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搅春》发面馒头圆滚滚

10、人若犯我 我必犯人

　　即使柳橙敏对这内宅的勾心斗角厌烦至极，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已陷入其中。
　　她多么想像大舅舅二舅舅那样，满身学问，亦或者像三舅舅那样有立身之本，而不是困在这一方天地犹如井底之蛙，仰面赖在床里的柳橙敏叹了口气，觉得这一切无趣极了。
　　“小姐，早膳都热过两遍了，你再不起，就可以直接吃午膳了。”芳芳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的好姐姐，你若是那言官，肯定能把皇帝气死。”柳橙敏躺在床上，侧着脸笑骂芳芳。芳芳条件反射的将门关上，走到柳橙敏跟前，挑开纱幔，拍了一下柳橙敏的胳膊：“要死了要死了，你怎的谁都敢讨论！”柳橙敏瞧着一脸紧张的芳芳，哈哈哈哈哈的笑个不停。
　　虽然躺着笑实在是有点困难，即使这样，柳橙敏还是不愿坐起来，于是在床上滚着笑，按平日柳橙敏万万是不敢这么没规矩的，就今日，让她放松下吧。
　　门口守着的灵心，抽抽嘴角与正欲敲门的姜琼山大眼瞪小眼片刻，灵心反应过来后，赶忙扶礼：“大公子安！”里面的声音刹那之间熄灭。
　　姜琼山皱眉：“可以音量小些。”
　　里间芳芳一脸死灰的盯着柳橙敏，柳橙敏尴尬的起身，催促芳芳快快伺候她梳洗。
　　半个时辰后，芳芳推开门，几步上前对着凉亭里坐等的姜琼山扶礼并说道：“大公子，小姐今日身子不爽，可能没法前来，小姐说……”话还没说完，芳芳低着头都能感受到那两道凌厉的视线，咽了咽唾沫，硬着头皮接着说：“小姐说今日可能无法前来迎接您了，若您想等，凉亭里有很多书可供一阅。”说完仍旧低着头仿佛能将脚尖瞧出个洞。
　　“嗯…..，既如此你帮我传达一下也可，你告诉她，昨日之事若想要要真正的了结，就自己来找我。”说完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在起身前将杯中的茶喝尽，顺带夸了嘴这茶是好茶。
　　“等等！大哥哥留步。”柳橙敏出声阻止姜琼山。
　　姜琼山仿若没听见一般，径直向着院门口走去，柳橙敏捏着拳，小跑两步挡在姜琼山身前，“不知大哥哥想要如何了结？”柳橙敏因跑了几步，面色泛红，更显的眼神明亮。
　　“据我所知，五妹妹不是在养病吗？”姜琼山并不接话。柳橙敏一顿：“这不是想着快些结束不愉快。”柳橙敏讪笑。
　　“哦？不愉快吗？我可是听说五娘子昨日大战四方，杀的片甲不留。”大公子这个阴阳怪气不知道是出自哪里。“大哥哥严重了，所述之事略显夸张。”柳橙敏以迎客姿态：“请大哥哥进门一叙。”
　　姜琼山也不再为难，由着柳橙敏带入小书房，姜家的人每个人都有书房，他们对书房的需求更甚卧房。
　　柳橙敏的书房很有意思，屏风上面不是山水蓝图，而且一些民间的小人画，柳橙敏自己爱极了小人书，总觉得能把故事画出来的人，才是顶顶了不起的人。
　　巧的是，今日这小屏风是前些日子工匠装裱完成才送来的，柳橙敏还很新鲜，这小屏风只有正常屏风的一半大，很好挪动，因为喜欢，柳橙敏摆在书房最显眼的位置，屏风中讲的是一位女仙子将另一女仙子打得满地找牙的故事….. 。
　　姜琼山一进书房就被这小屏风吸引，背着手站在屏风后头，弓腰无比仔细的在观摩，前后一共四个部分，第一部分，只见这身披彩霞的一位绿衣仙子，被另一身披彩霞的红衣仙子踩在脚下；第二部分，这位绿衣仙子被那红衣仙子掐着脖颈高高举起：第三部分，绿衣仙子气息奄奄的躺在地上，红衣仙子身姿卓越的站在她的面前举剑相对；第四部分绿衣仙子站在红衣仙子面前，拉耸着脑袋，在认输。
　　“五妹妹好才情。”姜琼山绕了一圈感慨，这是姜琼山第一次在赏画结束时，没有讨论运思落笔，命意立迹。完完全全的…..纯品。
　　“闲来无事，画着玩玩，大哥哥谬赞了。”柳橙敏本是没打算让姜琼山进门，事发突然，还没来急更换屏风，暗恨芳芳不懂眼色。
　　柳橙敏亲手将那屏风折叠起来，靠着墙边放置。
　　“那我们就说正事吧，其他什么的拿不上台面，就不深究了。”柳橙敏迫不及待的请姜琼山落座，亲手将茶满上，坐在他的对面等着他先开口。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昨日我从母亲口中得知当天发生之事，感叹于你的心计之外，还好奇一件事，望五妹妹解惑。”姜琼山从坐下开始眼睛就没离开过柳橙敏，一瞬也不眨的瞧着她，生怕柳橙敏跑了一般。
　　“大哥哥但说无妨。”柳橙敏很配合。
　　单瞧姜琼山的面相不会觉得他是一个读书人，反而会觉得他是一名武将，浓眉大眼，一身正气，举手头足散发着疏离的气息。
　　“眉心，你可识得？”柳橙敏诧异的抬眸，她还以为姜琼山这样的人会跟她兜圈子，这点让柳橙敏很意外，摇了摇头答： “不识。”
　　“你可能不识，但你那丫头芳芳却是识的吧。”这句不是疑问，想必姜琼山心里早有定论，柳橙敏便没有回答，只当默认。
　　“眉心的事儿，你应当都知晓了吧。”柳橙敏听闻，似笑非笑：“就是你们想借刀杀人那事儿吗？”柳橙敏不甘示弱，学着姜琼山的阴阳怪气，“大哥哥，我请求你有什么事儿再别来找妹妹了，妹妹胆子小。”
　　姜琼山下意识皱眉道：“这事儿本是内宅间琐事，我一向是不爱管的，但四妹妹性格跳脱，母亲不放心她来，便托我来想问你一句，眉心现在在哪？”
　　这回轮到柳橙敏愣住了，眉心在哪？起身打开书房门，喊了声芳芳，让她进来。
　　芳芳进门后向姜琼山行礼，湿这手疑惑的看向柳橙敏：“小姐叫我来，是需要什么吗？”柳橙敏将手里的干帕子递给芳芳，朝着姜琼山方向努努嘴：“大哥哥说眉心不见了。”
　　“什么？她去哪里了？”芳芳一脸诧异。“我不知道，当时眉心只说她抽空要再去找一趟二少爷，其余的就不知了。”
　　“看来大哥哥今日是白来一趟了，你应该去二哥哥那里。”柳橙敏察觉不对，“大哥哥快快去吧，眉心怕是凶多吉少了。”柳橙敏催促着姜琼山。
　　柳橙敏虽奇怪于二房为何这么高调的找一个婢女，她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能帮的还是要帮。
　　姜琼山显然也明白这其中状况，“五妹妹，能不能请你同我一起去，毕竟眉心与你都是女子。”
　　柳橙敏当然同意，只身前往，没带芳芳。
　　两人并肩走到二公子门口，护卫一见是大公子，不敢阻拦，柳橙敏暗暗感慨，姜琼山这张脸可真好使。
　　“大哥哥，五妹妹怎来了。”二公子姜琼礼对着二人抱拳行礼，“快快请进。”姜琼山也不客气，领着柳橙敏一同进入。
　　柳橙敏早就听闻二公子房内妻妾成群，纨绔不堪，看这茶盏就知道姜琼礼一定是极懂享受之人，更别说椅子和桌子，都是上好的紫檀木。这紫檀木在矛歌朝最是稀有，有价无市，更别提这南风虽是矛歌朝中心区，却也是极难得到的。
　　“二哥哥，你这房中之物真的是精致啊。”柳橙敏装作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五妹妹有眼光，这些二哥哥都收集了很久，实属难得。”姜琼礼语气骄傲。
　　二公子姜琼礼的母亲薛姨娘虽是姨娘，却很是得宠，又给大老爷生了儿子，还是个会来事儿的，所以手头自然宽裕。
　　“琼礼，大哥今日来是想问你件事。”柳橙敏要扶额，为什么姜琼山的开头都是这句话。
　　“大哥但说无妨。”看来姜琼礼还是很尊重这位大哥的。
　　“眉心在你这吗？”柳橙敏沉默了，姜琼山说自己从不管内宅之事，她相信了。就这不绕弯子的询问，在外面没少挨揍吧。
　　二公子姜琼礼正在喝茶，听闻噗的一声，将一口茶全都喷出来，不巧的是喷溅到了柳橙敏的裙子上。柳橙敏心中厌恶极了，嫌弃的表情一览无遗，姜琼礼一脸歉意，“对不住啊五妹妹，改日，改日二哥哥一定赔你一件更好的！”说完举起双手作证。
　　柳橙敏倒也不在乎一条衣裙，摆摆手：“衣裙什么的我也不太在意，就想请问二哥哥眉心在哪？”姜琼礼心虚的不敢抬眼瞧姜琼山，支支吾吾说：“我不…我不知道…”柳橙敏一眼看出问题，温柔的诱导：“二哥哥，这事儿本与我无关，但这眉心素来与我身边婢女芳芳交好，两人相约明天一同出去采买，芳芳今日去找她并未寻到，问了府中与眉心交好的姐妹，她说眉心出门前，要来你这里送东西，芳芳回来同我说的时候，大哥哥正巧我这里送书，我便央求大哥哥陪我一起来问问二哥哥。”柳橙敏将前因后果进行解释后，眼见着姜琼礼暗呼一口气。
　　“嗯…来是来了一个婢女说是送糕点，但送完就走了。”姜琼礼不在意的说。
　　承认来了就好，柳橙敏想，偏头准备再问，余光瞧着姜琼山一脸深不可测，干脆转过头去与他对视，目光写满疑问，想着可能姜琼山要问，便没有开口。
　　然姜琼山心里却想着，柳橙敏果然与自己这几个妹妹不同，尤其是四妹妹，这谎话一编一个准，张口就来，不眨眼睛。
　　柳橙敏等了半天都没听到姜琼山开口，皱眉看着姜琼山，对着他一挑眉，示意他说。
　　姜琼山在柳橙敏耳边轻声说：“眉心并未回。”
　　柳橙敏心中明白，若姜琼礼不打算交人，那他们无论如何都是拿他没办法的，必须想想其他法子。
　　“二哥哥这里这样好，我们不聊这些了，二哥哥可以带我们转转院子吗。”柳橙敏一脸期待。
　　姜琼礼巴不得他们不要深究这事儿，爽快的答应。
　　柳橙敏同姜琼山、姜琼礼两兄弟走在后院，边走边感慨姜琼礼的眼光好，夸的姜琼礼得意无比。
　　诚然这靓丽都是银子堆砌，脚下的石子路也并不是石子，而是碎玉，虽不如整玉值钱，但想要拼这么多，想必花销也不低。
　　再看这后院的花草，皆为上品，柳橙敏对花草无甚研究，但光就外行看热闹来说，真真的养眼极了。
　　再向前走就要进姜琼礼夫人妾室的住处了，姜琼山不好再走，柳橙敏便说：“二哥哥，我能进去找个嫂嫂换一下衣裙吗，这斑斑点点的着实不美。”姜琼礼不好拒绝，于是客气的请他们进门。
　　这刚一进门，便听见一声惨叫，但分不清方向。
　　柳橙敏不动声色的望着姜琼礼，瞧着他看向西南方向，心中安定，抬脚便朝着西南方向走去。
　　姜琼礼试图阻止，但被姜琼山阻拦，“五妹妹，你这光闷头往前走，也不问问主人家那方向是否有人。”柳橙敏停下脚步抿嘴笑道：“是了是了，二哥哥这院子可有人住，我能否去换衣裙？”经过这兄妹俩的配合，姜琼礼不好说谎，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柳橙敏加快步伐往那方向小跑去，一副着急换衣裙的样子，姜琼山怕姜琼礼起疑只好慢步走在姜琼礼身边询问近况，聊聊孔孟。
　　这边柳橙敏先一步进那院子，便被门口强壮的婆子拦住，还没等柳橙敏自报家门，就听那婆子满嘴污秽：“你又是哪里来的小妖精，别又是来请安的，看你比起里面那个，还有点姿色，就是这自知之明还缺点，长着一脸妖精模样，一看就是会勾人的，腰带真松！”说完还朝着柳橙敏呸了一声。
　　柳橙敏长这么大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愣神了一阵，脸被气的红扑扑的，指着这婆子，手都在颤抖。
　　不远处姜琼山自然是听见了这婆子的满嘴脏话。疾步上前将柳橙敏护在身后，大声呵斥：“哪里来的刁奴，姜家现在教养都这么低俗了吗！”这话姜琼山是对着姜琼礼说的。
　　吓得姜琼礼赶忙道歉，将那婆子一巴掌扇的嘴角出血，这婆子一见是大公子来了，心就开始虚，再见到姜琼礼，更是心如死灰。嘴角流着血嗑头请罪，被姜琼礼打发到一边，安排着要发卖出去。
　　哭声渐远，柳橙敏几个呼吸后才恢复，她没忘记来这里的目的，一言不发，径直走进院子，进入眼帘的就是一道血污，柳橙敏颤抖着双手，强忍着不适，顺着这道血污走着。
　　血污被一锁住的房间阻隔，柳橙敏看了姜琼山一眼，姜琼山索性一脚将门踢开，打开的瞬间，柳橙敏闻见一股凝聚的血腥气。
　　这房间很小，像是临时搭建的，一眼就能望见头，忍住恶心，待适应了光线，柳橙敏站在门外，瞧着里面躺着一位奄奄一息的女子。想也没想脱下衣裙外衫，蹲身搭在那女子身上。
　　“二哥哥，这位是？”柳橙敏尽量让自己声音不抖。
　　姜琼礼心虚到极致，反而脸皮厚了起来，“不过是个丫鬟。”后半句他没说，但柳橙敏知道下一句应该是，本就命如草芥。
　　柳橙敏很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只见她猛的起身，上手就是两巴掌扇到姜琼礼脸上，力气大到柳橙敏垂手之时，手心通红，不住的颤抖。
　　白倩就是在这时赶到的，生瞧着自己夫君被打，便想上前理论，被柳橙敏狠戾的眼神唬住，不敢上前。
　　姜琼山瞧着这样的柳橙敏，心知她已经极致，怕再留她会更冲动，就想将她带走，刚碰到柳橙敏胳膊，柳橙敏一把抓住他的手请求：“大哥哥，你能给她找个朗中吗，她还有气。”姜琼山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手心之人的颤抖，点了点头叫身边护卫姜庆带人去见医。
　　亲眼瞧着眉心被送走，柳橙敏才敢安心挪眼，她心知眉心腹中孩子怕早已不在，眼中毫无情绪的望了眼白倩，嘲笑的说：“二嫂嫂真是好狠的心。”白倩张嘴想要辩解，被姜琼山抬手打断，姜琼山对着柳橙敏难得温声说：“五妹妹，眉心是二房之人，就由我结尾如何？”柳橙敏点了点头不放心的问：“那我能知道最后的结果吗？”姜琼山不置可否。
　　柳橙敏回到翠竹轩，叫芳芳打水洗了三四遍手，边洗边哭，芳芳被吓坏了，大着胆子问将她送回来的姜琼山：“大公子，我家小姐怎么了？”姜琼山没说原委只是说：“照顾好她。”就转身离开。
　　柳橙敏后面几日除了请安，都没怎么出门，请按时姜老夫人看着柳橙敏脸色不好，也没多留。
　　柳橙敏偶尔会问芳芳二房那边有没有带来什么消息。芳芳也不敢问柳橙敏是什么消息，只能陪着柳橙敏等。
　　这一日阳光明媚，柳橙敏正在书房写草书，她烦闷之时都喜欢写草书，这样可以抵消心中的烦躁。
　　“小姐，大公子来了，在凉亭等你。”芳芳推门请示，柳橙敏带着草书前去。
　　“大哥哥安。”柳橙敏行礼。
　　姜琼山经过调查，姜琼礼一开始不认，在姜琼山的威逼利诱下，终于说出了实情，实事确实如此，姜琼礼强迫了眉心，令眉心有了身子后开始厌恶，被白倩知晓后恐吓眉心，如果不将肚子里的孩子流掉，就将她发卖到花桥院，眉心害怕极了，肚子也一天天大了，她凭自己的能力无法流掉孩子，这个善良的丫头，不想连累芳芳，又不想让二夫人动手，最后只能上门求助姜琼礼，谁成想姜琼礼直接将人打发到白倩那里，白倩也是个狠的，一碗药下去直接见红，眼见着眉心求饶，白倩也没有为她请郎中，怕眉心复宠，便将她扔到柴房，生死由命。但还好，柳橙敏及时赶到，救下了她。
　　姜琼山叙述完后，细瞧着柳橙敏的脸色，柳橙敏一脸严肃，其实柳橙敏大概也能猜出来，但是她不敢想象，是有多狠的心，才能对一条未知的生命下如此狠手，她这个二嫂可真狠心。
　　柳橙敏谢过姜琼山后，将手中狂草递给姜琼山，“我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这狂草是我内心极不平静时所写，赠与大哥哥，望大哥哥怜惜，以后莫将念念引入死局。”说完也不等姜琼山回话，冷面离去。
　　姜琼山拿起手中的狂草，眼神惊艳，没想到他这五妹妹竟是个大家。小心得叠放整齐，收入袖中 。其实他隐瞒了一点，这眉心是他故意引向姜琼礼的，姜琼礼三教九流的朋友很多，送的礼也是良莠不齐，姜琼山无意中在他书房瞧见了一本寻求很久的手札，姜琼山经过试探，发觉姜琼礼并未得知这手札其中的秘密，大刺刺摆在书架上，姜琼山知道，这手札需要人拿，这关系到太子，所以他不得不出此下策，眉心也完成的很好，他顺利拿到手扎，只是无意间利用了柳橙敏，没想到柳橙敏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