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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 三章 江上斗诗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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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云集,熙攘不堪的隐渡寺里,谁也没有发现有一辆华贵的马车不张不扬地进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去。
马车内一脸邪气的少年,闭着目,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气。
十年了,我到底是回来了。
对于这半年来坏事一桩接着一桩,全无起色的文家人来说,这次来隐渡寺送瘟神,虽是花去了小半年的开支,但到底是有些收获的。
四处求告得来的彭府归宁宴的帖子,没能让文飞梧见着彭子期本人,在这香灰满地的古刹倒是碰了个正着。
彭子期穿着身深蓝色的袍子,外面罩着件银色对襟长坎肩,一圈雪白的毛软软的勾勒出彭子期俊美无双的脸。
这是个乖乖男,要是母亲安在,一定是个妈宝!
这是彭子期给文筱茵的第一印象。
文飞梧带着文筱茵在长生殿为父兄娘亲祈福,不料出来时正巧与迈进来的彭子期碰了个正着。
彭子期倒也没迟疑,连对面的人是谁都没看清,就很是有风度地拱手作揖:“在下彭子期,唐突女郎了,罪过罪过!”
文飞梧心里一惊,只想赶紧避开:“公子客套的很,失陪了。”
彭子期听着对面传过来的娇娇柔柔的嗓音,情不自禁抬起了头,这一看,却是呆住了。
世上竟有如此清丽脱俗的女子!
文筱茵偷眼瞄了瞄一脸痴相的彭子期,赶紧拉了拉文飞梧的袖子,低声道:“快走,快!”
彭子期追出去几步,却是脚下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台阶上。
唉,此等佳人,怕是再难得见了!
一阵冷风吹来,几片枯叶刮过来,还夹杂着一块绯色的绣帕。
彭子期伸手捡起来,放在鼻尖嗅了嗅,是桂花的香气。
手往下移,摊开掌心,帕子上绣了几簇金黄的桂花,还有一行浅绿色的字。
文飞梧。
送完了瘟神,拨云郡里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起新年要用的东西。不过这都是后院主妇们该忙碌的事儿,世家的公子哥儿倒是清闲得很。
就有人张罗起了斗诗会,闲来无事,大家聚在一处吟诗作赋,对酒当歌。才子不才子的倒还其次,借此机会,世家贵族下一代掌舵人联络联络感情,才是要紧。
文青云自然是硬塞也要把文茂欣塞进去的,这些个贵公子,过不了几年可都是各个世族的当家人了,自然是要早早结交了的好。日后真要求上门了,还能攀一句一起长大的情分。
文青云把手里的人脉盘算了个遍,最后还是咬牙切齿的发现,这事儿如今能委托的人,也只有那个楚江了。年龄职位家世,都合适的很。
楚江在青柠池畔见着文飞梧的时候,才总算相信不是有人在搞恶作剧。他们楚家乃是簪缨世家,一门子都是武将,他生的高大雄壮,一张略显凌厉的国字脸,在文飞梧看来,也是剑眉星目,英气勃发。
总之,她的江哥哥,哪儿哪儿都好。
两人隐渡寺一别,又是七八日未见,见了面自然是你侬我侬,道不完的相思,诉不尽的衷肠。文飞梧身后的丫头绕池见自家女郎迟迟没切入正题,便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裳。
楚江听着对面的文飞梧结结巴巴说了事由,一张俏丽的小脸满是为难羞愧。便心中明了定是那文青云放不下脸面,才推了女儿出来。
楚江苦笑着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天大事儿,只要是面前的这个女子所求,自己就是赴汤蹈火也难推辞。
“姑母家的表弟,好似书读的很上道,听父亲说年初还被选了官,大约这次斗诗会是能收到帖子的。你且回去等上一日,我这里一有消息,就传信给你。”
临别前,文飞梧红着脸偷偷往楚江手里塞了个编织精巧的剑穗。楚江捏在手心,瞥见上面绣着的梧心入江四个字,傻笑个不停。
也不知是谁想的主意,这斗诗会竟选在漓江之上。三艘大船以铁索连舟,并在一处,飘在江中缓缓行进,像是江中多出了一座会行走的小岛。再加上立在上头的公子哥儿,个个锦衣华服,姿态风流,是以引得不少百姓驻足在江边看热闹。
文茂欣官职卑微,家世在这群人中也上不得台面,诗书文采更是资质平平。这会儿他立在一众贵公子堆儿里,浑身都是不自在。
有几个倨傲些的公子,见文茂欣局促僵硬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穷酸相,便开始面带嘲讽的指指点点起来。一时文茂欣更加坐立不安,手都有些不知道放在哪儿才好。
上头有人清了清嗓子,喊出声:“能站在这船上的,俱是我们拨云郡里的才子智囊。既是斗诗会,不如咱们就选个题目,先来开个场子,如何?”
话音刚落,下头人群里便叽叽咕咕都商讨起来。
也不知是谁说了句:“新年未至,寒冬渐深,这各家各户院子里能看的,也就数梅花了。不若,咱们就以梅花为题,都来作首诗,岂不应景?”
文茂欣脑子里嗡一声,僵硬的身子陡然松了下来。他想着小妹果然机智,竟还真给她蒙对了,这斗诗会果然有梅花诗。
只是小妹说了,是她在隐渡寺山上偶然听人朗诵的,万一被当场拆穿了岂不难堪?
他脑中闪过文筱茵笑嘻嘻的脸:“大兄,我且问你,若真以梅花为题,这诗能不能让人耳目一新?”
“倒的确是难得的好诗。可。。。”
文筱茵翻了翻眼皮:“那不就行了!咱们来这里都快俩月了,父亲至今都未授官,咱们得趁此机会扬名立万,多结交几个贵公子,保不齐哪个的老子娘就能帮咱们一把!到时候阿姊也不用被父亲逼着四处相亲了。”
“可,可这不是咱们作的诗,万一被发现了,那。。。”
文筱茵白了文茂欣一眼,根本不是你这个时代的诗好不好,王安石还能穿越到这儿来跟你理论不成啊!
“这么着!开了题,大兄你先别开口。等大家都说完了,若是没有说这诗的,你再吟诵,这总行了吧?”
文茂欣收回思绪,缩在角落里支起耳朵,全神贯注听着前头一个接一个或高昂或低沉或褒或贬的吟诵,直到大家都齐刷刷看向自己。
“这位公子,可想好了么?”
文茂欣脸色一白,觉得血液都有些倒流了。到底行不行啊?
算了,豁出去了,不成功便成仁!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此诗一出,大家再看文茂欣的眼神就完全不一样了,敢情这是个深藏不漏的主儿!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绝妙,绝妙!好一支不畏严寒孤芳自开的高洁之花!敢问兄台府门名讳?”说话的正是特别邀请来的彭家公子彭子期,他满眼赞赏,一脸相逢恨晚的神情。
文茂欣抬眼看去,竟是彭子期在跟他说话,一时热血沸腾,脸上有些发烫:“彭公子谬赞了,在下文茂欣。”
文茂欣?
彭子期不自觉按了按胸口,衣襟里面放着那日长生殿门前捡来的绣帕,他有些兴奋的想着,莫不是跟那仙子一般的女郎是本家?
他抬脚朝着文茂欣走了过去,距离半步之遥才站定,一双眼睛满是期许,声音压得很低:“敢问茂欣兄可识得一女郎,名唤文飞梧的?”
文茂欣瞪着近在咫尺的彭子期,脑子有些不大清醒,迷迷糊糊回道:“自然自然,正是舍妹。”
“哦?竟是茂欣兄的妹妹,怪不得。。。”
文茂欣眨了眨眼:“怪不得什么?”
彭子期笑了笑:“怪不得如此出尘绝世,让人见之不忘。”
文茂欣很有些不解,上次归宁宴大妹妹明明没见着这人啊?难道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儿发生?
彭子期看了看满脸疑惑的文茂欣,笑道:“茂欣兄文采实在斐然,方才一番佳作,着实令我心生向往。眼看就要过年了,我跟祖母肯定是要开了春才能回去的。这拨云郡我也识不得几个人,茂欣兄若是不弃,可否闲暇之余来府上坐坐?”
“叔伯家里倒是也有不少闺中女郎,茂欣兄大可带着妹妹一同前来,她们女孩子家在一处,也算多了个玩伴。不知茂欣兄意下如何?”
文茂欣哪里有什么意下,这天上掉下来的大馅儿饼,不张嘴接下,难不成还便宜了别人不成?
“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如此,以后就叨扰了,叨扰了!”
彭子期唇边挂着笑不住点头,心里却美的冒泡。
下次见了,该说些什么好呢?也不知她还认不认得出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