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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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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些日陈栖都不来我东风居了?”
“好像季沉於病了,他从小体弱多病,一直都是陈栖照顾着。”
蒋睿的消息向来是比别人快的,当初监狱一行人除了陈家兄弟都常聚东风居,林旭言衣着华贵,神情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几人凑去看看,只有陈景乐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别看了,他思春呢。”
“出息了,哪家的姑娘啊。”
“什么姑娘啊,男的,就对面溪云客栈的陆掌柜。”
“我说他怎么天天扎在这不走呢。”
宗骁调笑一句,林旭言突然来了精神,抬手使上劲拍了一把他肩头,咧咧嘴嘻嘻坏笑,宗骁皱起眉打个激冷。
“干什么啊…”
“情圣,你教教我吧!”
眼里含笑,水光潋滟,宗骁两指夹额角墨发,轻轻一甩,清清嗓子。
“很简单,你天天蹲着这么看他没有用,你得先了解清楚陆掌柜的喜好。据我所知啊,陆掌柜喜欢收藏字画和茗品清茶。但溪云客栈是百年老店,家底殷实,寻常物件肯定不能入眼。你拿一张寓意相思的画,请陆掌柜帮着看看,顺水推舟,再送给人家,不就搭上了。”
“这主意行。”
陈景乐蒋睿帮腔应和,林旭言却仍是面露难色,就在几人嬉闹时,打东风居大门前迈进一人。
“你这主意挺好的,寓意相思的画,我那好像没有…”
“你是不是傻,你打听打听!我锦书阁是扬州最大的书楼,什么画我没有。”
温胤?
闻声,梯间脚步声突然停顿,思付片刻,上楼落座。打量一翻宗骁,青蓝衣衫,绣缀萍荇,桃花眼噙笑,似回到经年。
故人再相逢,既近又既远。
“庐山云雾。”
“客官,庐山云雾暂时没有…您看要不换一个?”
“为何?”
“这个…”
陈景乐一眼瞥到这处,那人被店里小二掩住身形,伙计使劲低着头,以为是受了客人欺负,陈景乐便立马起身。
“怎么了?”
“掌柜的,这位客官想要庐山云雾…”
“客官是这样,赣江水路正修,等到庐山云雾送来,就不新了…”
陈景乐笑意温和,转过头,他知道那伙计为什么头低得极低了。墨衣金纹对襟,金丝勾绘云气,玉簪将发尽拢,露出脸廓棱角,薄唇剑眉,暗藏戾气,黑眸深深,隐隐危险。
“既然掌柜的这么说了,就换顾渚紫笋茶吧。”
陈景乐觉得极不自在,这人给人的压迫太重,应了一声,只想脚底抹油,赶快离开这处。
“等一下,掌柜的…”
等什么啊…我能不能说不等…
“我初来扬州,好友送了我一幅字画,听闻这有一家锦书阁,请问该怎么走。”
陈景乐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这人气势太强,不知是不是来找宗骁蒋睿寻仇的,只得用余光瞟向宗骁。见他还在和林旭言嘻嘻哈哈,全然没有惧色,一如往常。
“您出了茶楼,往东走就能看见了,锦书阁的掌柜就在那桌,要不我给你们搭个桥?”
“不必了,我未将字画带在身上,可否帮我通报一声,明日我登门拜访,这个,是我谢掌柜的。”
长指自钱囊拿出一锭金子,轻搁到桌上,陈景乐眼睛一下子就冒了光,前些日在千乐坊游逛,每次光是上三楼就得三锭金子,钱都快空了。
“好的,公子您留个姓名,我也好告知锦书阁。”
“我叫周正。”
陈景乐回到桌前,拿着那锭往桌面沉声一放,栽在椅上,得意扬扬得冲宗骁蒋睿扬扬下巴。
“欸,我给你俩接了个大人物,请你们锦书阁鉴画,光是让我通报就给了这个。”
“看来出手很阔绰啊。”
“是啊,那位公子叫周正,他说明天会登门拜访。”
蒋睿一口茶水喷出来,溅了陈景乐一身,陈景乐新穿的白衣蓝衫,县爷流行款,就这么沾了一大片茶渍。
“蒋睿!你赔我!”
“周正啊,銮云宫啊,他用的就是铁云扇!”
宗骁再听到故作惊讶,神态自然,可在桌下,已经攥紧了拳。今日算是明白了,树欲静而风不止。
红木雅致,云笙霖铃,柜台收拾得利落干净,梯间雕着吉祥绣球,一卷巨帆破浪图,这便是溪云客栈。
林旭言思心急切,为投其所好,一身简单白衫,雪色无瑕,白玉及绣囊点缀,简单利落却也不掩贵气。
为等陆溪已经在溪云客栈呆了一个时辰,本来陆溪是不想见他的,看林旭言如此执着,狠不下心。
鹅黄长衫是上等锦缎,衣带绣着金线穿绘的雨露,青玉发簪,颠着蜀锦钱袋。少年清秀,低眉浅笑,与林旭言的素气打扮反差分明。
“林公子,店里事务太多,况且我也是门外汉,您还是去锦书阁吧。”
吃了闭门羹。
在蒋睿的鼓励,和陈景乐的指导下,晌午,林旭言又鼓起勇气。
“陆公子,这是上等的平顶云雾茶…”
“不过捡到了林公子的绣囊,不必如此客气。”
“其实我还…”
“林公子慢走。”
黄昏之时,林旭言又跑到了陆溪的后院,在他门外放起纸风筝,水彩绘的清秀少年,穿的是初见时那件紫衣,融汇在天边的烟霞之中,这是陈景乐出的主意,画了个可爱的卡通版陆溪。
“小姐,你看啊,好可爱啊。”
一墙之隔,陆溪已换下了那身男装,清秀可人,白皙纤细,双眼清澈,笑颜明朗,大家闺秀姿态。
“把它给我打下来。”
“不要吧小姐,这位林公子多用心啊…”
“不过一个风筝,我就想看看,他能有多用心。”
三更天了,寥寥飞星,荷花池水清清,孤亭里,是陈温卿白衣风动。修长指骨执笛抬,指腹相压静阖眸,唇线微启,溢出轻柔旋律幽幽,如清风掀启浮尘。
想起那位红衣姑娘,英姿飒爽,已是人人称颂的女侠,和她娘亲一样。
小妹…
四更天,杨弋余如约而至,仍是黑衣挺拔,站在庭外,手中一张卷轴。其实三更他就已经来了,一直默默站在一边,听他吹笛。
“人到,画也到了。”
“你伤好了吗?”
“那点小伤?我都没管他。”
“恩,夜里风凉,进去吧。”
两人一回头,只见陈温卿卧房里,两盏烛火忽而闪现,昏暗房间在深夜极为诡异,转而,突然熄灭。
“不好!房里有人!”
杨弋余将陈温卿护在身后,提剑踹开门,但房间一目了然,也没有任何气息。杨弋余不放松戒心,扯着陈温卿把卧房翻了个便,空无一人。
“看看美人图还在不在吧。”
拉开暗格,一只卷轴安静躺在其中,杨弋余有些紧张,找了许久的美人图近在咫尺,抬手拿起,双手展开画卷。
嗖——
一支飞剑突然袭来,直直刺穿杨弋余手腕,吃痛放手,画卷落地,那支飞剑淬过毒,杨弋余整条手臂失去直觉,咬紧牙关,用尽力气抬起颤抖的手臂,伸向地上的画卷。
陈温卿也去低身去捡起画卷,突然一道黑影出现,抢先一步抢走画卷,破门而出。
杨弋余眼前发黑,却也强忍着追了出去,那道黑影就在眼前,他却丝毫抬不起右臂。
乍时,火光欲裂,那道黑影也不慢,一个转身,血痕飞腾,一支细火剑刺进肩头。
未滚出一声唉叫,身形晃动,画卷落地,黑影没有去捡美人图,腾起跃上房顶,逃命跑了。不等杨弋余走近,院后墙外,点点火光铺天盖地而来,尽数向卧房射来。
美人图,江淮,白衣医师…
支撑杨弋余清醒的意念只有这三样,可如今电光火石,脑中一片空白,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房门口的陈温卿撞进屋里。
金光又现,铁云扇摊开在卷轴之上,连串闷声,火剑击在扇面,火光消逝,剑身弹起。
宗骁没想到铁云扇又会出现,他想起今天见到的周正,深知此时手中没有四大名器,迎上周正是没有胜算的。
可我答应了叶北…
提剑迎上,风声疏狂,本是平常素剑,在宗骁手中却惊起风雷,对上铁云扇也不熟分毫。
一道修长身形跳入战场,长指一拉,铁云扇收入手中。金光浪涌,银刃涛涛,两道黑影你来我往,铁云扇如今在陈栖手中,更是凌厉,翻转手腕,垂驭八荒之势。
终于见到用铁云扇的人了。
不像宗骁想象那般辛苦,虽然陈栖将铁云扇发挥的极好,但相比周正,却是少了与铁云扇用时间打磨出的默契。
陈温卿摁紧杨弋余的腕间伤口,杨弋余是血严重,已经不能动弹,强撑着眼皮。这次来的是高手,身形都看不清楚,更别说认出是谁了。
银刃不饶,却渐露疲软之势,陈栖抓到时机,铁云扇收拢,齐齐斩断了银刃。乘胜追击,扬腕重锤于宗骁肩头,将宗骁整身摔出。
正中下怀。
宗骁借着陈栖的力气,摔到画卷旁边,从怀中取出一只火药弹,压腕一摔,摔在画卷之上。
火光涌现,霎那间引燃整张画卷,火药弹经过内力催动,转眼之间就把美人图烧成灰烬。宗骁趁机退去,陈栖见美人图没了也只好抽身而退。
熊熊火光,杨弋余亲眼看着美人图,就在他眼前被烧成了灰烬。急火攻心,加剧了毒的烈性,吐出一口暗血,整个人昏死过去。
推开卧房的门,黑衣身形跌跌撞撞进屋,素手拔剑,解下夜行衣,白皙肩头是一个深深的血窟窿,周围皮肤被火焰灼烧已经发黑,血流汹汹。
扯下面纱,惨白脸色,汗珠滚落,竟是江倚。
二更天时…
纸灯墨冷,风扯火烛,是江倚住处,雕花桌铺着一张白纸,笔锋勾勒,水彩绘调。白衣飘飘,清冷如仙,模样便是那日谷中的女子,白衣医师叶北。
江倚停笔,将画卷收起,夜行衣黑面纱,从锦盒中取出紫环银铃,唤为惩戒铃,带于双腕,不露声响。
叶北,我对不起你这一次,但我愿意用一生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