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听闻几许》一口风

2、第 2 章

　　闻幸不禁勾了嘴角：“我、的确、紧张。”
　　“你在紧张什么呢？”
　　闻幸不答反问：“你愿意、和我做朋友？”
　　“嗯！”许宜重重点头。
　　他面前这个看起来既孱弱又孤独的男生，像极了等待骑士拯救的长发公主，许宜被自己的想象感动到了，心中满是好奇与同情，慷慨仗义地拍拍胸脯：“我现在就是你的朋友！”
　　“噗。”闻幸笑了，双眼微微弯起，“谢谢你。”
　　许宜不禁看呆了。面前那人的脸像是一瞬间被注入了活力，在他眼前一点点鲜亮起来。为了掩饰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许宜忙转移话题：“那个……你、你平时都玩什么？”
　　闻幸看向窗外，用手指一指：“那里。”
　　“哪儿？”许宜放眼望去，穿过屋外的层层绿叶遮挡，那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长椅——每个公共场所都很常见的那种，在路旁树木的隐蔽下显得那样不起眼。许宜困惑：“哪有玩的呀？”
　　“我、就坐在那。”
　　“坐一天？”
　　闻幸点点头：“那里人少，不晒太阳。”
　　这小可怜！许宜心中的父爱之情仿佛要泛滥成灾，他忍住摸摸闻幸毛茸茸脑袋的冲动，郑重道：“我陪你玩！我现在在放暑假，还可以陪你玩两个月！”
　　闻幸又唯美地笑起来，许宜又不由自主地看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给屋内两个相对而坐的人金灿灿地洒下一身碎光，发丝在凉风中微动，故事的开头就这样在温柔时光中写就。

　　·
　　墙壁上挂钟的指针均匀平静地走着，闻幸不厌其烦地听许宜侃侃而谈，时不时餍足地点头微笑，眼中盈满欢欣。
　　许宜喝口手中的茶，中场休息一下：“光听我讲了，你呢？”
　　闻幸摇摇头：“我没什么、可以说的。很无聊。”
　　“不无聊，你说说呗。”许宜在床上挪挪身体，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你爸爸妈妈平时不在家吗？”
　　闻幸一愣：“我没有妈妈。”
　　许宜顿觉失言，刚想岔过这个话题，就听闻幸继续说：“爸爸不常见我，应该、是工作吧，偶尔给我送点吃的。”
　　闻幸正思索着还要再说些什么，便感到双手被紧紧攥住了，低头一瞧，许宜正泪汪汪地握着他的手：“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了。”
　　一下午过得飞快，即便许宜再想和闻幸谈天说地岁月静好，也得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住近期周蔓的怒火，只能依依不舍地与闻幸道别。
　　许宜是想将闻幸送回家的，但闻幸在门口就停住了，笑得温润：“今天、好开心。”
　　许宜模仿他的语气断句：“我也、好开心。哈哈哈！”
　　闻幸好像嗔怪地轻轻瞪了许宜一眼，又飞快收回眼神：“你留在这，外面热。我走了。”说完麻利地开门出去了，只留许宜一人站在原地呆滞。
　　这…这……
　　许宜探了探头，看见闻幸已经走出楼道了，才把门关上。他拍拍微热的脸，一边回房一边喃喃自语：“外面确实热啊……”
　　卧室内，书桌上还放着两个不久前高谈阔论时用过的水杯，许宜把杯子拿去厨房冲洗摆放好，便听见门口处传来钥匙开门的声响。
　　许宜从厨房走出来，看见许平和周蔓一同进门，面有倦色。
　　“小宜？”许平嘴角一勾，“你在做饭？”
　　许宜挠头：“呃没有，我洗个杯子。”
　　周蔓冷哼：“他会做饭？太阳得从西边出来。”
　　许平和许宜相视一笑，眼里是不约而同的无奈。
　　这么多年，他们总时不时要被周蔓狠狠地刺几下心窝，对这种程度的讥讽冷嘲早就惯以为常。
　　周蔓自顾自地套上围裙走进厨房，许平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招呼许宜在他身边坐下：“明天我休假，带你去看看学校，顺便还能见见你未来的班主任，提前认识一下。”
　　许宜靠在沙发上不以为意地点点头，看着电视里新闻联播的片头，他并不反感新学校，但也不期待。
　　父子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许平：“今天有没有出去转转？”
　　许宜：“没，太热了。”
　　许平：“就一直在家窝着，不无聊？”
　　许宜：“不无聊啊，我和朋友一起玩。”
　　眼前又浮现那张阳光下被发丝遮挡的恬淡的脸，嘴角在浅浅勾起，那么黑的瞳孔却能透出几分笑意，浓密的眼睫在苍白肌肤上投下阴影。
　　“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啊，笑得这么开心？”许平打趣道，“女生？”
　　“啊？”许宜猛一回神，疯狂摆手，“不是不是，我怎么会带女生回家玩，肯定是男生啊！”
　　但是许宜又想起闻幸那一头乌黑长发、白净的脸以及周身单薄羸弱的气质，好像…真的有点像女生……
　　许宜轻咳：“不过他好像身体不太好，也没什么朋友。我想和他一起玩！”
　　许平：“挺好。人家身体不好，你记得多照顾照顾人家。”
　　许宜点头：“当然。”
　　片刻后耳边传来周蔓在厨房的呼唤：“端菜吃饭！”
　　许平、许宜齐齐一应，起身端菜去了。
　　饭后。
　　许宜洗漱完一身清爽，回房间往窗外瞄了一眼——长椅上没人。又躺到床上，望着天花板，心里想着以后要带闻幸玩什么。
　　打球吗，但他身子看起来很弱……
　　去别的地方玩吗，但许宜自己都还对这里人生地不熟……
　　许宜急得在床上抱着被子翻腾打滚。
　　“你属驴的？滚来滚去闲不下来啊。”许宜正滚地忘我，倏地周蔓的声音在头顶炸响，连忙抬起头：“呃……妈，有什么事吗？”
　　周蔓睨了他一眼，抱着一摞衣服走了进来：“明天穿这套，好好表现，给老师留下点好印象，听见没？”
　　许宜忙不迭点头，又问：“妈，你不陪我去吗？”
　　周蔓：“想我去？”
　　许宜：“……”这倒不是。
　　周蔓冷哼一声：“你就是想我去我也去不了，我还有好几场面试。”
　　许宜呼出一口气，和爸爸一起就能轻松很多。
　　周蔓环顾四周，抱臂看着窗外：“看来还得给你装个窗帘，不然从外面什么都能看见了。”然后转身面向许宜：“早点睡觉，明天要早起。”说完高贵冷艳地走出了房间，并且没有关门。
　　许宜：“……”默默地下床关门。

　　·
　　早上八点，许宜在许平的呼唤中揉着眼睛坐起，正打着哈欠，眼神飘到窗外，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看见闻幸正坐在长椅上，似乎也看到他醒来了，正微微地笑。
　　“快点起床——”许平推开门，“起了啊，那快点出来洗漱吃饭。”
　　许宜点头，待许平离开后，又兴奋地朝长椅上的闻幸遥遥招手，奋力用肢体语言表达出“待会儿我出门找你”的意思，也不知闻幸能不能看懂。摆弄一通之后，便赶紧穿衣下床。
　　餐桌上，许宜啃面包啃得格外卖力，噎住了就用牛奶顺下去。
　　许平：“不用这么着急，时间还够，慢慢吃。”
　　许宜的嘴塞得满满的，对许平点了点头，继续吃。
　　可能是与生俱来的爱护弱小的心理作祟，许宜对闻幸这样弱不禁风仿佛一不注意就要被吹走的人自发地多几分体贴呵护，纵然他们才认识两天。
　　吃得快点，闻幸就能少等一会儿。
　　许宜一抹嘴：“饱了。”
　　许平拎着包，先去停车坪把车开过来，许宜一溜烟绕到楼的另一面，闻幸还坐在长椅上。
　　许宜：“今天我要去新学校看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闻幸点点头。
　　许宜：“可能很早就回来了，也可能很晚。别等我啊。”
　　闻幸点点头。
　　许宜笑了：“你也说句话呀，都是我在说。”
　　闻幸歪头思索了一下，盯着许宜语气庄重又严肃：“祝你，喜欢你的新学校。”
　　许宜被他逗得扑哧一笑，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身后许平的呼喊。
　　许平：“小宜？小宜？跑哪去了。”
　　许宜转身应了一声，想向许平介绍自己的新朋友，回过头来却发现长椅上的人消失不见了：“欸？人呢？”
　　许平：“再不上车真的要迟到咯。”
　　许宜只好暂时作罢：“来了。”心里嘀咕着：闻幸看起来没什么体育细胞，跑得还挺快的……
　　长椅对面的大树后，闻幸正捂着胸口喘气，单薄的身躯剧烈地起伏，心脏“噗通噗通”仿佛要跳出胸腔一般。
　　他转过身看着载着许宜的车消失在视野之间。
　　差点…差点就要被看见了。
　　学校，招生办。
　　许平一进门就和一个西装革履、看起来很像销售的男人握了握手，那人脸型倒是格外方正，身材却是圆圆的，尤其是那被衬衫堪堪包裹住的圆圆的肚腩，仿佛下一秒就要撑开那层不堪重负的布料。
　　许宜想象着纽扣被崩出的美丽光景，没忍住“噗”地一笑。
　　“这就是许宜吧？真是一表人才啊。”那男人注意到了跟在许平身后的许宜，弯下腰来和他打招呼，“你好。”
　　许宜微微颔首：“你好。”
　　许平差点没被气笑，在儿子背上一拍：“摆什么谱呢！这是胡老师，你以后的教导主任。快说老师好！”
　　许宜：“胡老师好。”
　　“哈哈，让胡老师见笑了。”许平朝胡主任尴尬地笑两声，“孩子有点调皮，在家也就他妈妈能管住他。”
　　胡主任摆摆手：“不碍事。”说完便坐回了宽大的真皮座椅上，并邀请许平和许宜也在办公桌另一边坐下。
　　“胡老师，”许平一边赔笑一边说，“许宜的分班结果出来了吗？今天应该可以和班主任见一面吧？”
　　“出来了，也是不错的班。班主任一会儿就到。”胡主任话锋一转，“不过许先生啊，确实有点遗憾，不是我们学校最好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