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留之国的涂纪雅》苏小愚

36、第 36 章

　　突然让他过来帮忙，是不是……

　　“表哥，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叶轻水摇了摇头。

　　柳折挚狐疑地看着他，想从他镇定自若表情中发现某种破绽。

　　叶轻水则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别瞎想。”

　　柳折挚表示抗议。

　　“对了，涂纪雅的话，你信吗？”叶轻水问。

　　“我相信。”柳折挚正色回答道。

　　“为什么？”

　　“从两个方面。第一是时间上，表哥你不是说在封闭前，校长刚好采购了一个月的食物吗？而涂纪雅也说，光粒子门是在封闭后的一个月出现。我相信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所以这是必然，有人预料到了。另一方面就是超自然力。”

　　“超自然力？”叶轻水有些疑惑。

　　“我也不知道用什么词语形容比较恰当，暂时叫它超自然力。”

　　叶轻水颔首表示明白。

　　“昨天我看到了，涂纪雅他就像有了超能力一样，瞬间移动，力大无比。还有萧浅墨，表哥你还记得吗？那天他一下子震破了钢化玻璃门。这难道是普通人能做得到吗？”

　　“那为什么刚好是萧浅墨和涂纪雅有这样的超能力呢？”

　　柳折挚还想说什么，叶轻水抬手制止了他。

　　“涂纪雅选择这个时候说出来，可谓是用心不良。首先他说得太过于荒诞不经，就算告诉大家，也许没有几个人会相信。若他说的是真的，而且大家都相信了，那大家会用何种心态来度过这中间的这些时日。要知道他所说的位面世界连接的可不是从前的现实社会，在社会形态未知的情况下，期间出现的一切违反现代道德行为或是犯罪的，该如何处置。

　　“如果他说的是假的，到时候希望破灭后的绝望以现在学校的状态可承担不起。所以关于这件事情我绝对不会让学生知道。可若是学生们从其它的地方知晓了，又会认为是校方在耍什么阴谋，故意隐瞒。

　　“所以哪怕他说的是真的，我也不愿意相信。”叶轻水最后说道。

　　“可这是希望不是吗？”

　　“把希望放在实事上吧。我们现在最为迫切的是人工造水和食物种植，不管未来如何，首先要活下去。”说毕他拍了拍柳折挚的肩膀，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柳折挚最后还是听从了叶轻水的建议，加入了秩序组，并在秩序组里见到了周雪。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过来帮忙。”周雪见到他有些高兴。

　　其实我并不想来。柳折挚在心里默默地说。

　　“李美琪呢，你们俩不是形影不离吗？”

　　“她……去了破壁组。”周雪情绪有些低落。

　　“她居然会去破壁组，我还以为她会呆在秩序组呢？”

　　“事实上，她确实是想呆在秩序组。”周雪幽幽地说。

　　“那她为什么没呆在这呢？”

　　周雪没有说话。

　　“那你呢？你原本也不想呆在秩序组吧，总感觉不太适合你。”柳折挚转移话题。

　　周雪沉默了一会，“原本我打算是去生产组的，还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商量着一起去。但被生产组的老师拒绝了，说是我们去了，也暂时帮不上什么，所以才来秩序组。”

　　这回轮到柳折挚沉默了。

　　柳折挚呆在秩序组的这几天，感官下来与其说是在维持秩序，还不如说是全方位的做牛做马。从帮文职老师传话跑腿递文件，到给食堂大妈生火炒菜兼打饭，甚至有时候去给高医生搬尸体。

　　可能是看他们辛苦，除了最基本的一日一餐外，校方还偷偷地给他们加餐。就好比今天，在发完一天的定额食物后，他们被留下来，吃了碗肉末炒饭。这碗肉末炒饭少盐少油，寡淡无味，按照从前的口味，定是吃不下两口就会倒掉。可如今大家都珍视着这碗食物，恨不得连沾在碗里的丁点肉末也要舔得干干净净。但却仍有一个人吃不下饭。

　　“柳折挚，你不饿吗？”周雪奇怪地问。

　　“饿，只是有些吃不下。”

　　“那怎么行，吃不下也得吃。好不容易有饭吃，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

　　柳折挚抬头看她，见她满脸都是关心，知道说得在理，便端起碗，轻轻地扒了一口饭，还没下咽，却哇地一声全给吐了。

　　吐完后像是呛到了肺，咳嗽不停，周雪抚着他的背脊，替他顺气，好一会才止住。可能是动静太大，引来了好几人的侧目，甚至有老师前来询问。

　　周雪替他道歉，说他们自己能搞定。老师不再多言，领着其他吃完饭的同学出去了。

　　“柳折挚，你怎么了，还好吧。”

　　柳折挚苍白着脸笑了笑，“不好意思，早上去了趟医务室，所以……”话还没说完，周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我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柳折挚，居然会因为看到尸体，恶心地吃不下饭。”

　　柳折挚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很正常吧，难道你面对尸体能吃得下去。”

　　“能哟，因为吐着吐着就习惯了。”说完哈哈大笑，笑得不能自已，笑得直不起腰。

　　柳折挚先是一愣，因为在他印象里周雪一直都是个文静的女孩，很少看到她这样大笑。后来被她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周雪拿扫帚收拾残局，柳折挚去夺扫帚要自己来。对方却用力地把他按在椅子上，“你啊，别动，万一饿晕了我还要照顾你。哦对了，吃不下饭，这个总该能吃下吧。”周雪把中午领的那一小份面包递给了她。

　　“我有面包……”说着要还给她。

　　周雪推过去，“拿着，你那份哪够吃了。我吃的少，先前的那碗饭可管我一天，实在不行不是还有你这碗饭，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柳折挚过意不去，再三推辞，可对方执意不收，最后还是败下阵来，抵不住饿意，在一旁小口咬起了面包。

　　周雪麻利地收拾好地面，又找了一个饭盒，将剩下来的炒饭装好。

　　柳折挚瞧着她忙进忙出的，忽见她衣领上沾着一粒白点，想必是吃饭的时候沾上的。也不知道等会儿这米粒儿会自己掉下来不见踪影，还是会被她发现然后抿到嘴里。想到这，他不由自主地又笑了起来。恰逢此时，周雪抬头瞧他。见他笑颜，竟脸红地撇开了眼。柳折挚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连忙调开视线。

　　过了好一会，像是为了掩饰尴尬，周雪说，“只能怪你没福气吧，我今天早上可是亲眼看到李老师宰的鸡，本来还指望着它能下蛋的。”

　　“你是说这是鸡肉？”

　　周雪点了点头。

　　柳折挚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自杀就像是会传染一般，在接下来的几天又有几名老师相继自杀。还有名老师居然在学生领取食物时，当着众人的面用裁纸刀割破颈动脉。霎时间血流如注，鲜血将附近的人和物染红。有人惊声尖叫，连忙后退，有人赶快冲上去，试图抢救。可惜已无力回天。

　　叶轻水知道的时候，面色平静。刚开始有人自杀时，他是心痛，可次数多了，便麻木了，到最后甚至是埋怨，为什么要以这样激烈方式自杀？若是有学生受到刺激进行效仿，怎么办？

　　事实上，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学生自杀的案例，并且学生的心里状态普遍比老师们好很多。哪怕现在每天只供应一餐，供给量是最开始的三分之一都还不到，连饱腹感都谈不上，学生竟然很平静。

　　柳折挚和余长乐谈及过这个情况，余长乐的关注点在于学生们为什么不反抗，认为学校前几次的交锋中不安好心，在温水煮青蛙。

　　柳折挚的关注点在老师自杀这件事上。人在什么情况下会选择自杀？崩溃、痛苦、绝望。那么以现在情形，能让一个成年崩溃、痛苦、绝望的又是什么呢？

　　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因为这猜测连日来他一直都躲着表哥，他怕自己遇着表哥，会忍不住向他确认自己的猜测。

　　我们的食物是不是没有了？

　　没有食物，而出去又遥遥无期，所以那些老师才会选择自杀是吗？

　　那表哥你呢？

　　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现在的困境，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说校长他留有一个月的食物。或者说你究竟是在骗我，还是骗你自己的。

　　也许，你并没有骗我。仔细回想一下校长自杀时的情形，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了，是吧。

　　所以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被现实打败了的表情。

　　不，这可不是我所认识的叶轻水。

　　我所认识的叶轻水，即便深陷泥淖，也能攀附稻草爬上岸来。

　　所以在你心里一定早有选择，在离涂纪雅所说的一月之期还有一周的时间里，你绝对会想办法让我们活下来，至少活过这7天。

　　既然不会让所有的人都死，那么部分死亡的人又是谁？

　　柳折挚脑海里突然闪现前几日的那碗肉末炒饭，陡然站起身，吓得一旁正在挤痘痘的余长乐一个激灵。

　　“不行，我要阻止他。”

　　“哈？”

　　柳折挚并没有跟他解释，而是径直冲出教室，一口气下了楼梯，向行政楼的方向跑去。可没跑几步，脚步却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