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听闻几许》一口风

3、第 3 章

　　许平一愣：“怎么会不是呢？老赵不是说……”
　　“许先生，我明白你的心情，老赵也是我大学同学，他拜托过我，我自然是尽全力帮你争取。但是……现在管得严啊，尤其是转校分班这种事，靠关系啊……行不通咯！”
　　许平窘然点头：“是……也是没办法。”
　　胡主任：“不过许先生你可以放心，虽说那个班不是最好的，但也绝对不差。班主任连续十年都在教高三，今年刚下来教高二，教学经验可是十分丰富，也深受同学们喜爱。”
　　“咚咚”，办公室门被敲响，门边站着一个高挑的女人：“胡主任，我到了。”
　　“哈哈哈来得真是巧啊肖老师，我正介绍你呢。”胡主任起身相迎，“快请进，这位是许先生，还有他的儿子，许宜。”
　　那女人走进办公室，看起来比胡主任还要高上几公分。她同许平握了握手，脸上挂着优雅和善的笑：“许先生，您好，我叫肖楠。”两人打过招呼后，她又看向一旁的许宜：“你好啊，许宜。未来两年我会是你的班主任兼物理老师，认识一下。”
　　静默了许久的许宜终于能说上一句话：“肖老师好。”
　　胡主任：“都认识了啊。许先生，我向你保证，只要许宜同学跟着肖老师步子走，成绩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肖楠：“您过奖了，胡主任。”
　　胡主任又爽朗地笑两声：“这样，肖老师先带小许同学出去看看校园，也互相了解一下。许先生跟我来办相关手续。”
　　许宜被肖楠带出办公室，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肖楠：“许宜，你平时有什么爱好？”
　　许宜：“嗯……打篮球、画画吧。”
　　肖楠点头：“挺好的。那有什么喜欢的学科？”
　　许宜：“呃，比较喜欢数学。”其实他真的很想说没什么喜欢的。
　　肖楠长长的“哦”了一声，突然盯着许宜眼含笑意：“不喜欢物理？”
　　许宜对上肖楠的眼睛，有些慌张地摆手：“不是不是。只是……我物理不太好。”
　　“别紧张。”肖楠拍拍他的肩，“没有谁天生就能学好。下学期好好学，我也会努力让你的物理好起来的！”
　　许宜点头：“谢谢老师。”
　　肖楠柔声道：“无论见我还是见新的同学，都不必紧张。我和你是一样的，都将面对几十个未曾谋面的人，所以我们俩是一伙的呀。你见到新同学时，想到肖老师和你一样，也就不紧张啦。”
　　许宜笑道：“好！”
　　肖楠带着许宜逛了一圈，大致了解了学校的布局。不少教室里还有老师在台上讲课，台下坐着的便是明年即将高三的那批学生，他们早早就开了学。
　　不过据肖楠所言，在正式开学后他们会前往另一个校区，现在他们所在的校区里只有高一、高二学生。
　　快到中午，许平和许宜趁着在校学生还没下课，在空旷的食堂里解决了午饭。
　　“爸，接下来去哪？”许宜跟在许平身后走出校门。
　　许平：“你是不是想玩？”
　　许宜冒着星星眼，疯狂点头。
　　“那我们走。”
　　学校附近的形形色色的商铺可谓是应有尽有，许宜觉得它们很亲切，他原先的学校也有这么一条由大大小小店铺组成的热闹的街。
　　待许平和许宜在这条街上玩了尽兴，下午已然过半。
　　回家路上，许宜坐在副驾驶座上，揣着整整一口袋糖果，心情明朗。等车在小区停车处挺好，他随口丢给许平一句“我去找我朋友了”就跳下了车。
　　长椅边，闻幸正蹲着一下一下抚摸身前的小花猫，小花猫躺在地上露出肚皮，眯着眼看起来惬意得很。
　　许宜风风火火地跑来，见他在，兴奋地大叫：“闻幸！”
　　闻幸转头，手下的小花猫一骨碌翻过身蹿进了草丛。
　　许宜：“欸？刚刚那是小猫吗？”
　　闻幸站起身，看着面前正微微喘气的人，微笑着点头：“嗯，它很胆小。”
　　许宜挠头：“都怪我动静太大了，下次看见，我也想摸摸它。”说完拉着闻幸坐在长椅上，给他讲今天参观新学校的事。
　　“……其实那个老师我挺喜欢的，就是那个教导主任，看起来就很虚伪。”许宜表情愤愤的，“还说帮我争取好班了，我看他就像是随口一说呢。”
　　“我觉得、你在哪里，开心最重要。”
　　“也对。万一去了好班，成了万年倒一，那就太憋屈了。”许宜朝闻幸憨笑，“你说的太对啦，闻幸。回去我就试着这么劝劝我妈。”
　　两人又乱七八糟地谈笑了一会儿，不过主要是许宜在谈，闻幸在笑。其间许宜还试图让闻幸将刚刚的小猫唤出来，闻幸“花花、花花”地叫了半天，最终也没能瞥见小猫半点。
　　“它还不认识我呢，那今天就算了吧。”许宜抬起手腕看了眼表，“我妈快回家了，我得走啦。”
　　闻幸还在四处张望，似乎誓必要将小花猫找出来，让许宜也能摸一摸。
　　许宜拍拍他的肩：“以后再找它啦，反正我一直住在这，来日方长。”
　　闻幸只好暂时放弃，又目光坚定地看向许宜：“以后、一定让你摸到花花。”
　　许宜哈哈一笑：“好呀。”转身要走，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回过身神秘兮兮地说：“闻幸，你伸手。”
　　闻幸伸手，下一秒一堆五彩缤纷的糖果“哗啦啦”落在他的手上，多到他需要双手才能把它们捧住。他微微睁大了眼：“这是……”
　　许宜：“糖啊，买给你吃的。”
　　闻幸摇着头，神态几近惶恐：“不……这太多了……我、一个、就够了。”
　　“这哪有多少，都是给你的。”许宜大大咧咧地，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妈不让我多吃糖，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甜的。”
　　闻幸还是很执着地看着他，黑色眼睛里似乎有惊讶、不解以及不安。
　　“好啦好啦，那我拿一个。”许宜败下阵来，从闻幸手中拿走一颗糖，接着又佯装严肃道，“不许再说多了，是我朋友就要全部收下。”
　　闻幸捧着糖，双眼眯起，露出一个温暖灿烂的笑容：“谢谢你。”
　　只是刹那，耳边的鸟叫蝉鸣都已远去，这僻静的角落只剩风还在肆无忌惮地飞舞，吹起少年的发，仿佛要在人心上吹起一阵龙卷风。
　　分明枝叶那么繁茂，许宜却感觉有一束阳光打在了面前的人身上，和他手中的糖果一起，反射着绚烂耀目的光。
　　“我、我先走啦！”许宜朝闻幸摇摇手中的糖，慌忙跑回了家。
　　闻幸看着许宜的背影，小心翼翼地捧好手中的糖果，一步一步向家走去。

　　·
　　“呼——”许宜奔回卧室，靠在门上长舒一口气。
　　闻幸……真的长得很好看诶——懵懂小男生许宜如是想道。
　　许宜扑倒在床上，把手中那颗糖剥开放进嘴里。
　　真的很甜。
　　就像今天一整天那样甜。
　　但就像有只无形的大手在操纵世间的一切，给每个人都设定好精准配比的酸甜苦辣，这样，人的生活便不会一直苦，再煎熬再磋磨到了尽头也总能尝到点甜，但同样的，人的生活也不可能一直甜。
　　在许宜口中的糖即将融尽的那一刻，他听见了家门被重重关上的巨响。
　　“……不是最好的班？！”周蔓尖利的嗓音穿过卧室门传入许宜耳中，“你那个同事怎么答应我们的？！”
　　然后是许平无奈而勉强的声音：“老赵确实也没想到，他尽力了……”
　　“我当初就和你说，别往自己身上揽活！现在好了，你偏要当烂好人，儿子都被你害惨了！”
　　“说不定没有这么严重……再说老赵是因为他母亲重病离不了人，不然他也不会找我来帮忙，他又是我高中同学……”
　　“哼！你拿人家当高中旧友，人家拿你当冤大头！我们当初费了多大力气把许宜送进之前的学校，你是都忘记了？！”
　　“我没忘记，我都知道。”
　　“是啊，你心里都清楚的很。你知道许宜上的是市重点高中，你知道许宜留在那会有更好的发展，但你还是帮了那个所谓高中同学的忙，现在连当时说好的‘把许宜送进最好的班’都成了一场空！许平，你究竟能不能分清楚哪边才是你的亲人？”
　　“蔓蔓，你先冷静一下，小宜在这不一定就……”
　　“你别叫我。许平，我告诉你，如果你今后依旧这样，牺牲亲人的利益去帮助外人，我真的过不下去了。”
　　“蔓蔓……”
　　外面的吵闹声渐渐平息了，许宜听见另一扇卧室门被关上。外面彻底沉寂下来了。
　　心情陡然急转而下。他有点茫然，又有点不安。
　　他现在能做些什么吗？他现在该做些什么吗？
　　他不知道……
　　许宜抓紧了被子，他只能把身体蜷缩起来，试图找到一些安全感。
　　不知过了多久，许宜感到房间里逐渐变得幽暗，就在他即将要睡着的时候，他听见窗口处传来两声轻叩声响。
　　许宜抬起头——傍晚的天空湛蓝得深邃，还有几丝几缕落日霞晖从林立楼宇中泄出。闻幸正站在窗前，怀中还抱着一只小花猫。他同白天一样穿着黑色长袖衫，只是此时长袖衫的边界被与之几近同色的背景模糊，更衬得他长发下的脸白净无瑕，精致如画。
　　许宜看见闻幸嘴唇动了动，好像在叫他的名字。他赶紧下床开窗：“你怎么来了？”
　　闻幸把怀中的猫向上托了托，嘴角向上扬起：“花花，我找到啦。”
　　许宜愣在房内，他一会儿和猫对视，一会儿又和闻幸对视。夏天的热风吹在他脸上，吹得他脸也发热，眼也发热。
　　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闻幸怀中的猫跳到地面，消失于暮色之中，他看着面前满脸泪水的许宜，霎时惊慌失措。
　　许宜哭得鼻子抽抽。他也奇怪，他不是第一次听见父母吵架，他以为他已经麻木了，已经磨砺出一层盔衣了，已经不会再为此流泪了。
　　“我、我呜呜呜你别被我吓到，我看到你、突然就很想哭……”许宜一边抽泣一边朝闻幸结结巴巴地解释，“呜呜呜怎么回事啊……”
　　“别哭……别伤心……”
　　许宜的眼泪更汹涌了：“我怎么还……怎么还在哭……”
　　一只微凉的指尖抚上许宜的脸，轻轻拭去上面沾上的泪滴。闻幸眉头微蹙着，眼神柔和：“发生、什么了？”
　　许宜睁大双眼感受着脸上温柔至极的触碰，一时连抽噎都忘记了，嘴唇微动哑声道：“爸爸妈妈，吵架了。”
　　闻幸眨眨眼，虽然他从没见过父母在一起的样子，但他明白吵架的含义。他摸摸口袋，拿出什么东西举到许宜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