无数次走过的必经的小巷，巷口拴着一条苍老的大黄狗，他接过旁边的人递过来的雪糕，在大黄狗呜咽的告别声中，一边啃着雪糕一边回家。
　　小学一年级的宋远在座位上晃着腿，看着同桌拿着铅笔一本一本地在教科书上帮他写下名字。
　　最后是他四岁的时候被带到了别人家里，窗外的银杏树沙沙作响，妈妈把他推出去说：“来，这是你晏叔叔家的孩子，你们以后就一起玩吧。”宋远好奇地向前张望，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躲在大人的身后，害羞地不敢抬头。

　　那些画面像老照片一样模糊不清，记忆正中心的人只有细碎的剪影，宋远拼命地想要把那么多支离破碎的画面拼凑在了一起，突然那个身影变得那么清晰，一张张脸都重叠在了一起，变成了同一个人。
　　宋远终于清醒了过来，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一直在床边守着的人，也是从小陪着他一起长大的人，然后他叫出了系统的名字：“晏文初。”

　　系统僵立在了原地，它以为永远不会有人叫出这个名字了，就像机器被一个言灵赋予了灵魂，它变回了本来的样子。
　　此刻他悲欣交集，他有太多的疑问，你为什么会想起来？你是不是明白了一切？最后他只问了一个问题：“你也爱我吗？我不是说你复活之后只能和我相依为命的时候。我是说在我们年少的时候，那些在A城的日子里，你也爱我吗？”
　　在宋远空荡荡的眼神中，他明白了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