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98 “病”入膏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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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应当犯同样的错误两次。
如果一个人犯了两次同样的错误，那么这个人就是个蠢货，总有一天会自己害死自己。
马拉斯奇诺曾这样对神原英司说。
“你都被人骗过一次了，怎么还能被骗第二次呢？”
神原英司离开福利院后，不止一次地怀疑那些书上曾经描绘过的爱、善、美是否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
如果存在的话，那这个福利院为何如此？他不够乖巧、不够善良吗？他不是好孩子吗？
如果不存在的话，那为什么还要有人写出来欺骗大众？为什么大众会心甘情愿被欺骗？
幼年的遭遇让他怀疑着这个世界。
后来他来到了组织的训练基地，基地的规则明确：适者生存，优胜劣汰，只要实力足够强，那么就可以在这个残忍的地方存活下来。
神原在基地里见到和他年纪一样大的孩子，也见过年纪比他大的孩子，见过看似腼腆的孩子却能够面不改色地收割一条生命，也见过气焰嚣张的孩子痛哭流涕地祈求生路……他仿佛见识到了书中描绘的地狱。
可书，就一定是正确吗？
或许书其实和真实世界是相反。
他不明白，但没关系，他的人生本来就糟糕透顶，已经不会比这更糟了。如果说曾经他活着的方式是错误的，那么他就改掉之前活着的方式。
他这样说服了自己。
有着如此清晰想法的神原成为了基地里与众不同的存在，他不同于其他孩子抗拒，不同于其他孩子恐惧，不同于其他孩子软弱，他像海绵一样疯狂吸收着这里教授的各种技能。他喜欢枪，觉得它能给予他安全感，他喜欢在杀死目标人物前观察他们的恐慌，若有所思地想着“原来人那么脆弱啊”，他脸上常规的笑容骗过了这里的孩子们，他们都以为他是可依靠的存在，而他这么做也只是因为不想这些人给他造成额外的麻烦。
马拉斯奇诺喜欢聪明的孩子，神原自然而然入了他的眼。
他们的相处一开始很简单。
神原白天按照统一的要求进行练习，而马拉斯奇诺开始出现在他的边上，对方待着的频率越来越高，后来对方会指点几句，告诉神原哪里做的不好可以在改进，哪里做得不错继续保持。后来神原日常训练结束后，马拉斯奇诺就会私下给他开小灶，额外教他其他的技能。
慢慢的，神原从一开始的神经紧绷、说句话得反复想个八九遍这句话能不能说变得放松许多，他开始会主动发问，也会坦诚自己的想法，有时候还会吐槽马拉斯奇诺。
在神原表现得不错时，马拉斯奇诺也会轻轻敲他的头一下，扔下一句夸奖。像这样亲昵的举动不曾出现在马拉斯奇诺和其他人之间，神原懵懵懂懂地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特殊。
当最特殊的黑泽阵被组织boss送进训练基地后被其他的孩子针对，神原也没有做什么行动，不参与针对，也不伸手帮忙，他旁观了整个过程。
马拉斯奇诺问他：“为什么不去接近黑泽呢？我都暗示你，他背后站着boss，你现在雪中送炭能直接进boss的眼里，或许日后前途会好一些。”
神原只觉得没必要，何况他也想知道被这个组织boss特殊对待的黑泽阵到底特殊在哪里。
马拉斯奇诺呵呵一笑：“你最好记得现在的想法。”
神原不够明白马拉斯奇诺的意思，而对方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随着他的年龄增长的，还有他对于这个组织的了解程度。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组织打消就是指训练基地，这里的人都得听马拉斯奇诺的话，对方是这里的老大；后来黑泽阵出现在基地，他才恍然原来组织boss不是马拉斯奇诺，对方上面还有更厉害的人在。
再后来，他觉得有这个boss和没这个boss好像差别不大，马拉斯奇诺依然在基地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这些被当做组织杀手训练的孩子总是会被对方吩咐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任务，有些是组织本身就下发的任务，有些则是对方自己指定的任务，他们不清楚任务会造成什么的结果，但是他们知道完不成任务或在任务中疏忽的下场一定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这也就导致基地里的人数总在减少，前一天还在和他打招呼的人，可能第二天就不知道躺在哪个冰冷的空地上，再也不会回来。
神原也是经常被要求出这些任务的人，任务有难有易，他有时候得很努力才能不让自己死掉。黑泽阵也经常出任务，但对方的任务听说是组织boss给的，估计难度也不算低，因为他经常黑泽阵身上带伤。
可黑泽阵也是个奇怪的孩子，身上带伤也不会喊痛，日常训练中扯到伤口都面不改色，甚至还会在要求加强训练。神原也是那个奇怪的孩子。所以基地里就经常出现两个身上带上还在加强训练的身影，哪怕伤口裂开，血透到纱布上都没让他们停下动作。
马拉斯奇诺对此很满意，他也没有因此去要求那些不加训的人向他们学习，按照他的话来说废物就是废物，再怎么训练也还是废物，所以废物死在随便哪个角落都无所谓。
神原那时候是有点小小的庆幸，因为他不是马拉斯奇诺口中的废物。
后来，他想还不如是废物呢。
起码不至于小心翼翼交付信任出去后，被马拉斯奇诺无所谓地摔碎。
最后一次考核的时候，神原突发奇想决定和黑泽合作完成，那次的任务并不禁止合作的方式。虽然同行的人真的让人郁闷，过程总是不顺利，哪哪都能出问题，但好在他们都能顺利回到组织。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实力不足，作为测试自己能力的A74依然死在那场任务中，所以还要再努力才行。
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马拉斯奇诺来看望他了。他得承认一个人待在病床上突然有个人来看望自己的时候，他真的无比高兴。而现在，如果时间能倒流，他一定就在马拉斯奇诺走进病房的那一刻把对方轰出去。
他不想听马拉斯奇诺说话了。
他在组织中第一个信任的人就是马拉斯奇诺，但是马拉斯奇诺却只是故意在骗他，包括将自己放到黑泽身边也只是利用他让boss重新注意到自己。对方用一点虚伪的温情谎言编织了一张网，他傻而不自知。
他总是在给予毫无保留的信任后才知晓一切都是谎言，自那以后他很难信人。
所以最初才会那么敌视黑泽和立花，他知道自己是在迁怒黑泽，对方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没有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待黑泽。可黑泽和立花没有错，错的是马拉斯奇诺和他，他该恨的人应该是马拉斯奇诺和自己。
神原在十几岁的时候陷入了怪圈，他在钻牛角，自己堵着气，像个小炮筒一样一点就炸。黑泽自来组织后也只会对boss有退让，对上神原完全没有退让的想法，两个人几乎每天都会吵架，吵着吵着就动手。本是局外人的立花对此万分绝望，每天都在崩溃地写报告，请求换队友，哪怕是她自己一个人完成任务她都愿意，只要让她换队友，她什么都愿意做。
神原除了和黑泽打架，有时也会被马拉斯奇诺故意带去训练，被对方单方面暴打，然后被强制听了对方一通“你真弱”、“快点成长起来成为我的武器吧”、“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还自以为我会对你这个状态负责吧”的话。他的神经本就紧绷着，被马拉斯奇诺轻轻地一挑，恨意更甚。
当他被揍得破破烂烂后，马拉斯奇诺会故意说和他打很无聊，只需要用几分力就把他打翻在地。
“已经气到完全不动脑子打架了吗？”马拉斯奇诺的笑容在那时的神原看来用恶心一词形容也不为过，“本来就弱，还不用脑，我怎么会错过你这个弱点呢？”
“你等着，我绝对会杀了你！”
为了能打倒马拉斯奇诺，神原不得不改掉对方提出的自己所有的毛病，在自觉和不自觉中，他渐渐地丢失了许多，也获得了许多。他那时没有意识到，等发现的时候他也没有觉得哪里有问题。
只是突然有一天，他突然间觉得很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武器就武器吧，利用就利用吧，随便吧，反正他的人生也就这样了，不会、也不可能变好。
他丧失了描述自己情绪的能力，失去了对所有事物的兴趣，表情和语言成为只为他人而存在。他不会在轻易同黑泽吵架打架、不再理会马拉斯奇诺的任何话语，有任务就做，没任务就自己关在屋内。
神原冷静下来后庆幸自己是和黑泽和立花组队，换成其他人，他那段时间或许会更糟。他这辈子最恨别人骗他，也恨别人利用他。但黑泽和立花恰好都不在这个范围内。
黑泽背后就有boss，根本用不着利用别人，对他也没有兴趣，而且黑泽自己似乎也陷入不明的情绪中。立花则更简单了，她的目的从始至终就没变过，那就是活下来。如今冷静下来的神原反倒让她松了口气。
他们开始了真正意识上的团队生活，尽管他们早早就合住在安全屋。他们磨合了那么久，总算有点像团队的样子了。
很难说，他们当中的谁在这段短暂的三人关系中被治愈过，神原勉勉强强占了一点点。所以，当第一次面对与他非常遥远的boss提出卧底任务时，他也只是问：“这能帮到琴酒吗？”
既然无力反抗作为武器的一生，那他自己选择使用自己的主人总可以吧。神原如此想着，也如此嘲讽地笑着对马拉斯奇诺说：“我现在通知你，你被淘汰了——”
还好，他们三个当时正处于少年的年纪，对于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彼此笑笑也就过了。
但也很可惜，他们那时谁都对谁的秘密和过往不感兴趣，也没有解救对方的想法，这才会造成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活着的局面，对吗？
被眼不见心不烦随便丢在路边的神原茫然地不知道该去哪里，深夜的雨还在下，路灯拉长他模糊的身影，这偌大的世界里再没有他的归处了。
最后他遵从自己内心来到长野县，来见长眠于此的立花泉。
立花还能被收殓尸骨后，他还能来墓园见她。
可他该去哪里找琴酒？
神原张张嘴，喉间似被堵住般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只能卸力地扶着墓碑缓缓滑下。垂着头靠在墓碑上，湿漉漉的额发末端凝聚的雨珠滴下，混着从眼眶涌出的温热液体滚落至深色土地中。
他整个人紧紧地贴着墓碑缩成一团，融入这片黑夜。
雨似乎也因此感到悲悯，落下无止息的泪。
直到他的头顶出现了一把黑色的伞，神原神色远征，眼睑颤抖，满怀希望地转头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98章 198 “病”入膏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