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精灵》Couatl

16、第八章 上（修）

　　那边米兰妮和克莱恩正在合力清理剩下的三只地精，一时还不能抽身过来。黄皮们完全吓破了胆，满地乱跑着，这使得两个人的出招变得有些凌乱，经常动作刚做出一半，那些没胆鬼就已经抱着脑袋满地打滚地躲开。
　　埃德加大口大口喘息着，脑子里不断判断现在的形式。他的手臂肌肉不算太明显地颤抖着，这是过度发力的表现，这也使得他不敢过于接近自己的对手。就算对方已经丢下了钉头锤、磕碎了轻型盾牌，那两只大手（爪？）真的打实在身体上，他就算不死也要重伤。
　　依照克莱恩那半吊子的牧师能力，他最好的选择还是等队友一起上来，三人共同解决战斗。
　　那熊地精不知是怎么想的，呲出牙齿，恶狠狠地吼叫着，身体也开始向下弯曲，似乎是准备率先发起攻击。
　　埃德加一惊，双手紧握剑柄，横立前胸，准备迎战。
　　正在这紧张时刻，一个油纸袋从埃德加身后飞过来，当当正正地砸在熊地精的鼻子上。
　　“啪”的一声，发脆的油纸袋破碎，从里面飞散出大量红色的粉末，像是一团艳色薄雾，扑满了熊地精的整张面孔。
　　但凡野兽，前凸的吻鼻部位都是一个暴露于外的弱点，脆弱的鼻子集中了太多的神经末梢和毛细血管，只要受到攻击，必定会让野兽短时间丧失反抗能力。
　　现在的熊地精就是这样，红色的粉末落在他的脸上，厚厚一层遮住了他的眼睛口鼻，两股红色的液体瞬时间从鼻腔里面喷涌而出，凶残的红眼睛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流出泪水，模糊了视线。
　　“嗷嗷嗷嗷嗷嗷~~~~”这倒霉家伙甚至完全放弃了蓄势的攻击，两手抱头在地上翻滚起来，一边翻滚一边抓起地上的泥土草根什么的往脸上胡乱涂抹着。
　　“这……这是……”这莫名其妙的一幕景象让刚刚还在拼杀的冒险者们呆愣住了，磕磕绊绊地说着，甚至忘记了接下去的攻击。
　　从头到尾看着伊维做出这件事的奈吉尔最先反应过来，他是亲眼看到伊维从身上掏出这个油纸袋的，但是并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更不清楚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他看看在地上翻滚的熊地精，再将充满疑惑的金色眼睛转回来盯着那个伊维，“那是什么？”
　　“记得，你欠我一个要求。”黑发青年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伊维似乎非常喜欢做这个动作——随后对着还愣在那里的埃德加三人轻喊一句：“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把这几个家伙干掉？”
　　得到提醒的三个人再次挥舞起手上的武器，很快，三只已无斗志的地精就被割断了喉咙，送去见他们的马格鲁比耶大神，而熊地精背部和一条大腿上也沾满腥红色的血液，冒险者们呈三角形将他围在中间。
　　身体上的新伤口分散了熊地精鼻腔的疼痛感，他眼泪滚滚地捡起之前滑落在地上的钉头锤，摇摇晃晃地半蹲半跪着，嘴里发出暴躁的怒吼声，“卑鄙的人类！赫鲁吉克将降罪于你们这群只会使用诡计的胆小鬼！”
　　熊地精右手握着的钉头锤甩得呼呼作响，高高举起再重重地挥下，直接在地上砸出一个深深的小坑，“你们这群下贱的肉！我强壮的扎克必将战胜你们，再把你们统统砸成肉酱！”
　　熊地精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地向伊维冲了过来，两只眼睛殷红如血，似乎都凸出眼眶之外。
　　埃德加赶前一步，巨剑端平拦腰横斩，却被暴怒的熊地精一锤子直接砸落，巨大的撞击力道让他连人带剑都被砸翻在地，剑身撞击处甚至还爆出了一颗桔红色的小火花。
　　“小心！”米兰妮和克莱恩都站在熊地精身后，这时已经快跑过来，可惜因为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所以速度也大大减弱。
　　伊维双手举过头顶，大大伸了一个懒腰，懒懒散散地笑了起来：“奈吉尔，你可是要保护我哟……”
　　眼见黑发青年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奈吉尔没好气地随口一哼，端起自己的轻型十字弓，瞄准了熊地精刚才被埃德加一剑穿刺、血流不止的粗壮大腿扣下扳机。现在他是直接面对熊地精，周围再无一个队友，根本不用担心会发生误伤。
　　不到二十呎的距离根本不可能射偏，机簧弹出的箭矢刁钻地钻进了刚才的伤口中，撕裂了紧实的肌肉，血迹四处喷洒。
　　二度受到重创的熊地精无法再支撑自己的身体，歪歪扭扭地跪倒在地，不甘心地嘶吼着。不过，相比起那些四呎来高的小黄皮儿，熊地精明显要更加凶悍，他丝毫不顾自己血流不止的腿伤，右手举起钉头锤，用力向伊维投掷而去。
　　缺乏腰力的沉重武器根本连五呎都没有飞出去就落到了地上，深深砸进地面的泥土中。
　　爬起身的埃德加和随后赶来的米兰妮克莱恩直接挥剑砸锤，三方重击之下，那摇摇晃晃的熊地精重重摔落地上，肩颈、胸腹、背脊和大腿上的伤口迸裂开来，大量涌出的温热血花立刻染红了长长的毛发，再迅速渗透身下的泥土。
　　“嗷！赫鲁吉克大神！请将您无上的神威降临在这群愚蠢又卑鄙的人类身上，请为您的子民惩罚他们！”熊地精惨嘶一声，说出来的话却比克莱恩这个正派牧师更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靠，你这个该死的神棍！”卷毛大叔愤愤砸下钉头锤，“现在培罗上神派我来清理你这个愚笨又死不悔改的异神信徒！”
　　半精灵小姐手中短剑不声不响，像猛兽口中的利齿尖牙，猛然出击几乎砍断了熊地精的半个脖颈，那已经变成血人的家伙像肉虫一样蠕动着，被刺穿的肺叶发出老旧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音，他的胸口很快就没有了起伏。

　　◇　　◇　　◇

　　“终于全搞定了！”卷毛大叔将右手紧握着的钉头锤松开，用力甩了几下，插回后腰，自己从随身腰包里翻出一卷纱布和一小瓶药水，对埃德加说：“大胡子，过来我给你包扎伤口！”
　　埃德加耸耸肩膀，拖着巨剑走到克莱恩身边，老老实实伸出受伤的左手臂,一边接受消毒包扎一边听着卷毛大叔的碎碎念。其实他觉得这点小伤口没有包扎的必要，比起被飞镖擦破一层外皮的手臂，他现在只觉得一放松下来，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要嘎巴嘎巴地响了。
　　半精灵小姐休息了几分钟，就开始打扫战场。她前半段都在开弓射箭，后半段也不过是欺负欺负小黄皮儿，体力消耗不大，所以从地精尸体上割下表示战斗成果的头皮和耳朵、搜寻战利品这种事情就是她的工作，另外，寻找刚才冒险者们射飞的箭矢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因为铁质箭簇的材质问题，少部分落在地上的箭矢稍微调整一下还是能够再次使用的。
　　三人各做各事，谁都没有多口去问最后那个袭击熊地精的油纸袋的事情，反正从某种角度理解，刚才伊维的出手对他们来说是节约时间、战力的好事情，反正这次可是这位昂贵的“雇佣兵”自己主动提供帮助的，按照事前的协定，他们不需要为此支付额外的报酬，自然是不要多问的好。再说了，出外冒险的人谁身上没有那么一点关键时刻的好东西呢？问了，也不见得能从对方嘴里得到什么答案的。
　　精灵少年并不愿意去处理地精们脏兮兮的尸体，便开始重新装填自己的十字弓，免得遇到突发情况来不及准备。刚才躲到战场之外的猫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自己身边，尾巴高高翘起，兴高采烈地围着直转悠。
　　“奈吉尔，第一次参加团队战斗的感觉如何？”旁边包扎完伤口的埃德加已经走了过来，笑着问他。
　　奈吉尔将十字弓挂在腰上固定的链子上，弯身将兰斯洛抱起来，看了他一样，再偏头看了看刚才的“战场”里横七竖八的地精尸体们，才开口说：“比我想象的要简单。”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不适应，不过你刚才的表现真是非常好，既不怯战，又不冒进。”大胡子战士拍了拍他的肩膀，扫了一眼他身后站着的伊维，用这句话作为推倒地精小队的总结。
　　埃德加走开后，精灵少年摸摸肩上立下大功的兰斯洛，指着熊地精的尸体转头看向伊维。
　　“好奇心会害死猫，小家伙，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可不是免费的。”黑发青年故意竖起一根手指，不知道他是想说“你还欠我一个要求”，还是“需要再欠一个要求”。
　　“你不说我自己去看！”
　　他对那种东西可是好奇心可是大得很，某人弄得这么神神秘秘，就更是吊起了他的胃口，这么说起来伊维可真的是非常了解怎么不知不觉引人入彀啊……（笑）
　　看到米兰妮收拾完了熊地精身上的战利品，奈吉尔慢慢走了过去，蹲到熊地精的头部位置，仔细观察着他脸上残留的红色粉末。
　　这只名叫“扎克”的熊地精死的时候一定很痛苦……看到熊地精满脸的鲜血、鼻涕眼泪和泥土混杂在一起，奈吉尔只觉得一阵恶心，倒是兰斯洛噌地从他怀里跳出来，谨慎地凑了过去，准备闻一下试试。
　　猫咪刚凑近，就觉得一股刺激辛辣的气味冲进鼻腔，他向后跳开两步，不断抽动鼻子，连续打着喷嚏。
　　“兰斯洛，你没事吧？”奈吉尔非常担心地看着眼睛水汪汪的猫咪，取出背包里的水袋喂了他两口，“过来喝点水。”
　　“啊嚏~啊嚏！我，啊嚏……没事，啊嚏……这东西好呛……我的鼻子……”猫咪伸出舌头，迅速来回舔着粉红的小鼻头，用大量的水来冲淡鼻腔里的异味。
　　“伊维，这是什么东西，会不会伤害兰斯洛？”眼见猫咪如此难受，奈吉尔转头寻找着始作俑者，急切地发问。靠近了才看清楚熊地精的状况实在是凄惨得很，他可不希望自己的魔宠也受到同样的痛苦。
　　“都说了好奇心会害死猫，看起来连精灵也会害死啊……那些红色粉末是一些晒干磨碎的优质辣椒粉。”黑色的长靴踩在林子厚厚的落叶上，发出细微的咯吱咯吱声音，“用大量的水仔细清洗一下兰斯洛的鼻腔，他沾的分量少，洗干净过一会儿就没事了。这是一种强力的刺激性调料，没有什么毒性，但是沾上一点都会觉得鼻子眼睛不舒服。”
　　“真的？”兰斯洛的难受通过情感链接传递过来，奈吉尔也急红了眼，迫切要对方一个准确答案。
　　“真的。”黑发青年接过他手上的水袋，熟练地清理着猫咪沾在脸上的辣椒粉，看样子，这种事情他已经做过很多次。
　　精灵少年拍着猫咪的背脊，终于放下心来，眼睛红红的，不说话了。
　　旁边一直支着耳朵偷听的克莱恩忍耐不住跳了出来：“喂喂，伊维里奥斯，我说你是不是太奢侈了一点，居然用辣椒粉来对付敌人？”
　　伊维但笑不语，这种事情他才懒得多做解释。
　　“哎哎，我说真的呢，你知不知道一磅上等辣椒粉可以卖多少钱？这种东西只有那些大城市的贵族富商们才用得起……”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卷毛大叔正准备大肆教育一下对方，好破坏在奈吉尔心目中的形象，接过身后大胡子伸出的手捂住了嘴拖到一边去，发出唔噜唔噜的含糊叫声，埃德加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实在不好意思，见笑了，见笑了。”
　　自觉受到打搅的克莱恩用杀人的目光“深刻”地望着埃德加，正在用眼神进行交流：
　　“你干嘛不让我说话！”卷毛大叔的眼神向奈吉尔的方向一瞥。
　　“你白痴啊，不记得人家是什么身份啊！”大胡子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
　　“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个一个可以和奈吉尔多说几句话的机会，都让你给破坏了！”卷毛大叔又瞪过去。
　　“这算什么机会，你纯属自曝其短！”大胡子不甘示弱。
　　“哪里有短！我身上什么地方都是长的！”喂喂，这是奇幻小说，不要涉及成人内容吧？（爆筋）
　　“那好啊，伊维出手一次要三十金币外加一件战利品，这笔费用从你的部分里面扣除！”果然，一提及这个问题，埃德加完胜。
　　那边两人交缠的目光仿佛是热烈的电流，在空气中爆着嗞嗞的小火花对峙着，眼见猫咪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精灵少年的心里也放下一块大石，为了掩饰自己的红眼圈，外加满足自己的求知欲，转头向黑发青年提问：“伊维，辣椒粉价格很贵吗？”
　　“还好吧，一磅辣椒大约相当于三磅黄金的价格，其实这个价格也算不上多么昂贵，只不过西大陆没有原产辣椒植物，全部依靠远洋贸易。”伊维简单解释了两句，语带惋惜，“说起来不过是一种不太常见的调味料，但是辣椒远远比胡椒更加刺激，倒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得习惯。正好我手里有一点，本来还准备有机会做点烤肉给你尝尝看，没想到倒是浪费在这头笨熊身上了。”
　　“……伊维，你真的是个冒险者吗……”奈吉尔实在是无语了。

　　◇　　◇　　◇

　　休息片刻，埃德加接过米兰妮的工作，将九个地精的头皮和一只左耳都切了下来，收到一个牛皮小袋子中，反正镇长的任务不需要这些东西，他们还可以送到工会去换一些奖励。袋子原本是黄色的皮子本色，但是袋口处却是黑乎乎的，奈吉尔看了一眼就发现那是长时间侵染的血渍。
　　米兰妮寻回了还能再次用的白羽箭和十字弓矢，分发给众人，顺带搜索了地精们的尸体，本来大家没想过能找到什么收获，不过他们腰上装石头的小口袋里居然还翻出来十几个金银币，除了伊维之外，每人分了三金四银七枚钱币，倒是一笔额外的财富。
　　在其他人没注意的地方，奈吉尔找个块手帕把钱币包了起来，扁着嘴和兰斯洛小声嘟囔着：“亏了亏了，我那两张卷轴最起码也值十三枚金币呢，居然连这点保本钱都没收回来。”
　　普通地精身上穿的皮甲、手上拿的粗木棒都是些粗制滥造的东西，就算带回镇子也卖不上什么好价钱，倒是熊地精身上的那个镶嵌了护心镜的半胸厚皮甲勉勉强强还能买上三十枚金币。
　　“太恶心了，你们该不会准备将这皮甲弄回去卖吧？这么臭，还有口水和血，谁会买啊？”卷毛大叔捏着鼻子，手上一直抓着熊地精那柄大号钉头锤不放手。
　　“我也建议放弃……这味道，还有，如果带着这个皮甲继续走，也许会被地精们提前发现——他们的嗅觉比我们强。”半精灵小姐也附和着。
　　见两个同伴都这样说，奈吉尔又嫌弃熊地精的味道刺激，摇摇头也表示放弃，埃德加扫了一眼笑眯眯站在精灵身后的伊维，顺势做了决定，“那好……那这次的战利品也就只有这柄钉头锤，克莱恩，只有你能使用，你要不要？”
　　他看到同伴点头，“如果要留下，你准备出多少钱？”
　　“正常估价吧。”卷毛大叔将手里的钉头锤递了过去。
　　这就是团队的战利品分配原则，每场战斗结束之后，能立刻分配的武器和钱币会迅速分配下去，只有任务品和部分需要出售才能获利的物品才会等到返回小镇再处理。这主要还是因为未处理的物品需要由队长或者队长指定的人员携带，可是每个人的负重又受到体力限制的缘故。
　　“这把应该是特制武器，加大了尺寸并且增加了重量，比你现在使用那把锤子重上两磅左右，以你的臂力使用上没有什么问题。”埃德加接过这把钉头锤，在手心里掂了一下，点点头，“我记得你的锤子是八枚金币买到的……这把加重又特制，那么翻两倍吧，二十四枚金币，大家同意吗？”
　　卷毛大叔头拼命点头，马上主动掏出钱袋结清价款，埃德加将这部分钱平均分成三份，当然，又是没有伊维的部分。
　　精灵少年一转眼又收获了八金入袋，核算一下，等回到镇子上这些地精的头皮还能再交给工会，再分得一部分收入，心里咋舌：“兰斯洛，我说怎么那些法师都需要拼命找个团队去做冒险者，你瞧，这样一折腾，真的是能赚钱呢。”
　　“喵呜~这下子我们一路走一路赚钱，等到了祭台也有钱可以准备祭品喵~”猫咪非常赞同主人的意见，尾巴搔了搔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