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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路远的演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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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遥停好车关好车窗,并没有拨通那个电话。直接走进了演出厅,里面空气都比外面要高几度,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水,尽可能的保证自己出现的时候没有疲态。
穿过拥挤的人流,终于在空隙中看到了坐在舞台边缘随意垂着两条腿的路远。灯光打在他的身上,他发梢已经湿润,在舞台灯光下看起来是晶莹的。
穿着印着古怪印花的黑色套头卫衣,一条浅色破洞牛仔裤,搭配了各种各样的复杂首饰,耳朵上依然带着第一次见面时那个璀璨的钻石耳钉。和之前的温柔形象不太一样,今天的打扮倒像极了个坏小子。
路远正拿着话筒大口地喘着气,睨着眼睛看台下的乐迷。
“今天的演出大家还喜欢吗?”声音因为喘着气显得有些疲惫。
台下传出的尖叫声,轰炸着江遥的耳膜。这时她注意到她身边站着的几乎都是女孩子,比她年轻许多的女孩子,穿着性感的短裙,化妆妖娆的妆容,发烧上也挂着汗珠。江遥一身干练的西装格格不入,但是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台上,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突兀。
路远像台下望去,突然在人潮的空隙中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那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舞台上的自己。他垂头笑了一下,留下了一个帅气的侧脸,便爬起来背对着人群张开了双臂,肩膀随着无声的笑意微微抽动着。
“啊啊啊啊!太好看了!”台下又是一阵尖叫。
江遥也在他转过身去的那一瞬间看到了那一抹不太真实的笑意,背对人群有些微微驼背的瘦弱身躯在灯光下有些刺目。这是已经结束了吗?终究还是没有赶上吗?江遥的失落感和拥挤吵闹的人群格格不入。
很快路远回过头来,看着那双有些失落的眼睛,拿起话筒:
“既然大家都觉得不尽兴,我就再唱一首吧!”
台下又是一阵尖叫,台上的路远咧嘴笑了一下,将食指放在嘴边:
“安静点!这样吧我邀请一个观众点一首歌吧!谁来点好呢?”
台下的观众又沸腾了起来,蹦跳着举着自己的手,旁边那个疯狂的姑娘一肘怼到了江遥的肋骨,江遥吃痛捂住了肚子。这些粉丝也太热情了点,没想到路远居然人气还挺高。
“就你好了!那个穿着黑色外套的女士!”举着话筒的路远指向了人群,手指对着的方向正是江遥狼狈的身影。
人们一秒安静了下来,顺着路远手指的方向好奇地张望,站在江遥身边的几个女孩子兴奋地叫了起来,似乎很快又意识到自己没有穿着黑色外套。气氛火热的演出厅里,似乎只有江遥一个人穿着外套,一下子又陷入了沉默。
身边传来一阵阵的惋惜声,江遥感受到了周围的目光,身边的人都盯着自己。眼神里有羡慕有嫉妒,还有打量。
“啊啊啊,怎么不是我啊!”旁边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孩,哀嚎着疯狂地摇晃着她闺蜜的胳膊。
那个闺蜜看了看江遥茫然的脸,淡定地按住那个疯狂的年轻女孩一针见血地指出:
“我就说远哥只喜欢人群中最好看的那个!”
两个女孩子同时投来了羡慕又带着一点审视的目光,一秒失声。江遥捂着肚子的狼狈丝毫遮掩不住她的美貌,在人群中突出而惊艳的美貌。
江遥有些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笑得跟哭差不多,真是太尴尬了。
江遥不可置信地抬头向台上望去,路远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笑地有些张狂,和她印象中酒吧里那个温柔的路远形成了鲜明对比。
路远将话筒放在嘴角,一脸坏笑地说:
“这位女士请到前面来。”用下巴指了指那个舞台正下方空着的位置。
路远的声音原本就好听,在通过音响传到江遥耳朵里时候。忽然想起传说中的“声生蛊惑”真的不是假的,江遥脸颊绯红,来不及多想就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移动。
台下的人群起着哄,很配合地留出了一条路来。台上的乐队成员也胡乱地拨了两下乐器,拿着话筒开始起哄。然而路远似乎不为所动,双眼含笑地看着在人群中缓缓移动的江遥。
江遥在那个正中间的位置上局促地坐下,路远蹲在舞台边缘,一手举着话筒,身体向前倾着。
“这位女士想听什么歌?”声音温柔。
路远将话筒举向江遥,江遥看着眼前的路远,脑子里面一片空白,轻咳了两声实在想不出什么歌来。
台下的观众见江遥沉默了,开始自顾自地报着歌名,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路远抬起眼皮看着台下的观众,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江遥能看见他脸上长长的睫毛的倒影,眼睛深邃却散发着光芒,白色聚光灯下的路远整个人被一层银白色的亮光笼罩着。
江遥瞬间能理解台下年轻女孩们的疯狂,路远本人真的,太好看了。
路远看了看江遥一脸茫然的脸,笑得更加深了,收回麦克风放在自己嘴边:
“既然这位女士没什么想法,那我自己选吧。”背起一只手在舞台上低着头踱步,走到舞台中间将麦克风放在麦架上:
“那我唱一首pink Floyd的【wish you were here】吧。”
随后舞台的灯光暗了下去,留下了一束银白色的光打在他的身上,瘦削而倔强的身影在光下浑身笼罩了一层银白色的光,像个干净脆弱的孩童,又带着倔强锋利的眼神。
江遥瞬间明白之前一直困惑的问题,路远身上的矛盾感来自哪里。温柔清秀的外表却有着一双似乎能割破迷命运的锐利眼神。
“so, so you think you can tell ”
“heaven from hell”
“blue skies from pain”
路远带着一丝沙哑充满神秘的嗓音在演出厅里回响起来,声音低沉如在缓缓诉说。
那么,那么你觉得你能
从地狱中辨出天堂
从苦难中辨出蓝天吗?
你觉得你能
从冰冷铁轨中辨出如茵绿地吗?
从面纱下辨出隐藏的微笑吗?
······
歌者吟唱,诗者低语,听者动情。
台下的听众目光追随着那个银白色的身影,他充满故事性的声音在演出厅里回响,台下的人们一时间忘了喝彩忘了呼喊,安安静静地看着台上闪闪发光的少年。
江遥听着熟悉的旋律,想起了数年前自己穿着鲜艳的衣服仰起头哼唱着这首歌的情景,那时候十四五岁的少女带着反叛世界特立独行的骄傲,永不褪色的青春印记。
时过多年江遥似乎从这首歌中听到了和解,和自己的和解。歌词压抑而不甘,路远的声音不像是原唱充满阅历的声音,倒像是带着自我讥讽却又负重前行,却又充满了解放自我去感知生命本身的随性。
顿时间江遥热泪盈眶,自己浑浑噩噩多年却又积极地追求生活,身体里的两个脱节的极端慢慢的融合。暗暗在心里回答着刚刚那个驱车狂奔的自己,还好来了。
随着最后一句歌词的结束,歌曲也到了尾声。伴奏还没有停下来,路远拿着麦克风,眼神坚毅地看向台下的众人:
“希望大家都可以解放自己,接受自我,去感受生命的真相。带着真相并行,心中不再有恐惧和阴霾,能从荒芜的生命里看到绿草如茵,能从荒唐的世俗里抬头看见蓝天白云。”声音悠远而绵长,破碎而皎洁,坚定而无畏。
台下的人有的笑中含泪,有的激烈鼓掌,而路远本人转过身去背对众人。江遥从他的背影中看到了孤寂和逆世而行的决心。
路远本人,就是那束光。
演出结束众人散去,江遥还坐在原地久久没有从情绪中抽离出来,直到台上的乐队成员们都开始整理器材。
“一会儿一起吃个夜宵啊?”路远跳下舞台,站在江遥的面前。
“好啊,真不错啊,我想说你的演出太棒了!”江遥没有落泪,声音却带着重重的鼻音。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乐队的成员。”路远似乎有些累了,单手撑在江遥座椅的靠背上,另一只手指向台上。
“那个白衣服的是我们乐队的贝斯手小明,明白的明。”
江遥听到这个名字有些受了暴击,眼睛睁大了很多,台上那个正在整理器械满身纹身留着长发,看上去有点凶神恶煞的微胖少年竟然叫小明?
“怎么?这名字很意外吗?”路远看出了她的震惊,笑着问她。
江遥被问得有些尴尬,轻咳两声解释着:
“不是,我只是很难将小学课本的男主角和眼前的这个人联系起来。”
这个一本正经的解释把众人都逗笑了,台上的小明本人似乎也听到了,伸手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脸上的笑容很不合时宜地带着害羞,和本人的形象严重不符。
“你好我是键盘手阿森。”台上一个正在收拾着电线的带着白色鸭舌帽的少年和江遥打了个招呼。
阿森留着短发,皮肤有些黑,露出一口白牙朝江遥笑了笑。整个人充满阳光,有点像高中篮球场上的热血少年。
“我旁边这个家伙不太爱说话,他是鼓手小野,虽然不爱说话但他的技术绝对惊艳,天才鼓手社交废物。”阿森激情地介绍着旁边留着长长刘海的鼓手。
小野确实不太爱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提到他的时候也只是淡淡地抬了一下头对上江遥的目光算是打招呼。小野整个人演出中和演出以外差别都很大,演出中的时候江遥记得他总是跟着音乐放肆地甩着头,比谁都要热情,演出结束就恢复了沉默,一副爱答不理的冷漠表情。
气氛有些尴尬,路远开口解围:
“我们都是一群怪人,性格怪些你要理解。但是他们都是真的热爱音乐,充满想法和灵感的年轻人。”
江遥表示理解地笑了笑,好奇的问:
“我有点好奇你们是怎么凑在一起的,因为你们看上去有点······有点不太一样,每个人都很特别。”其实她想说的是违和,看上去这个乐队真的不很搭,有人热情阳光,有人冷淡如冰,有人凶神恶煞,有人斯文清秀。
路远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的疑问,但还是被逗得笑了两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我和小明是最先认识的,那时候我们在一个摇滚俱乐部喝了一宿的酒就定好了以后要一起玩音乐。”
“至于阿森嘛······”路远顿了一下。
“我自己说!”阿森打断了他,往前走了两步蹲在舞台边缘正对着江遥:
“美女,我当年可是叱咤风云拿了无数冠军的地下贝斯手啊。”阿森手舞足蹈地介绍着自己。
路远毫不留情地拍了一下他的帽子,戳穿道:
”是啊,叱咤风云的贝斯手酒后找茬被人打到住院,我和小明把他送去医院的,他出院后就跟着我们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