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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鱼香白玉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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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南宫周臣全用来游山玩水了,霄云山实在是个好地方,一年四季都有各自风姿,据说即使是最萧条无颜色的数九寒冬,这边都风景独好。南宫周臣也没闲着,游玩之余也顺手摸清了一些霄云派的底细。
霄萧承的是他爷爷的掌门之位,九岁时接任,开始接触各个机密要事,这个老掌门前几年刚刚过世,霄萧已经没有亲人在世。这个霄云派名声曾经大起,也曾大落,到现在不温不火,这几代人的经营也算是各有各的风格。
其他掌门南宫周臣无缘得见,不过霄萧管理下的霄云派还是挺有看头的。
这里的门人有明着的也有暗着的,明着收的弟子佩“霄令”,习剑术,传承霄云一派,是为正统。而暗着收的皆称死士,带“云令”,习刺杀术,由掌门一人独有,生死不论。
南宫周臣目前为止只见过死士,还没见过佩霄令的,据说那些弟子都在前山练武,后山无掌门令不可入。当然,南宫周臣无掌门令也出不去。
霄萧此人要么闲死,要么忙死,四弦注意到就这两天而已,就有好几波不同的人来找他,一进屋就是半天。到了傍晚,这人又死皮赖脸的跟南宫周臣一起吃饭,说些不咸不淡的话,看起来又很清闲。
“喏,鳜鱼丸,”四弦把饭菜放在桌子上,“你不是嚷嚷着要吃,一个也不许剩。”
南宫周臣看着眼前的海碗,眉尖一跳,“好勒。”
这间曾经连摆设都是传世珍宝的屋子现在已经被四弦改造的实用性颇高,水盆木桶大剌剌的放在玉石雕刻的凳子上,那些裱起来的画现在已经成了南宫周臣的衣架,原先的琉璃门帘和里三层外三层的床帏被四弦胡乱团了团塞在一个角落,常年紧闭涂着金漆的窗扇现在也四开大氅着,上面的漆皮已经被故意划掉了不少,不知道进了谁的腰包。反正南宫周臣是觉得,这要是自己的屋子,估计这会儿已经疯了。
四弦和南宫周臣在桌子上吃饭,四弦吃酱肘子熏猪蹄,南宫周臣捧着海碗哼哧哼哧的还债,高思淼还没得到四弦姐姐的原谅,猫在旁边的小书台上吃咸菜,看上去可怜兮兮。
“今天吃的挺早,”霄萧进来了,“四弦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啊?”说罢,径直坐下了,开始今日份陪吃。
屋里的三个人对他来访已经见怪不怪了,最后还是南宫周臣说了句,“鱼香白玉丸。四弦的拿手菜。”
“自己吃自己的。”四弦的眼光射向南宫周臣。
“那是自然。”南宫周臣讪讪道。
霄萧灭了灯,从怀里掏出一颗大夜明珠,就着连廊的烛光,屋子里的光线既能看清饭菜,又能照顾到霄萧不喜光的怪癖。然后霄萧摘了面具。这幅面像其实看久了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南宫周臣现在已经能试着欣赏这种病怏怏的美了。
“今日,化桐斋派人来了。”霄萧笑了笑,看向南宫周臣,“来要人来了。”
“怎么才来啊。”南宫周臣故意皱皱眉头。
四弦却有些意外,化桐斋来人了,她竟丝毫未察觉到。这一想法一萌生,就在四弦心里撩起轩然大波,脸色不自觉的暗下来。
索性灯光暗,只要不是要一直盯着她看的,一般察觉不到。不过很可惜,她这点小心思是一点也没藏住。她一直都在南宫周臣的视线范围之内,霄萧常年待在昏暗的环境里,对他来说,在暗处看东西比在明处看东西轻松多了,四弦掩饰了一下自己的不安,结果只瞒住了高思淼。
“你是打算要走?”霄萧说道。
南宫周臣看着四弦的反应,心里明镜似的,对霄云派这藏拙的实力算是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心下叹了口气。闻言回道,“那是当然,我们三人已经在此叨扰多日,再不走,霄兄怕是也要烦了。”
“可是你还没送我面具。”霄萧看着南宫周臣的眼睛,昏暗的光线给了他最佳的视线,此刻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清晰无比。他一直觉得这双眼是他见过最干净的眼。当然,这里的干净,不是指小孩子那般不谙世事纯真无邪,而是透过那些心机算计,你依然能看得到他骨子里是个什么人。
“面具啊。”南宫周臣拖了拖音,他着实没想到,拦着他走的竟然是一具面具。
“你忘了?”霄萧往后靠在椅子上,拉开了距离。
“没有,只不过,霄兄你让我亲手做,我实在不会,学习是需要时间的,我说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应了你,我不会食言。”南宫周臣说道。
“如果你死了呢。”霄萧问道。
“那我就没办法了,你可以去找那个杀我的人要面具。”南宫周臣说道,他确实耍了个心眼,在时间上模糊不清,主要他没真把面具当回事。
“你明日一早就走吧,化桐斋的人在山下等你们。”霄萧撂下这句话,抱起南宫周臣面前的海碗走了。
里面还有大半碗鳜鱼丸呢!南宫周臣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饭就这么被顺走了,摇头轻笑。
“他这是什么意思?”高思淼点上灯,他只在南宫周臣在的时候发表意见。
“生气了呗。”南宫周臣从四弦面前拿了一个鸡腿。
“你”
“你”
四弦和高思淼一齐开口。
高思淼顿时蔫了,“四弦姐姐先说。”
“面具是什么时候的事。”
“来这里的第一日。”南宫周臣老实交代。
“你怎么跟他走那么近?”四弦问道。
南宫周臣不答。
四弦瞪着他,南宫周臣鸡腿都吃完了还是不说。成功把四弦也给气走了。
“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南宫周臣指着半桌子饭菜冲高思淼说道。
“四弦姐姐没事吧,”高思淼战战兢兢问道。
“没事,过一会就过来给我打洗脸水了。”南宫周臣说道。
“她对你可真好。”高思淼说道。
“你要以她为榜样,好好留心学着点。”南宫周臣起身,朝门外走去。
“公子你去哪?”高思淼问道。
“散散步,消消食。”南宫周臣看也不看的回了一句。
明日就要离开了,不知来接他的是谁。他暂时还不想回到顾念他们的视线中去,毕竟他们有他们要解决的事,自己有自己还没搞清楚的事,并行不害事最好的。对南宫周臣来说,出来这么久,见了见兄长,虽然没能找到坟冢,不过就算是远远的感受下,心里也是有所慰藉。
南宫涟恩生前为国事所累,除了征战盍浑,未曾出过余安城,走的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路子,如今盍浑已经被封死了,要是想调查他生前之事,余安是唯一的选择,或者说,皇城是最好的选择。
霄云山上有棵合抱粗的梨花树,枝叉漫漫,盖住半边天,暗香盈盈,落花纷纷。南宫周臣坐在树下,手边一壶竹叶青已去一半,皓月当空,清风徐徐,有个美人儿在这儿醉了一夜。
南宫周臣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屋子里了,衣服也被换过了。床头放着一块腰牌,正反两面分别刻着“霄”“云”二字。四弦已经把东西都收进了包袱,坐在堂屋,等着南宫周臣传梳洗。
一直到出山门,南宫周臣都没看见霄萧,想必是不打算跟他告别了,凭着腰牌打发了最后一个守门的霄云派弟子。南宫周臣抬眼看到了闻隐。
“竟然是你。”南宫周臣开口道。
“哼。”闻隐又换了把梨花扇,“我看你着样子是舍不得走啊?”
“哪里的话。”南宫周臣笑的虚伪,“只是没想到闻斋主竟然亲自大驾光临。”
“我都多余来。”闻隐转身上车了。
南宫周臣上了另一辆马车。车上有一人。
“念叔。”南宫周臣惊讶,顾念现在一条腿打着布条动弹不得。
“王爷,”顾念抬手行礼。
“谁干的。”南宫周臣口气不善。
“王爷,老臣自己不当心—”
“谁干的!”南宫周臣轻吼了一声。
顾念不答。
“顾克危?”南宫周臣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浪荡子。
顾念不语。
“看来真是他。”南宫周臣说道。
“王爷,臣求王爷看在往日情分上,不要怪罪—”
顾念话没说完,南宫周臣就下车了。从后面牵出一匹马,上马朝堰城奔去。
四弦见状也牵出一匹跟上,可怜高思淼,身上挂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还不会骑马,又不敢上车,跟在这队人后面紧赶慢赶,一会跑一会疾跑,一个文弱书生硬是挑战了一回生理极限。
南宫周臣原先是不会骑马的,这次出来刚学会,骑了一天,大腿就被磨的通红,硬生生磨了几天,换了层皮,才算是把这个活给揽下。这会子快马加鞭,南宫周臣除了一肚子火气什么都感觉不到。
顾念出山后对他遮遮掩掩是一回事,他打心眼里敬重顾念是另外一回事。来这世间,初来乍到,大多数人都对他很好,其中几个人对他格外好,还有人对他好的没边儿。他现在毕竟年轻,刚刚理解了恶意是可以无缘无故的,还没学会该怎样让这些恶意凭空消失。
这会儿只是像只被抢了食的小狼狗,急急躁躁的要把心里的痛咬回去,咬到别人身上,非要让那人也感同身受的痛一痛才肯干休。
南宫周臣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了,到了堰城城门口,才觉得自己已经精疲力竭了。路上四弦和他换着骑,日夜兼程。三日,累死两匹马,到了。
“去将军府。”南宫周臣说道。
“驾。”四弦废话不多说,勒紧缰绳,朝将军府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