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云》非关爱情（正文）》墨染夜玖

10、第 10 章

　　下午的课，索性翘掉了。

　　天晓得『我翘课』的消息一旦走漏，传进父亲耳里后，我会被他修理得多惨。

　　只是现在我的我管不了那麼多。

　　身体里一股莫名的躁动、怎麼也静不下来。

　　连想要沉默地待在教室里听课的心情都没有，只能跟著Xanx的脚步远离纷扰的教室。

　　殊不知我居然会因为跟父亲之间的冷战延续，而感到全身不对劲，甚至心里怀有丝毫罪恶感。实际上，我把错归咎在这件事上的确有些荒唐，说穿了只是无心上课。

　　我不擅常翘课。

　　以往不想上课的日子，我倾向於在教室里发愣。

　　圣米思特里到处是风纪委员，各个更是父亲的眼线在四处巡逻，一旦上课时间却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肯定回家有得受。

　　先是被逼得在和室里长久跪坐先不说，最后还得忍受爸爸的冷嘲热讽和讥笑。

　　那才叫折腾。

　　那变种蓝毛凤梨老大不小了，却总是和我过不去。

　　父亲也习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胡来，偶尔老爸的示威过头，才会架起银拐“口头上威吓”，但却总是轻易地让爸爸的笑里藏刀给敷衍过去。

　　父亲对爸爸还是有一定程度上的放任。

　　且随著他们的生活在一起的时间越久、限制则变的越宽，我的日子怕事会越难过。

　　这几年来。

　　父亲的双重标准正逐渐从爸爸扩散、转移到我身上来。

　　听说年轻时的父亲也喜欢一个人待在并盛的屋顶上，偶尔巡视校园、偶尔小憩。反观之，这不是翘课是什麼？

　　算了。

　　连当年的并盛校长都要对他敬畏三分，圣米思特的代理理事长说穿了还不是父亲的魁儡。阿、很抱歉哲叔这样说你，我不过只是在迁怒。

　　「……做什麼来这里？」瞟了眼面无表情的Xanx一眼。说好听点是神色冷凝、是不苟言笑，在旁人眼里看来就是不怒而威。

　　我就是看得出来，对方不过是没睡饱。

　　Xanx就是个喜形於色、毫无心机的家伙，但总好过於我爸那种冷面笑匠。

　　「阿——没什麼，带你来看学妹。」Xanx挠了挠头发，全身散发著慵懒气息。

　　他似乎不想解释太多。

　　「………」要看学妹自己来就好了，干什麼我也得跟著你不可？

　　原来你翘课都是为了看学妹？

　　难不成你是青春期精力过剩的高中生吗？答案可想而知——对，他正是，而我也是。

　　好想告诉他，对於学妹其实不大有兴趣。

　　比起学妹，我还是比较喜欢……算了，光是有这种念头我都觉得别扭。显然是我不要脸、第一次翘课却不知道何去何从，才不得已跟著Xanx到处闲晃。

　　有太多嘀咕被我牢牢关在脑海里，不得宣泄。

　　只是一想到Xanx这个情商近乎0的家伙居然还知道观赏学妹，打从心底有点不是滋味。

　　「——好吧、哪个……」我放弃就此打消回教室发呆的念头。

　　至少跟在他身边我还能知道Xanx对哪种女生有兴趣。不过这可不是“就近监视”，我不是老爸那种喜欢玩阴险和谋略的人。

　　只是舍命陪君子。他要、我就陪著他。

　　Xanx不疾不徐地伸出修长的手指。

　　滑顺的银白色发丝随风飘扬，扫荡过他鲜红却显得格外慵懒的瞳仁。不可否认，Xanx作为男性来看的确是过於秀气，甚至能用“漂亮”形容。

　　如果他的行为举止肯局限於优雅、从容的话。

　　据我观察。

　　他难得的娴静似乎只仅止於刚睡醒的这段时间，也就是尚未恢复成“大少爷模式”之前的他。　

　　我顺著他的指尖一眼望去，国中部的他们正好在户外上课。

　　钟声敲响了这段宁静。

　　Xanx站了起来，对於他的起身我有些疑惑。

　　我选择凝视著他不明所以然的动作，不发一语。

　　只见他朝“学妹”挥了挥手，仍然面无表情。我几乎读不出，他带我来这里见证他和学妹之间的“纯友谊”做什麼。　

　　「呦、之前跟你说的，老爱板著脸、一脸生人勿近的家伙。」Xanx比了比身旁高出他些许公分的六道思弥。

　　我则是一脸茫然。

　　瞟了瞟Xanx漂亮的瞳仁，还是不明白他向学妹介绍我是存心打什麼主意。

　　我还以为只是Xanx单方面对小学妹有思慕之情。

　　没想到他们已经熟稔到可以见面、聊天、甚至介绍其他人。而我正是那被介绍的人。

　　「……喂、什麼叫“一脸生人勿近”。」狐疑归狐疑，我绝不会漏听Xanx任何毁谤我的话，尤其是毫不属实的片面之词。

　　我才不会承认。

　　因为不擅长微笑，所以只能敛起笑容的表情就是所谓的“板著脸”。我这样叫“生人勿近”那我父亲该情何以堪？

　　小学妹似乎被我反驳的话逗笑了，她的笑声犹如银铃般悦耳。

　　我一扬起眸子。

　　瞬间便和她紫罗兰色的水眸对上，对方的笑容是雨过天晴。

　　浅而淡的笑靥牵动著脸颊上的酒窝。

　　在夕阳余晖照映下，女孩金阳色的发丝和残阳光线连成一线。她宛如被金色光芒包覆全身的天使，模样煞是纯真。

　　只是一个瞬间。

　　我猛然发觉挂在她脸蛋上的笑有些面熟，但我却想不起来，和我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谁会有如此天真无邪的笑。但愿只是错觉。

　　她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个认识最天真烂漫的人。

　　压根不希望她单纯的微笑步上别人的后尘，只要这麼保持著就好了。　

　　「呐、六道思弥，白凰。」

　　「白凰，六道思弥。」Xanx夹在我们俩之间，言简意赅为我们彼此介绍。

　　至少我知道小学妹的名字了。

　　不过身为义大利人的她，取这种神似日本名字的涵义何在？不明白。

　　除非她爸是个日本控。

　　向她点了点头，扬起自认为颇和善的商业性笑容。

　　虽然以前曾面对著镜子练习微笑，但总学不来爸爸几乎是浑然天成的“骗子”伪笑。有心无心撑起笑靥当然又是另当别论。

　　可我还是不清楚介绍我们认识的主因。

　　我下意识将视线放在Xanx身上，皱眉。

　　我希望他别老是做些让人无法一次看透的事情，就算要做也好歹给个解释。

　　Xanx似乎看懂了我宝蓝色瞳仁里不曾消逝的狐疑。他一脸“本大爷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他大少爷只好勉为其难破例，为我讲解一回的模样、瞅了我一眼。

　　「罗马力欧老头子的孙女，本大爷的青梅竹马。反正你迟早都会认识。」先认识也没坏处。至於为何会认定六道思弥迟早会认识白凰，嘛、这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

　　「………」既然嫌麻烦就别没事找事做，笨蛋。

　　我没有胁迫你做这麼自找麻烦的事吧，少一脸无可奈何。

　　「这麼说来，你也是彭哥列的人了。」

　　罗马力欧爷爷据说是同盟家族加百罗涅的老副手。

　　不过我和加百罗涅那边的人倒是没什麼机会认识。许许多多的“据说”都是从弗兰叔叔那里道听涂说，其中的真实性当然得抱持一份迟疑，被他欺骗过一、两次压根是家常便饭。

　　不说还差点忘了。

　　开典礼上不小心梦见的诡异梦境根本是他胡诌、瞎扯来的。

　　我记忆里的爸爸和父亲，还是愿意拿一生对彼此负责。

　　要是我诞生的由来只是爸爸和父亲私下的协商甚至是一场交易，就太可笑了。我的出身应该不会如此复杂才对。散布的源头毕竟是“弗兰叔叔”不是别人，一分狐疑就代表还保有一丝理智。

　　不过姑且相信她也是加百罗涅的人似乎没什麼坏处。

　　况且Xanx都说是“青梅竹马”。

　　这意味著他们从小就玩在一块、绝对不会错过彼此的生活圈甚至是小时候的记忆。

　　「Xanx曾经跟我说，等他遇到“重要的人”，一定第一个带来告诉我。」在夕阳照射下的白凰闪闪发光，犹如海面上的宝石闪闪动人。

　　不过我想动人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那一席话。

　　「——谁要你多嘴！本大爷可不记得——」说过这样的话。

　　他明明只是单纯想让两个人认识罢了。

　　陈年旧帐何必再翻出来，如此让人难堪的自白……

　　「………」原来如此。

　　我只是站在原地笑而不答，凝望著Xanx和白凰斗嘴、追逐的场面下意识发笑。在Xanx心里，对他来说我是——“重要的人”是吗？

　　从什麼时候开始这样认为？

　　为什麼不坦白告诉我？

　　彼此刻意的隐瞒有可能让我们就这麼错过一辈子……

　　好多疑问在我脑海里浮现，却又被我狠狠抹灭。

　　知晓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定义就好了不是，何必苦苦追问。况且来日方长。我总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自己去发现这些深藏在Xanx心底的小秘密。

　　只要我和他像爸爸和父亲，只要透过眼神交流就能发现心底的悄悄话，这些当初的别扭自白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

　　或许好几十年以后的我们，一点都不在乎这些当初吝於说出口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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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过半个月便是圣诞节。

　　希望还远在一方执行机密任务的爸爸能来得急回来过节。对於父亲和我来说，耶诞节其实就跟西餐日一样，少了爸爸的存在就少了那一层含意。

　　况且我有些不敢想像。

　　和父亲两个人单独过耶诞节的场面，想到我和他的冷战战火还在延烧就头疼。

　　我本来打算今晚告知父亲一声后就离开家里，暂住别人家一晚。让彼此都冷静一会或许是最好的选择，虽然我尚未决定好今晚要在哪里落脚。　

　　「……刚刚、白凰那丫头说的话你可别当真。」Xanx侧著脸，刻意回避与六道思弥眼神接触。红透的耳根却毫不留情地出卖他的情绪，一点都不保留地红至骨子里。

　　「嗯。」简单应答著，一眼看穿他的谎言。

　　面颊上的潮红早出卖了他的真心话。

　　某些方面我跟他或许有些相像。在情感的处理上我们一向都不坦然。　

　　满是耶诞气氛的街道上，我和Xanx两个人并肩走著。在陌生人眼里的我们压根再正常不过。不过对於身处於“暧昧时期”的我们来说，似乎有些矫情甚是依依。

　　分明还未从Xanx口中听到“重要的人”这个含糊的词是属於情人抑或是朋友，我却打著莫名的自信心，自行认定在Xanx心里的我是偏向哪边。

　　满溢出的私心如此自认为。

　　有时候，思想正向一点、积极一点似乎对事情比较有帮助。　

　　「——啧。」

　　Xanx一个踉跄。

　　所幸身旁的六道思弥就在身边，眼明手快揪著他的衣袖，才不至於让他从人行道上跌落。

　　「……撞了本大爷还想跑！」他正起身子。二话不说追寻著方才慌慌张张从他身边一闪而过的男人背影远去。

　　他这个人什麼都吃，就是不吃亏和蔬菜。

　　对於撞了他连声道歉和只字片语都不遗留的男人，说什麼当然不放在眼里。且不揪回来好好看清那家伙的面孔、揍个几下实在难消气。

　　「……喂。」别冲动阿，该死。

　　眼看著Xanx纤瘦的身影就在眼底一点一点没落。

　　情非得已只好追著银白色的身影钻近小巷子里。义大利街道暗巷、窄巷多，这也意味著危险也随之剧增。

　　你还不是对於我的出手相救一声谢谢都没有？

　　还想就此抹灭我拉了你一把的事实，接著一走了之？

　　既然阻止不了对方，只能任由Xanx去了。接著我也双手一摊、摸摸鼻子默认，再从后头慢慢追寻。

　　——别一直给我添麻烦阿，白毛笨蛋。　　

　　好不容易追上Xanx敏捷的步伐。

　　血腥味和喘息在狭窄的暗巷迅速蔓延。

　　我下意识觉得不妙，要是不赶快带著对方离开，一旦麻烦和危险找上我们就更难走。得在遭遇危险之前，就先逃离危险。

　　望著Xanx微拱起的背影，我一怔。

　　瘫倒在我们俩面前的男人满身浴血，而且大腹便便。

　　对方蓄著一头飘抑的长发。

　　起初我还以为他是女人，没想到又是彭哥列上层下禁口令的“秘密”之一。

　　男人勉强撑起虚弱的身子，用尽全身的力气缓慢地调整紊乱的呼吸。我和Xanx头一次历经这种场面，说不傻眼和发愣才有失风范。

　　他伸出沾满血渍的双手。

　　一点一点朝我们前进，半跪在地上的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逼近我们。

　　我并不害怕他，只是不知所措。

　　男人颤抖的双手顿时揪住Xanx的裤管，这下我们想逃也没机会了。分不清楚是他自身的鲜血还是外人的血渍。

　　我几乎能感受到，从对方嘴边呼出的气息无不在挑战他的体力极限。

　　男人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在向我们求救，他说「……救救我的孩子……」他捧著肚子。神色痛苦。我看得出来男人全身上下衣服最完整的地方，便是他怀了身孕的腹部。

　　想必他是无所不用其极在保护自己的孩子。

　　天性上使然，尽管再危险孩子都是他考虑的首要其冲。

　　突然有些话语就像鱼鲠卡在我的喉头，顿时之间我陷入无语。有些话想说却不知所以然。

　　「拜、拜托……救救我的孩子、我的宝贝……」

　　「………」我和Xanx四目相视。

　　不管怎样，先救人就是。

　　纵使父亲事后得知这件事情，会对著我疾言厉色所有“不顾自身安危”之类的责骂，但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TBC/